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一敌五?
永安城皇宫。
难得闲下来有空余时间散散步的天子秦统，今日在皇后卫庄的陪同下走在“御花园”的青石玉砖上，园内松柏青翠，亭台楼阁铺展两侧，山石之间往往点缀竹林花群，奇石玉座、金雕铜像、盆花桩景满目琳琅，让整个大秦后花园显得玲珑别致又不失庄严威仪。
皇后卫庄拿过身后随侍宫女恭敬托起的雕凤银质果盘，里面整齐堆放着刚刚于南方采摘便一日内送来皇宫的凝脂荔枝，剥皮两枚放于最顶，其余为了保鲜皆有鲜红鳞斑果皮。
卫庄拇指食指轻轻捏住一枚，送到天子秦统嘴边，不知想什么而怔怔出神的秦统并无动作，依然缓歩走着双手负后目视远方。
皇后见秦统没有反应，母仪天下的庄重嗓音中带着半分耍娇地说道：
“陛下，还说是来陪臣妾散心观景，除了刚见到臣妾说了三言两语，这都到了御花园也不见有什么舒心话。”
被身边传来的埋怨声惊醒，秦统方才看到嘴边那枚半透明凝脂状的新鲜荔枝。张嘴将荔枝吃下，秦统伸手将皇后卫庄揽入怀中，笑意温醇地看着后者道：“子青，委屈你了。”
“哪有那些委屈，只是看到陛下日夜操劳国事，也没个安稳觉舒心话，臣妾真的担心，陛下若连龙体都不在乎，那这江山社稷如何是好？就算大秦国祚没有这般繁荣昌盛，只要有陛下您这‘主心骨’，输了社稷又何妨？”
说着说着，大秦王朝一向姿态威仪的皇后卫子青居然潸然泪下起来，惹得身旁秦统一顿手忙脚乱，又是递巾又是安慰。像那种“输了社稷”的不吉言语，恐怕也只有皇后卫庄敢在天子面前讲一讲。
安慰一番后，秦统并不生气卫庄的忌讳言谈，语重心长地对卫庄说：“大秦国祚四年，朕知国运昌盛，十三州皆安定繁荣，百姓不再为战乱苟活，这也一直是朕希望看到的。不过北边一直蠢蠢欲动，虽然中原喜欢唤一声‘蛮子’，可人家不是傻子，也知晓再给大秦几年就更难再图中原。那些个亡国的漏网之鱼，一个个看上去都在隔靴搔痒，可哪个不是在养精蓄锐待时而动？只凭要离先生的“秦栏”隐蔽行事，就真的杀得光除得净？朕打下这座江山，不是为了一家之姓遍天下，是真的想给百姓们一个家，一个不用‘晨起走集市，夜回无人烟’的温暖归宿。所以从不敢怠慢，生怕误了社稷，再起战乱。朕能座到这个位子，子青也出了很多力气，既然当初选择这样走，就不能累了就歇，倦怠了就放手啊！”
“臣妾知道，可……”在天子怀中委屈落泪的当朝皇后泪眼婆娑道。
“好了子青，还是皇后，就不怕被老师笑话？”秦统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低头站定的司礼监掌印高长禄，捏了捏卫庄的粉俏鼻子，轻声笑道。
卫庄赶紧擦拭掉眼泪，眼神羞赧地轻轻捶打了下秦统的胸口，挣脱开后者的怀抱，复归仪态。
秦统继续双手负后，抬头看到中正方圆的“千秋亭”三个烫金大字，朝身后正在低头向宫女交代事宜的高长禄招了招手。
“老师，不知不觉走到了‘千秋亭’，也好些时候没和老师切磋手谈，要不来上几盘让朕暖暖手？”
听到话音的大太监高长禄迈开小碎步快速来到秦统身边，先是向皇后卫庄微微颔首，然后低头弯腰向秦统说道：“陛下，杂家前几日也刚好学了些新手法，正想着哪一日找国子监的王祭酒手谈几局。”
“哦？王祭酒可是当朝棋坛圣手啊，小心被杀得丢盔弃甲，一会儿与朕对弈，可不准让子藏拙！”
高长禄听后微微一笑，随天子皇后一同进了“千秋亭”，并唤人呈上一副白玉棋盘，所用棋子为盛产于交州的“云子”。
此时的大秦王朝，围棋已经出现十九道，是“稷下学宫”一位教课先生花了几十年时间在棋盘上摸索而出。相比于十七道，十九道围棋更让人有种“畅游棋海，波澜壮阔”的知足感觉。
为尊者执白先下。
高长禄将白子棋盒放于秦尧身前，然后坐定对面，皇后卫庄将放于天子身前的棋盒打开，然后退于秦尧身后观棋随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桌面棋局正酣，秦统伸了个懒腰对聚精会神盯着棋局的高长禄说：“老师擅长收官，朕和房丞相通晓布局，这大秦王朝还是缺一个精于中盘的高人指点。王祭酒虽通盘皆能出圣手，但太过全面，无异于满盘皆平，稷下学宫里那几个棋力强劲的老先生，倒是妙笔连连偶有圣手，却少了些许朝气，听说最近有个手谈极怪的小娃娃，但国祚大事，岂能儿戏？说来好笑，朕思前想后，当下最是擅长中盘的棋手，只能是那个注定要杀朕的魏倾夏！”
“陛下，那个独占天下七分意气的魏意气就算真的到了天象境，也只是个跳梁小丑，倒是有一事是关乎六王爷，不知杂家……”
混迹宫廷数年的高长禄自是知道宦官不可参政，所以很巧妙的点到即止，将话题引开。
听到“六王爷”三个字，秦统果然不再言语国事，停下落子的动作，摆手止住高长禄，然后侧首看向站于一旁的卫庄。不待秦统侧首看来，卫庄冷哼一声，甩了甩长袖，在几名宫女太监的陪同下疾步出亭而去。
“朕这个皇后啊，容得下整个天下，唯独容不下我这个六弟！”
“长禄罪该万死！”高长禄在看到皇后卫庄负气而去后，起身来到亭中，双手插袖低头弯腰道。还依稀记得不久前因为秦尧的出走晚报了些时辰，天子秦统甚为恼怒，这一次思忖着把刚得到的消息告知秦统，却不想遗漏了皇后卫庄一向不喜六王爷这一茬。在皇上身边服侍了许久都无差错的高长禄，短短几日，在秦尧一事上却丢了那份自如，拿捏不到火候。
“无妨，过来说话，尧儿如何了？”
“‘十二地支’来信，六王爷遇到了麻烦，扬州将军王赞手底下有个杂号校尉于锦，他的二公子为了江南花魁“沉鱼”有意刁难，领了一队人马在扬州临城当众阻拦，六王爷暂无生命危险，不过有个唤作沈伴凤的望气士从旁看着。这个沈伴凤身份已明，她师父便是观应宗宗主‘过河观音’洛浮黎，不过沈伴凤似是六王爷的朋友，但不知其真正用意，‘十二地支’启奏能否暗中出手相助。”
“若无生命之忧，不必插手，尧儿也长大了，让他出去闯一闯也无妨，老师应该知道怎么做。还有，查一查那个沈伴凤，若无恶意，由着尧儿去吧！”
再无心思下棋的秦统起身走出“千秋亭”，仰头看着天际，笑容依旧那样温醇，仿佛自己的六弟就在那里。
————
话说秦尧在喊出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我是谁”后，包括房顶上如蝶翩翩的沈伴凤，所有人皆是呆立当场，没有因被眼前男人豪气感染的喝声叫彩，亦没有对手胆颤心惊的恐惧退却。
秦尧单手指天，双腿如圆规一般站立在那，见周围异常安静，尴尬地收回动作，开始正视起面前五个嘴巴张开僵立当场的甲士汉子。
那独眼将军率先回神，偷瞄了一眼身侧的于子江，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地面，高声喝道：“王八蛋，还不给我剁了那兔崽子！”
那五个披甲汉子顿时回过神来，干咳一声，脸色瞬间阴冷下来，各自行动将秦尧围在中间。个头最高被唤作“铁牛”的高壮汉子满脸伤疤，将手中军刀归鞘，拿下一直背着的狼牙巨锤，大吼一声站于秦尧身前，身材最是矮小的“狗子”俯身趴于地面，叼刀蓄力于右侧，只比铁牛略矮一些但却枯瘦如柴的“钉子”双手握刀，狞笑着吐了口唾沫，停在左侧，叫阿福的甲士明显是名弓箭手，立于铁牛和狗子之间三步以外，拈弓搭箭对准秦尧，而那个看着就像文弱书生的“娘们儿蔡”就要显得文气许多，并无任何独门动作，就那么安静站在秦尧后方。
秦尧如临大敌，独自面对五人的包夹之势，略微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刚才面对一名沙场小兵还能如鱼得水，这同时对敌五个训练有素的军伍精兵，以他的身手，即使练过一些也没半点胜算。
沈伴凤看着眼前局面，笑意更浓，手上不停挥出凌厉剑势之余，传声向秦尧道：“小心身后和那个弓箭手！”而躲在胭脂铺子里的叶飞鱼见到这般场景就欲飞奔出去，沈伴凤左手轻轻一弹，一股轻柔气劲掠向叶飞鱼，后者顿时立于当场动弹不得。
“别辜负了你家相公的一番好心，有我在。”
秦尧不去想其他，右手负后，左手掌心向上前伸出去，双脚并拢呈“丁”字状，若不是穿的寒碜，自有一股高人风范。
铁牛五人本就是军中一伍，那个瞧上去十分普通的弓箭手阿福就是伍长。对于这种并肩作战的五人小队，早就养成了战斗默契，自有隐蔽的口号动作。
只见阿福吹了一声口哨，秦尧身前的铁牛率先发力，高高举起狼牙巨锤冲向秦尧，而位于左侧的钉子单手拖刀亦是迅捷奔来，刀尖在青石地面留下一道细长划痕，右侧的狗子四肢用力蹬地，跃起身形也同样扑来，身后的文弱甲士并无动作，但眼睛死死盯着秦尧。
迅速思忖好应对之法，秦尧不等几人近身，压低身子弹向身前满脸横肉的铁牛，后者见秦尧将自己选为目标，怒吼一声，将举起的巨锤狠狠砸下。
秦尧并不慌张，在巨锤临近之际，微微侧身躲过，然后左脚发力一蹬地面，身形掠向拈弓搭箭的伍长阿福。
“既然让我小心他，就先拿他来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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