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他不配

　　三件事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谈何容易。
第一件事便是弑杀亲母，不做，则会被父亲厌弃，做了，则被天下厌弃。
楚珏心中何尝不知道楚洛之所以让自己这样做，除了要试探自己的决心和忠心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让自己背负骂名。
可他却不在乎。
毕竟与其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倒是不如做一个人人畏惧的。
他的身世注定他不可能成为被人人称赞的，所以那便只能去做被人人畏惧的。
这些年他从未停歇过片刻，总是奔波在路上，身心俱疲，可是楚洛却从未对他有过一丝好脸。
他有时候甚至想楚洛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是亲生儿子，还是只是一个报复的工具。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想起自己亲手杀害母亲的画面，那个一开始还反抗的女人，在认出他的身份之后便放弃了抵抗，甚至苦苦哀求袁弘放了他。
无数个梦回，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场景。
总是会从梦中惊醒。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犹豫，他开始纠结自己那样做是否正确。
可是不管正确与否，他都已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兴许是因为噩梦的困扰，这些年他对弈国的关注远远低于别国，只是留下了大致布局。
要铲除袁家并不容易，卫家军和铁甲军被袁氏父子经营多年，战力非凡，即便是楚国的狼牙军也未必是对手。
与其损兵折将，倒是不如让弈国人自己内斗。
所以他才会选择去接近林倾城。
只是没想到自己离开不过一月，事情竟然就开始失控了。
先是林倾城失踪，接着是被传疯癫有孕，现在又是林相和楚天南一起为了宁城和袁昊天同仇敌忾。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他必须要赶紧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其中搅局。
收拾好行囊之后，楚珏便带着手下开始踏上去弈国的路。
他知道这次一定会跟那个人正面交锋。
这些年，他总是会让人留意他的存在，知道他的优秀，也知道他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袁昊天，我的弟弟，咱们终于要见面了。
你可千万别死。
楚珏在心里想着，扬起马鞭甩打马屁股，只花了三天的时间便抵达弈国都城盛京城。
而这三天里，盛京风云变幻。
林相已经收集好了要送去宁城的药材，甚至多日没有消息传来的暗卫传来了新消息。
“袁侯身染疫病，宁城已近大乱，只要再拖延数日，便可一劳永逸。”
林相接到消息之后惊喜不已，这许是这几个月唯一的好消息了。
他急忙让人回信，让那些人继续盯着，然后自己在外面继续装模做样收集药材。
面子工程要做，可是做到什么时候就是他的事情了。
倘若袁昊天没有等到，那便不是他的错了。
楚天南对这一切也心知肚明，却默认了林相的做法。
袁昊天想着釜底抽薪逼他，那他就顺势而为。
反正自己已经让人去做了，做的好不好不是自己的责任。
如果有人不服，那去找林相商议好了。
岑念慈收到铁甲军密探传来的消息，脸上只剩下冷笑。
初涉弈国政局，她简直都要折服。
真没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弈国，底子原来早就已经腐朽不堪。
所谓的君臣一心兄弟情深不过是做给百姓们看的。
自己的好兄弟为了他所谓的江山稳固还在那苦苦支撑，他们却已经暗暗等着噩耗传来。
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因为混着药粉的面粉已经被偷偷送去了宁城。
此时的袁昊天应该已经服用了药，只是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岑念慈的心里一直都难以安宁。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掀开营帐往外看去，只见又有士兵拖着被箭羽刺死的人进来。
这已经是这几日的第二十五个了。
看来楚天南和林相为了抓住自己真是不惜余力。
她沉思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孟傲商议一番。
孟傲正好接到宁城传来的消息，脸上的喜气还未淡去，抬头看到岑念慈，心中顿时一喜，急忙道。“夫人来的正好，刚好有事情要跟夫人说。”
“何事？”岑念慈看着孟傲这些日子难得的好心情，不由开始纳闷起来。
莫非是袁昊天已经好转？
“是侯爷——”孟傲一开口便有些激动，镇定压了一下才又开口，“宁城传来消息侯爷和灾民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而您之前送去的关于挖地下河修筑工事的主意侯爷也一直没有松懈，卫戍将军带领人终于在宁城地下找到一条地下河，虽然不足以长期应用，但是缓解这次的灾情是够了。”
说着，孟傲长叹一声。
“宁城的事情终于要过去了——”
岑念慈也很高兴，不禁轻轻点头。
可她很快察觉孟傲这话似乎还未说完。
他说宁城的事情过去了？
那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
又是什么呢？
孟傲已经重新把目光定在她身上，似乎在纠结是否开口。
岑念慈的目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很快也打消了疑虑。
“蒙挚将军这些天一直在统筹侯爷旗下的暗卫，传来消息说楚国那位要来了，眼下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楚国那位？
岑念慈有些懵。
孟傲沉思了一下又道，“那位跟我们侯爷关系匪浅，算起来应该是我们侯爷的兄长——”
岑念慈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不由地想起了老跳蚤和老聒噪说的话，跟袁昊天是兄弟？又是楚国？
莫非是楚国的那位皇子楚珏？
孟傲见她反应似乎很平淡，不禁好奇，毕竟这件事可是秘事，除了侯爷近身的几人，很少有人知道，莫非侯爷跟她提起过？
这些日子他对岑念慈的好感与日俱增，从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终于明白侯爷为什么对那么多优秀的女子不屑一顾，却偏偏对这个嫁过人还被休的女子心生好感。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还有人不离不弃，为营救而不惜一切费尽心力。
如此的女子，担得起侯爷夫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孟傲对着岑念慈深深地鞠躬，岑念慈不明所以要上前阻拦，却被孟傲拒绝。
他郑重其事的看着岑念慈，郑重开口，“夫人，我为以前对你的不敬跟你道歉，也为这次能搭救侯爷表示感谢，倘若这次没有夫人出谋划策，只怕侯爷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岑念慈却摇头，“要说感谢，那也应该是我先感谢你和铁甲军的兄弟，还有褚楚姑娘，倘若不是你们，只怕我现在早就被抓回去了，哪儿能有机会——”报仇。
后面的两个字她没有说，毕竟那只是她跟林倾城和金成之间的问题。
她没想过说，也打算说。
二人就这样互相谦虚互相礼让，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向对方鞠躬。
把刚刚进来禀报事情的士兵都给吓了一跳。
二人见状这才停下。
孟傲对着刚刚走进来的士兵招手，“何事？”
那士兵这才回神，赶忙把刚刚从鸽子身上取下来的信件递交给孟傲，“是宁城那边刚刚送来的消息。”
孟傲点头，示意士兵退下，然后才打开，看过之后面色却异常的凝重。
岑念慈正好奇的时候，孟傲竟然直接把纸条递了过来。
孟傲的示意下，岑念慈打开看了。
这一看就再也难以平静下来。
纸条上竟然说侯爷经过这次的事情有所顿悟，决心不再被楚天南牵制，不再受他所累，要为了宁城和全天下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这——
代表什么呢？
岑念慈似乎明白，又像是不明白。
孟傲却突然大笑起来，开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
“侯爷总算是想通了，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啊——”
岑念慈一直发愣，直到孟傲走到她面前，一脸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夫人，我相信侯爷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也有夫人的功劳。孟傲在这里多谢夫人了。”
岑念慈仍旧理解不通，袁昊天做这个决定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并没有发问，因为她心中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才好。
一直等到孟傲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才有空问。
“侯爷他——”
话音未落，却被孟傲打断。
孟傲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然后把事情娓娓道来。
“夫人应该清楚现如今的陛下早年是在袁侯府长大的？”
岑念慈点头。
“那夫人肯定以为陛下跟侯爷感情很深，侯爷能跟林相在朝堂对立，少不得陛下的辅佐是不是？”
岑念慈还是点头，这些都是盛京乃至弈国百姓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不知道孟傲提这些有什么意义。
可是她知道孟傲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的。
“这样说吧，当年老侯爷确实把先帝的孩子接回到自己家中养大，后来也确实有意要辅佐这个孩子登上帝位，只可惜当年的一念之差，导致两个孩子的身份出了差错——”说到这里，孟傲停顿了一下，然后朝四周看了看。
岑念慈心中却已然大骇。
身份出了差错，这代表着什么？
孟傲仔细的看着她，留意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她已经明白了。
他也没有点的太明白，只是继续说下去。
“老侯爷临终才把这个秘密留在了密室中，侯爷起先是不知情的，后来之情之后也已经大局初定，为了弈国为了他一直以为的好兄弟，侯爷选择了沉默，原以为他的沉默会换来弈国的国泰民安，可是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一直都存了对他和我们斩尽杀绝的心，只是众所周知陛下跟侯爷感情好，而且朝堂上林相和程老将军虎视眈眈，楚天南怕会影响到局势，所以这才一直隐忍侯爷至今，可他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卫家军的军权和铁甲军的军权夺去，更是在军中安插探子和奸细，想着趁机夺权，只可惜我们早就誓死效忠侯爷，他的计划一次次落败一次次泡汤罢了。”
“而让侯爷一直不能下定决心的还有褚颖小姐，夫人或许不知道侯爷和那个人以及褚颖小姐的关系，当年侯爷拜师学艺，认识了褚颖小姐，褚颖小姐心仪侯爷，可侯爷却一直对男女之事不甚在意，心里只是把褚颖了解当做自己的小师妹，后来有一次褚颖小姐被侯爷无意伤到了心，又经楚天南引诱发生了——”
“侯爷以为楚天南是真的喜欢褚颖小姐，为了褚颖小姐也决心助力楚天南夺位，可没想到楚天南暗地里又找到了林相和程老将军，并且以皇后之位作为筹码，侯爷知道后甚是为褚颖小姐不平，是楚天南的花言巧语蒙蔽了侯爷，侯爷甚至为了褚颖小姐和楚天南答应迎娶褚颖小姐作为幌子，可没想到楚天南却不仅没有兑现诺言，最后还放任皇后把褚颖小姐给毒死了，侯爷赶去的时候褚颖小姐已经毒发，拼了命才生下世子，褚颖小姐临死才说自己做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她其实心里只有侯爷——”
“侯爷为此大受打击，觉得是自己的错导致褚颖小姐惨死，对楚天南和皇后一度痛恨欲绝，可楚天南却跪在侯爷面前痛哭流涕，侯爷向来心软，何况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尽管心里放不下这件事却也没有追究，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世子。”
“他一直以为楚天南对褚颖小姐是有悔疚的，可是这些年楚天南却一直都对世子不管不问，甚至上次世子中毒，危在旦夕，侯爷入宫想让楚天南带世子去神山洗礼，神山的天池水可以解百毒，却只有皇位继承人才能去，却被楚天南拒绝，侯爷以为是因为楚天南一直都不想认世子，却又心中存疑，毕竟楚天南继位以来一直都广纳后宫，至今却无一子一女，之前颇受圣眷的容妃也在有孕之后被皇后毒死，而一直不怎么受宠的皇后却突然独得圣宠，这一切都让侯爷觉得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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