083 二考（七）

那宫女一愣，她虽是奴婢，但跟随昭贵嫔娘娘日久，自然也见过了各色的权贵女眷，虽然心底对来参会的女子抱定了不得罪不招惹的原则，但有人夸奖自然是高兴的，面色恭谨中不由带了几分喜悦，“小姐谬赞了，香露当不的这样的夸奖，可否请姑娘拿香囊一观？”

        原来这宫女叫香露，不过好话点到为止，苏歆瑶从腰际将那杏色锦囊取出，递给香露。

        香露看过，轻轻掀起纱幔，“小姐请。”

        苏歆瑶便走了进去，只见两重纱幔之后，那布置竟有些眼熟，依旧是中间坐着昭贵嫔，左侧是孟姑姑，唯一不同的是，今次在两人面前还有十来张小书案，有点类似学堂一般。

        百里馨正坐在其中一张案上，低头认真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眼便将室内情形看了个清楚，苏歆瑶稳步走到前方，恭敬的向上座两位行了大礼。

        昭贵嫔倒对底下站立的苏歆瑶印象颇深，见是她来了，脸上露出一副应当如此的表情，和孟姑姑对视了一眼。

        孟姑姑也是牢牢的记得苏歆瑶，这个唯一能得了王姑姑赠出栀子花的女子，自然让她记忆深刻。

        昭贵嫔待苏歆瑶行礼完毕，开口道：“你今日来的倒还不算晚，第四层的考核就在这里了，这里有五十张题单，你上来选一张，然后写好答案上来呈交。”

        苏歆瑶低头应是，上的前来，香露伺候她在花壶里抽取了一只花签。

        花签上写了三十九几字，苏歆瑶略看了一眼，就交给了香露，香露呈上给两人瞧了，才换了一张题目单下来。

        苏歆瑶拿到题单，略略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认真分辨，就听到旁边孟姑姑说道：“下去选个位置坐好答题，你来的尚早，时间充裕，可要好好答题，切记小心谨慎。你抽的三十九号题单，到了第三题，可以先让香露取东西来供你解答。”

        她一时心中有些不明白，但此时自然是恭谨应对，谢过昭贵嫔和孟姑姑后，随香露来到下方坐下。

        案几上已经放好了一整套文房四宝，苏歆瑶也不着急，先将那题目单看了一看，才添水研磨，一边细细思量怎样回答才算上佳。

        第一题是对联，纸上只有十四个大字：金水河边金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

        第二题是问答，针对古琴的问题，大意是要求答出浙派和虞山派的特点及差别。

        第三题则是鉴赏，分出两张画作，哪一张是范宽的真迹《溪山行旅图》  。

        第一题第二题倒也罢了，第三题却有些困扰，自己虽对绘画也有一些认识，但是比较还不算很了解，倒是一件难事。

        孟姑姑看着苏歆瑶在下方气定神闲的研墨，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许，这几日来这里考核的女子多了，可很多看起来非常典雅的大家千金，在研磨这件事情上却是极为困扰的，许多根本就不知道墨应该怎样才能研磨的浓淡，更有一些还曾闹出笑话来，而这苏歆瑶这样沉稳的研墨，可见是平日就做惯了的。

        她不由想起太后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研墨一事，看着虽不大，却最能磨练人的耐心，能把墨磨好，必然是沉稳的。”

        苏歆瑶自然不知孟姑姑正在打量自己，她正在构思第一题的答案，却突然看到供在前方的一盆玉簪花开的正艳，顿时灵光一闪，那下联涌上心头，因此，将墨汁弄好后，就提笔工整的在先写了上联，继而在纸上落下了另十四个大字。

        顿时，纸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副对联：

        “金水河边金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

        玉栏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

        答好此句，她也不免觉得心中有几分满意，先在自己心中评鉴了一番，才又开始做下一题。

        这个时候却听到旁边的纱幔外有了声响，苏歆瑶心中一直还是有些记挂苏歆芸的，于是便抬眼看去，谁知进来的却是那位名叫沈婧的女子，她心中正有些失望，纱幔又是一掀，却又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华紫凌和苏歆芸。

        苏歆芸一进来就开始寻觅苏歆瑶的身影，看到苏歆瑶也正在看她，两姐妹不由对视一笑。

        华紫凌的出现也让百里馨多了几分笃定，自来到畅春园后，她一直都非常依赖华紫凌，刚才是自己单独上了四层考核，心中虽也算镇定，但还是有几分怯意，见到华紫凌终于出现，那张晶莹的小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安心的神色。

        昭贵嫔多年在宫中历练，自然将底下众人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也不做声，说完了这一层的考核规矩后，却将苏歆芸的位置安排在了苏歆瑶身旁，两人不过一几之隔。

        苏歆瑶心中有几分纳闷，但这时候哪里能想的那么多，给苏歆芸一个安心的笑容后，忙又开始继续答题。

        浙派年代悠远，其特点是指法圆润、节奏紧凑、流畅清和。起流派出自吴越大地，源远流长，浙派中的一曲胡笳十八拍是苏歆瑶极爱的。而虞山派虽稍晚于浙派，但也是现下古琴的主流派别，其琴音旨在清微淡远，中正广和，秋江夜泊更是吕先生经常弹奏之曲，苏歆瑶也多次在福地里练习过。

        苏歆瑶目前的琴艺造诣精深，又在福地里翻看了很多的典籍，自然非一般人能比，只是在这考核上面，也不需锋芒太露，因此倒是斟酌着思量了半响，才运笔如风，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不一时就答好了题目，她盈盈起身，香露已经看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忙过来询问，复又去回复了昭贵嫔，才取了两个卷轴过来。

        鉴赏画作，那必然要在视野良好之处。苏歆瑶问过香露，两人便走到了窗前，那里早就设定了一张大大的书案，看来是专门供众女鉴赏画作而设。

        香露小心的将两幅画展开，左边一副的画轴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书写了一个壹字，而另一张也同样在轴上有张纸条，写了个贰字。

        苏歆瑶尚是第一次的见范宽的真迹，她日常听的吕先生说过，范宽善画山水，师从荆浩、李成，却能自出新意，别成一家，作品更是气魄雄伟，境界浩莽。而眼前这幅画，表现的是崇山峻岭中的山野景色。山中溪流，楼亭寺观，气势恢宏，云烟浮动，一条飞瀑直泻而下，宛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盛景，近处大石突兀，旅人在山间艰难前行，整个画面幽深、静谧、宏大。

        粗粗看去，这两幅画竟是一般无二，墨韵厚实滋润，浑厚壮观，一时竟将苏歆瑶难在了当地。

        这时间却又两三人进来了四层，苏歆瑶也顾不上去看，香露一直冷眼旁观着，眼看着那百里馨已经上前交出了答卷，却不由有些替苏歆瑶着急起来，但这事她也帮不上忙，因此也只能暗自着急罢了。

        苏歆瑶此时已经细细的将左边那副图看了遍，正在端详右边的那一副，却突然发现一个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发现的问题。

        原来右边那幅画的画像下方，是有落款的，而左边那副，却是一概全无。

        苏歆瑶直起身子，脑中思虑不已。按常理来说，这样的绘画大家，怎么会做出一副无款的作品来，应该在右边的是真迹，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回想之前从福地看过的一些典籍，其中也有对书画的一些鉴赏，记得就有这范宽的，只是时日久了，当时又不是很在意，因此倒需要时间来细细思量。

        突然之间想到一事，苏歆瑶眼前一亮，她忙再仔细的研究了左边那幅图下方树丛的位置，良久后，才徐徐吐了口气，立起身来。

        抬首却正对上了香露的双眼，她不由浅笑了一个，款款回身走回了座位。

        提笔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答案，仔细阅览了一遍，确定并无遗漏，苏歆瑶便抬首看了眼苏歆芸，见苏歆芸正一脸认真的在纸上书写着，而那张纸上，已经有了大半的字迹。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苏歆芸抬起头来，两姐妹相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歆瑶看到妹妹眼神中透出的自信，心中安定，站起身正要往前去交出答卷，突然前方有一人也站了起来，抢在苏歆瑶前面去交了答卷。

        苏歆瑶一愣，之前已经看到百里馨交了答卷了，那么，现在抢在自己之前的这个人却是谁？

        她一看之下微微皱眉，这人竟然是沈婧。

        沈婧似乎什么都没觉察到一样，直接来到了昭贵嫔娘娘的面前，恭敬的递上自己的试卷，苏歆瑶这个时候也走了上去，却发现那沈婧看向她的眼神中，隐约透露着一丝得意。

        苏歆瑶不动声色的也呈上了答卷，退下来时眼神和沈婧碰了个正着。

        沈婧本来是有几分得意的，就算你在前面的比赛中，运气稍好胜过我一筹又怎样，现在我依然在你前面，可这样的得意在看到苏歆瑶那古井无波的双眼后，竟不知为何，一下收敛了许多。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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