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凌晨的菜场，菜农们忙忙碌碌，一辆小跑停下，里面走出一个甜美女子。
田甜手垮一个小包，每家店每个摊的走过，与老板伙计低声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亮后，小薇叫醒了栾炎，她说：“家里没菜了，跟我出去一趟。”
静静坐在床上的栾炎睁着大大的眼，一动不动。
“换衣服。”小薇挑了一件帽衫扔个他。
栾炎还是没动静。
“那你一个人看家。”小薇说。
栾炎慢慢将衣服穿上，跟着小薇出门。
小薇一手拎菜篮，一手牵着他，挤进人多的菜场。
老街的人心肠都很好，见小薇来了，纷纷打招呼，问：“你妈妈今天怎么没来？”
小薇笑说：“她走亲戚去了。”
人们虽然看不清小薇身边男孩的脸，却很热情地打招呼说：“你男朋友啊？好高哦！”
栾炎不习惯地将帽檐更扯了扯，站在小薇身后。
小薇拽着他不松手，向卖鱼的老板介绍他：“没有啦，这是我哥哥，老板我们要一条红雕。”
鱼老板乐呵呵的称鱼，调侃小薇：“没听说过你有哥哥啊！”
栾炎更往后缩了缩，小薇仰起脸看着他笑。
买完菜，她牵着他去最喜欢的小店吃早餐，老板娘问：“小薇啊，这谁啊？”
小薇说：“哥哥呢。”
栾炎停下手里的汤勺看了看小薇，将一个丸子放进她碗里。
小薇从来不去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现在应该是什么关系，她不奢望，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最难的都已经过来了，还有什么？尽管来吧！
他们再从菜场一起回家，小薇做饭，栾炎就呆在她身边，小薇嫌厨房油烟大，推了他出来，往他手里塞遥控器。
栾炎也不看电视，坐在客厅里，透过厨房玻璃看里面忙碌的小薇的身影。
晚饭后，小薇会再牵着他下楼散步，小区里的婆婆妈妈都爱打趣小薇和这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小薇一遍一遍的跟人解释：“哥哥呢。”
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栾炎最近长胖了一些，肩骨不再刺得吓人，他远远走着，从背后看起来很高很挺，穿一件黑色的帽衫，像个普通人，却又有些不同。
小薇从后面追上去，指着月亮让他看。
他仰着头，静静看着月亮，听小薇叽叽喳喳的讲话，然后低下头来看她，目光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渐渐的，去菜场成了一件很日常的事情，栾炎不再抗拒，他只需要牵着小薇的手，将自己缩在壳里，这个世界还是不能将他打扰。
天气渐渐回暖，一场大雨从半夜一直下到早晨，两人出门，栾炎为小薇撑伞，平常就不大的菜场更显拥挤，脚下泥泞，小薇攀着他的手臂跳过水坑，他扶住她，放任她的调皮。
人与人擦肩而过，撞掉了他的帽檐。
栾炎的脸露在外面，国外的修复手术拿掉了脸侧的疤痕，却还是无能还他原来的眼睛，脖颈上的痕迹更深，细细密密，时间太短，还没完全恢复，有些吓人。
小薇停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她没有为他拉起帽檐。
栾炎涨红了脸立在道路中央，等着别人说他是怪物。
如电影一帧帧的跳过，一秒如年。
可却没有。
老街的人平静的看见了他的半张脸，他们的眼神在说着：哦，原来这个总戴帽子的男孩是长这个样子。
他们自顾自的做事，招呼客人。
一切平常普通得，好像，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毁容，他没有经历过那些，那些只是一场噩梦。
他还是原来那个栾炎。
小薇陪着他经历这一切，栾炎啊，你看，你与我们没什么不同。
她仰头朝他笑：“走吧，别怕。”
栾炎怯怯的打量四周，那些商贩们友好的冲他笑。
他想了想，还是戴上帽子，却说话了。
他说：“我想吃你的拿手菜。”
他许久没说话，嗓子都快废了，不好听，却又很好听。
白小薇心中一下下的疼，差点哭出来。
“好哒！”她说。
晚上小薇做了一大桌的菜，让田甜也来吃，田甜就更自然了，一进门就特别直白地看着栾炎。
栾炎在家从来不戴帽子，措手不及家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立马侧过半边脸。
小薇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对他介绍：“大大，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闺蜜，田甜。”
栾炎将脸隐在肩侧想了想，似乎是有听过这个闺蜜，白小薇要了一张他的签名专辑送给她。
田甜迅速伸出手，“大大你好，我是田甜，大大你穿家居服都帅哭啊！”
栾炎没有伸出手，发觉田甜不再看他，而是跟小薇在说她刚刚买了一箱樱桃。
白小薇嗷嗷叫，让栾炎下楼搬货。
栾炎一言不发的下楼去，小薇说：“田甜谢谢你。”
田甜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等栾炎一回来，她就跟栾炎讨论起哪个牌子的男装好看，哪款皮带精致，她要给男朋友买生日礼物。
栾炎身边两个呱噪的姑娘，于是无比沉静地坐在中间。
晚上无人时，栾炎问小薇：“你什么时候生日？”
小薇说：“明天。”
栾炎再无其他话语。
第二天，趁小薇做晚饭时他出去了一趟，这是出事后他第一次独立出门，恩，从医院逃跑那次不算！
小薇在家里不安的等他，她不能一直抓着他，她在学习放手。
他回来了，手里抓着楼下小卖部的烟花，他看着她，眼很深，眼皮上的疤也很深。
小薇吸着鼻子说：“吃饭，吃完饭咱们上楼上去放。”
吃饭时他一直偷看她，他以为小薇会特别高兴，可意外的，小薇却很沉默。
他往她碗里添菜，她一直没抬头。
饭后，他跟着她上了楼顶，她还是不敢点火，他脸上没有表情，却捉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从后面为她点燃烟火。
仙女棒刺啦刺啦地作响，他握着她的手，将那一支燃尽，又点起另一只。
他说：“小薇，生日快乐。”
她跟了他三年，这是他头一回为她过生日。
他的声音哑到不成样子，好像抽烟抽坏了嗓子，小薇一听就受不了了，放掉他的手往后跑。
栾炎追上去，手里还笨笨的拿着火树银花。
然后看见那个小姑娘，躲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哭，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没有声音。
他蹲在她跟前，摸她的脑袋，小薇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仙女棒烧着了她的衣服，栾炎淡定的为她拍掉火星，想起她曾烫坏他的大衣。
“我吓坏了栾炎，你把我吓坏了！”小薇往他胸膛糊眼泪，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的害怕，她一直很坚强，因为不想让人看扁了她的大神。
“大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栾炎轻轻拍她的后背，哭吧，哭吧。
“是我害了你！”
栾炎的手一顿，拉起小薇瞧。
小薇哭的不成样子，喃喃说道：“我那天真的拒绝了他的，我想跟你一起过情人节的，饭店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取消了定位，我本来想等你拍完戏跟你道歉的，可你……”
那天，他被卡在车里，出事时朝小薇摆手，不让她跨过警戒线。
大概是她哭得太惨烈，他的眼睛也湿湿的，他回抱住她，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低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我还活着。”
生死有命，那不是你的错。
小薇哭个不停，他将她拉起来，吻住那张嘴。
嘴里都是苦的眼泪，他的鼻尖蹭到她脸颊的泪痕，她火热的鼻息令他动容，他将她抱在腿上，密密啄吻。
小薇停止了哭泣，开始回吻他。
天台，烟花，相吻的男女，爱恋的情愫即使是在黑幕里也遮挡不住。
他们的吻很安静，栾炎一遍遍的啄吻小薇的下唇，好像在哄她：别哭了。
一吻结束，她靠在他胸口喘息，他一直轻拍她的后背，久久没有交谈。
在天台上亲密，可下了楼，白小薇就不可控制的觉得尴尬，她先说晚安，一头溜进房间不出来。
睡不着就看着天花板数羊，越数越精神，坐起来看看时间，半夜。
他没来找她。
是小薇忍不住了，自己跑去他的房间，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他身边。
她小小一只，挨着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伸手抱住她，在他头顶叹息一声。
一男一女，一张床，他们安静的接吻，这一天是值得纪念，是值得放在心里一辈子的。
他们只纠缠彼此的嘴唇，却没有继续下去，他们安静的睡着，彼此攀着彼此的手脚，很珍惜。
这大概是最纯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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