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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死战


第四百二十七章死战

        “启禀将军,渭水流疾,小舟皆被冲走了……”斥候伏在地上,面露焦急之色。

        盖胤、庞德闻言不由一怔,面面相觑,随后回头望去,果见中小船只,悉逐流去。此次盖军乘船而来,约四五百只,中小舟舰足足占据大半,今小船皆随波而走,这也就意味着,盖军已是毫无退路。终究渭桥虽大,终究容纳有限,本方数以万计的人马,欲从渭桥撤离,绝非一时半刻所能完成,万一被敌人从后掩杀,后果不堪想象。

        庞德良久转回目光,双掌合击,出大响,慨然说道:“如此正好船皆散走,后路乃断,岂复有退缩之念邪唯置诸死地而后生。”

        “令明所言大善。”盖胤悄然颔,继而纵声道:“陷阵摧敌,直入长安……”

        “杀——”盖军将士喊杀声直冲云霄。

        “擂鼓……”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剧烈敲响,仿佛一记记闷雷,声波顺着将士双耳间贯入体内,遍及五经八脉,平缓流动的血液,被激荡得慢慢沸腾。

        不久,段煨率领阳陵盖军八千步骑,进抵渭水北,渡桥与对岸盖军会合。更让盖胤、庞德高兴的是,这八千人中,骑兵高达整整五千,对于乘船而来,严峻缺少骑兵的两人来说,可谓雪中送炭。专一有些可惜的是,这些骑兵并非汉军精锐骑士,而是先零羌骑。盖勋、杨阿若此番南下勤王,征召先零一万骑,杨阿若为了围歼麴演、张横部,调用五千,盖勋心知盖胤、庞德渡河而来,必然缺少骑兵,没有把这五千羌骑浪费在西渭桥,尽数留于阳陵城中,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段煨此刻表现出了极大的战意,夹在批骑兵之间,径直来到南岸。望着盖胤、庞德姿容雄伟,威风凛凛,尽显名将风范,段煨心中颇是感慨,他初次见到盖胤,那时后者头顶行破贼校尉,算是大汉国的后起之秀,庞德约束之年,更是微不足道,而当时段煨已是成名数十载的大汉名将。

        其实段煨早就见过盖俊、盖胤叔侄,在十八年前,即皇甫规墓前,盖俊曾偶然间提及,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半分印象,这也不怪他想不起来,谁会把一童一仆放在眼里?

        不过短短六七年间,两人竟成长到这个地步,也只有追随骠骑将军盖俊这等人杰,才能做到?段煨如是想道,也许还要加上乱世?毫无疑问,他们必将与吴汉、耿弇、马援等人一样,名垂青史。

        “段中郎……”盖胤、庞德见段煨打马而来,纷纷抱拳道。对于段煨,两人还是比较敬重的,当年段煨追随族兄,“凉州三明”之一的太尉段颎,为大汉国平定西疆羌乱,稳定社稷安宁,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这样一位老将,值得二人以诚相待。

        “见过盖将军、庞将军。”段煨朗声笑道:“在下此来可不是和二位将军抢功,只盼能够辅佐义师,扫灭贼子,挽救天子。二位将军,有何吩咐,只管道来。”

        “段中郎言重了。”盖胤浅笑说道:“我与庞将军,虽久经沙场,终究太过年轻,段中郎持重,正可弥补我等欠缺。”

        “盖将军所言甚是。”庞德点头道。

        三人闲话间,一批批先零羌骑通过渭桥,抵达南岸,快充实大军两翼。

        盖军大阵连绵数里,难望尾两端,总计由前中后左右五军组成,五军更有划分,这且不提。因而后方尚是一片平静,前军则已先行开战。折冲中郎将徐晃为前军主将,亲身坐镇前线,指挥大军迎敌,他的对手,正是尾随颜良身后而来的联军数千步卒。

        这次大军乘船奇袭渭河,为了避免士卒晕船,导致战力受损,多选用有乘船经验的地方兵员,徐晃部曲三千,多以河东旧部、乡人为主干,兼以黑山兵、冀州兵为辅,是以一人不缺,皆随他出战,比起其他将领部曲七拼八凑,徐晃遭到的影响可说几乎没有。

        这三千步卒,徐晃锻炼经年,去岁冀州滏水一战,以至从正面击破冀州大戟士、积射士组成的严密大阵,取得的战果之丰,几不让骑兵,令冀州名将朱灵大叹锋芒难当,如之奈何?而今又过一年,徐晃部曲愈加精炼,隐隐为河朔第一步军。当然了,这是在战前,随着高顺部大戟士异军突起,大放异彩,这个第一的位置已是不稳。

        徐晃性格沉稳,胸襟宽阔,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看到高顺夺走本该属于他的地位,只需是武将,就必然怀有较劲之心,概括来说就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徐晃心里憋着一口气,部曲亦然,联军追击过猛,阵型略显散乱,仓促间对上这等对手,后果可想而知。联军士卒撞上的仿佛不是敌阵,而是一座崖壁,不仅未能冲动对手,反而自身撞得粉身碎骨,最前方之数百兵卒,几乎在一霎时全部变成了敌人脚下尸体,如此可怕的景象,骇得后面之人急忙止住冲势。

        徐晃悄然皱了一下眉头,敌人似乎过于羸弱了,他这几日屡屡渡过霸水,观两军战斗,联军虽然远不如盖军精锐,可也强于面前之敌甚多。难道联军精锐,尽数集于东线不成?想到这里,徐晃慢慢摇了摇头。他却是不知,其军主帅梁兴不久前被颜良阵斩,军无将,犹如人失魂,自然表现不济。

        徐晃令舞玄色旗,大阵霎时弓弩齐响,箭矢如雨似蝗,疾飞出阵,联军将士,似被割稻草,一茬接一茬中箭倒地。徐晃再舞玄色旗,阵势陡然一变,由崖壁变为海啸,呼啸而起,席卷向敌人。这般由静至动,由守转攻,井然而流畅,虽身处血腥战场,却给人以艺术之美感,仅凭这一点,便出高顺部一截,不愧第一之名。倒不是说高顺练兵不如徐晃,前者终究是去年才加入河朔,且麾下皆为冀州兵,短短一年时间,怎及徐晃锻炼数载之效,何况徐晃麾下多是河东旧部、乡人,用起来愈加得心应手。

        面对如海啸般的盖军冲锋,联军仅仅抵抗一瞬,便被打得溃不成军,不愿退者,无一不被盖军人海吞噬,掀起一朵血色浪花,旋而泯灭。

        “这就败了?”徐晃望着狼奔豕突散乱逃的敌军,久久无语。想不通,干脆不想,徐晃挥旗下令全军展开追杀,士卒追出数里,斩俘两千,直到遇上敌军主力,方才止住冲势,重新列阵。当此时,敌军与中军遥相对峙,徐晃部洽处于二者中央。

        “谁?……这是梁兴的脑袋?”庞德拎起一颗血污的头颅,抬到眼前细观顷刻,接着望向颜良,眼中带着一抹讶色。梁兴在韩军里的地位可不低,官居中郎将,只在几名将军之下,想一想河朔盖军的一干中郎将,杨阿若、鲍出、张绣、郭锐、贞良、胡车儿、徐晃……这些人任意折去其一,盖俊恐怕一月半月都缓不过来。

        “……”段煨心叹骠骑将军麾下果然猛将如云,韩遂起于大汉国升平之际,朝廷遍征海内名将方雄兵,与之喋血关陇数载,耗费国库数十亿钱,俘杀其将寥寥,最知名者莫过于阎和、马玩,还都是骠骑将军麾下黄忠所斩。今骠骑将军与韩遂激战渭灞,其势如泰山压顶,军中大将张横、梁兴先后被杀,韩遂贼子,尚能何为?死期至矣。

        颜良面色疲惫却不掩傲然,扬声说道:“正是梁兴贼子,被我突杀于万军之中,有士卒为证,真假与否,一问便知。”

        庞德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询问,相信他所言,以前在晋阳龙山大营时,庞德尝与颜良私下切磋,深知其有万夫不当之勇,亦非信口开河之辈,既然他说于万军之中突杀梁兴,那就一定无假了。笑道:“行啊,颜子善,我就知道以你的勇武,这一战肯定会立下大功,没想到这么快。”庞德其后又看了看梁兴级,很快得到兴趣,抛回给颜良,说道:“这颗脑袋,间接封侯还差些,不过换回一个中郎将却是没问题。”

        “颜校尉的功劳,我会记在心里,待事后为颜校尉向骠骑将军请功。”盖胤面色如常道。盖胤生性内敛,从来拙于言而敏于行,且虎圈大营的主事者乃是杨秋及董将胡轸,梁兴虽然位列韩军重将之列,但他是死是活,几乎影响不到大局。如果颜良杀的是杨秋,盖胤倒不介意暂时改改性格,张开金口夸他几句。

        颜良抱拳恭维道:“全赖将军虎威,士卒精勇,方能一举擒杀贼。”

        庞德最烦的就是颜良这套,道:“说这些屁话没用,该是你的功劳,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功劳,你想抢也抢不到。怎么?杀了区区一个梁兴就感到满足了?”

        颜良面露不悦道:“将军何出此言?”

        庞德瞭望远方敌军,悠悠说道:“大战,现在才刚刚开始……梁兴算个屁……颜子善,尚能一战否?”

        颜良闻言振奋,回道:“莫说一战,十战也没问题。”

        “善。”

        杨秋、胡轸此刻脸色,黑得足以滴出墨汁来,在他们的对面,盘踞渭河南岸之盖军,盔甲明显,军容整肃,粗粗估算,几有两万之众。而他们手中所有兵力相加,也只有不满万人,己方本就不如盖军精锐,今人数亦不及其半,这仗,还怎么打?

        胡轸只觉得嘴唇干得厉害,反复添抿,同时也感觉到冷,刺骨的冷,哪怕当下是六月夏时。胡轸扭头望向杨秋,干干笑道:“杨将军,此战……”

        杨秋阴测测道:“此战怎样?”

        胡轸虽然不想触杨秋霉头,可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硬着头皮说道:“此战我方没有半点机会,稍有迟疑,张(横)中郎、梁(兴)中郎,便是你我的下场。”

        “那你说我们该当如何?”杨秋口气依然阴阳怪气。

        “退……”胡轸道。至于是退回虎圈大营,还是间接退往长安,他没说。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虎圈大营,已经回不去了,他们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和敌死战,要么逃回长安。胡轸的意思,自然是跑路,他只是不想把话挑明,承担逃跑的罪名。

        杨秋对此心知肚明,胡轸惜命,他何尝不是?问题是,他有着自己的思量……他一旦逃回长安,韩遂必然不会放过他,轻者遭弃,重者斩,不仅是他本人,整个家族都会遭到波及。相反,他若死战不退,盼来长安援军当然最好,盼不来不过一死而已,他战死沙场,为韩遂争取了时间,后者岂能不念旧情?家族当可受惠,得以保全。

        杨秋迟迟不言,胡轸神色越焦急,盖因盖军两翼骑兵驰出,奔往骑兵交战之地,待围歼本方两翼骑兵,形成合围,己方将断无生路可言,乃敦促道:“将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杨秋回过神来,瞅了胡轸一眼,点头道:“不错,胡将军言之有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擂鼓……迎敌……”

        “将军……”胡轸大惊失色。

        杨秋满脸杀气道:“盖军以船登岸,皆我等不察所致,假使南逃,导致大局糜烂,纵使百死,难补罪责。事至于此,更有何言,惟死战而已。敢言退者,杀”

        胡轸闻言心都凉了。

        “擂鼓……擂鼓……死战……死战……”杨秋一脸狰狞,振臂高呼。数百部曲,遥相呼应。

        胡轸见杨秋铁了心不退,一时间心思电转,这近万大军,并非都是韩军,属于他的兵卒,大约四千上下,是不是……

        胡轸正在权衡利弊,突然感到脖颈麻,仿佛刀斧临项,却是杨秋向他瞟来一眼,杀气四溢。只听杨秋幽幽道:“胡将军,大战当前,我等需齐心协力,方可度过难关。”

        胡轸忙不及道:“杨将军说得对……死战……死战……”。.。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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