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入教坊司

　　正在这个时候，常大人朝着年轻儒生身后的屋子一声不悦的怒骂∶“婵儿你个招事的东西，还不给本官滚出来，你这个月的茶水饭菜全部给我扣一半，真是养着你还不如我养着一群鸡鸭来得赚钱。“

　　朱祁镇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悄声跟一旁的朱以扩问道∶“教坊司如何经营呢?“

　　朱以扩低声回道∶“陛下，一半是自己负责，一半呢都是礼部。”

　　朱以扩一听顿时对这个常大人一脸的鄙视。好家伙嫌肉脏骂骂咧咧，却还吃继续吃着肉直喊肉香。

　　最不要脸的这还不是他自己动手买的动手做的。难怪吃成这个猪样，朱祁镇心中对于一些礼部的官员，还真是厌恶极了。

　　朱祁镇悄声跟朱以扩吩咐道∶“教坊司所有礼部官员姓甚名谁朕都要知道，也将他们贪墨的罪证收集齐，至于这教坊司......哼哼。“

　　朱以扩应声表示明白，随后也跟身旁属下做出了一些安排。

　　就在这时，屋内应常大人的叫声，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就见女子一袭红裳，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是—个略施粉黛的美人。看她样子估摸着也才二十，桃李年华正是娇艳欲滴的年龄。

　　朱祁镇瞧见了，只是略带觉得倒是养眼。他可是天天在宫里面看多了好看的脸，宫里的那些宫女可都是千挑万选入宫的，朱祁镇一天天看下来也都有自己一套审美了。对美色这个东西，他一个皇帝什么样的尝不到。

　　被唤做婵儿的女人一出来，常大人那肥头大脸的脸上就很是不悦的骂道∶“你这个贱货，别以为这里的女人都把你当做她们的主心骨，你又自己勾搭上了几个大官。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教坊司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有我常伟来得大!你个贱货都得听我常伟的，知道吗?小贱人!“

　　婵儿被骂，似乎没有多少的情绪，这个漂亮的红衣美人，只是神情冷漠的低下头朝着常大人略微一拜道∶“骂完奴婢就下去了，我还要准备宫廷献舞的东西。“声音很轻，但是倒也挺好听的，这是朱祁镇的一个感受。

　　不过就是这个婵儿说话好似一个冰冷的死人一样，愣是一点感情情绪都没有。

　　“妈的!“常伟被这个婵儿的态度似乎给气到了，就见他直接抬起脚来，直接一脚踹上了这个婵儿，他还厉声一骂∶“去你妈的，你以为你还是那成都府县令家的大小姐?婊子，你早就不是了，早晚把你这身子卖个好价钱出去。

　　婵儿被常伟一脚给踹在了腹部，她直接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朱以扩瞧见了想要上前，看了眼朱祁镇，朱祁镇轻声低语道∶“不急，看看再说。“

　　然后他跟朱以扩低声安排了几句。

　　当下朱以扩听到吩咐便连连点头。随后朱以扩沉声应道∶“明白，陛下稍等。“那个被常伟一脚踹到地上坐着的婵儿，并没有哭也没有生气，只是捂着肚子，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依然冷漠的道∶“如果没事了，奴婢就下去了，奴婢还要准备宫廷献舞的事。“

　　“滚滚滚!看着你这贱样就烦，真是一群贱籍的女人，本官上辈子倒了血霉，居然当了这么一个脏地方的官，真是晦气有辱斯文!“

　　年轻儒生此时见婵儿吃瘪，倒也冷笑着道∶“活该的小贱人，你若答应了我家那位王大人，你今天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说不定我家大人还能救你脱离苦海呢。“

　　婵儿这个时候停住了离开的脚步，就见她那原本毫无生气的美艳脸蛋上，此时出现了一抹刻骨铭心的恨意，只见她秀目生怒，怒视着年轻儒生，她咬着牙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道∶“张贺，你们会遭到报应的，我就算死了尸体再扔到山林被野狗啃食了，我也不会让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人碰我一根头发!“

　　“哼!有这么一天前，我就让大人把你扔到乞丐堆里去。“

　　“乞丐都比你们所有人干净!“

　　“贱人!“年轻儒生原叫张贺，就见他一怒，上前就是要一巴掌打在婵儿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一闪，就见朱以扩在朱祁镇的示意下，已经挡在了婵儿的身前，并且一把捉住了张贺的手，冷声警告道∶“我家公子挑中了这个女人，也已经付了钱，你现在最好给我让开!“

　　突如其来的一个人，令张贺一愣，却发现自己的手丝毫都挣脱不开。当下他再瞧见对面人的英武，也就明白对方是身怀武艺的了。

　　张贺嘴上却也不饶人，很是不爽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家公子又是谁?“

　　朱以扩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家主乃江南世家大户姑苏清风，不知道阁下觉得自己又算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随后朱祁镇摇着纸扇，很是不凡的走了过来。

　　当然这得忽略掉他那左脸上吓人的刀疤。

　　此时正在一处宅院处准备洗漱的姑苏清风，不自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奇怪。”

　　望着插手的人，常伟这个教坊司的主事，则是一脸奇怪的打量着朱祁镇问∶“你就是那江南姑苏家的公子爷?“

　　朱祁镇凛然应道∶“没错正是我，我来京城本是来拜访我的老师杨阁老的，对于教坊司也在江南士林们的口中早就耳闻，所以好奇下特来一览。常大人不会你说的话不算数吧?本公子就看中了这个女人了，你赶紧给我安排一个房间，门口交给我的人把守就是，他们可都是我姑苏家一等一的高手，一定不会让我被打扰到。“

　　常伟这个家伙，上下好一番审视起朱祁镇来，他很是怀疑的道∶“你真的是姑苏家的公子?是那姑苏清风?“

　　年轻儒生张贺此时还被朱以扩紧紧的抓着手腕，他半点也挣脱不开，只能是恶狠狠的道∶“那姑苏家跟我家大人可有一些交好，我怎么不知道他家公子还是一个脸有刀疤的家伙?休要骗人!“

　　朱祁镇冷声一笑∶“我等江湖儿女，一整天所受的风霜刀剑你们这些酸儒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朱以扩松开张贺，反手就是对柱子一掌打出，就见柱子上一道可见的裂痕，顿时间掌中之处掀起了一阵回声。

　　朱以扩瞧着张贺冷道∶“姑苏家的拂云手，你是想要让我家公子也打在你身上看看嘛?“

　　张贺和常伟都是一惊，对于他们这种不懂武功的家伙，朱以扩这一手无疑震住了他们。

　　常伟还是反应最快的，就见他收起了怀疑的神色，满是拍马屁的样子，凑近朱祁镇笑呵呵的道∶“哎呀，原来是姑苏大家公子，你快带着这个丫头去房内，我命人给公子端来佳肴美酒，公子一定要玩得开心呀，我日后到江南一地还请公子多多照顾呀。'

　　他当下就朝前走去冷声说道∶“知道了。“朱祁镇这不甩脸色的样，让常伟更加相信了朱祁镇就是姑苏清风。

　　朱祁镇也不多挑了，直接一步迈入到了婵儿刚刚走出来的屋子，他高声道∶“就这儿好了，我的侍卫守门，除了美酒佳肴什么都不要进来，本公子最烦有人叨扰。“

　　张贺瞧见了朱祁镇这个样子，只是一甩手，颇为不屑的道∶“哼，一群江湖流氓，要不是你家有点底子，跟我们大人也有一番交际，今夜没完。”

　　张贺说完却也转身离开喝道∶“常大人，东西我就不要了，我替我家大人换个地方找美人了，晦气。'

　　朱祁镇回头瞧了一眼离开的张贺，他心中寻思道∶“姑苏家跟那个王大人也有交际?这个'王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常伟一愣，倒也无奈，只能是顾着眼前还在的可以巴结对象了。

　　那个叫婵儿的女子，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朱祁镇点了她之后，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似乎都那么的习以为常。

　　......

　　还算雅致的客房，有客厅还有一间里屋卧室，装饰优雅，烛火明亮。

　　一个少年公子正在和一个红裳美人相伴在一张八仙桌旁。

　　桌上满是美味佳肴，一旁的长桌上还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古筝。

　　如此良辰月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屋，本应该是花好月圆的美事。

　　可那左脸上有刀疤的少年，却只是一个人在自顾自的吃着美味菜肴。

　　“姑苏公子，你要听什么?“

　　“你随便弹好了，我先吃点东西，出来急饿着了。“

　　“呃，公子……你从进来一直在吃着了。“

　　“哦，那你自己弹好了。““那妾跳舞好吗?“

　　“你跳，我先吃饭。“

　　婵儿这个一向冷漠的女子，这个时候犹如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望着面前只顾吃喝的少年。

　　这哪像一个大家出来的公子，简直就是被饿到了的逃难小子。

　　朱祁镇似乎瞧见了婵儿的眼神，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一天很忙的，吃不上几口东西，最近一直都是这样。“

　　朱祁镇说着的时候，已经又吃下了一口小虾米。

　　这个时候婵儿闻言她不自觉嘴角一笑，她倒也没在再叫朱祁镇做什么了。

　　她只是拿起了一旁的另外一双筷子和一个小勺子来，她开始为朱祁镇夹菜添汤。

　　朱祁镇道了声“多谢“后随口问了句∶“你是蜀地的人?”

　　婵儿点头柔声道∶“是的公子，我家本是那成都府的人。”

　　朱祁镇听到了后，停顿了下又问∶“是吗?那你还是成都府县令的女儿?”

　　这个时候婵儿为朱祁镇夹菜的筷子愣住了下，就听婵儿疑声道∶“公子为何问这个?”

　　朱祁镇笑了笑道∶“呵呵，好奇啊，教坊司的女子来历可不是平常女子家，这个可是世人皆知的不是，本公子对姑娘的来历很好奇啊。”

　　“公子还是吃菜听曲好了。”婵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就走到了一旁的琴桌后坐下。

　　朱祁镇见她要抚琴，则是说道∶“蜀地之曲......若是你不会，李白的《蜀道难》姑娘可否会弹上那么几段?他的诗词想必姑娘不会连附上曲来弹都不会吧?”

　　“公子这是来找乐子的?你这是分明来找妾身乐子的，妾身不弹了。”

　　“不弹?那你从这里出去后，我保证谁都救不了你!“朱祁镇冷冷道。

　　“公子到底要做什么?““告诉我你的来历!“

　　此时婵儿注视着放下筷子的朱祁镇，就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她看到了少年撕下了他左脸面颊上的刀疤。

　　婵儿神色一惊，更为惊讶的望着朱祁镇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朱祁镇将手中的疤痕皮捏在手里，望着很是吃惊的婵儿笑道∶“我是来查案的。”

　　婵儿整个人从琴桌后站起身来，浑身都在害怕的看着朱祁镇结巴道∶“你……你是锦衣卫?“

　　“皇权特许！“

　　“锦衣卫!你真的是锦衣卫?“

　　“你别管我是谁，告诉我你的来历，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有刚刚那个张贺口中的'王大人'到底是谁，最好说一个清楚，不然今夜你可能无法活着走出这里。“朱祁镇看着手中酒杯淡淡说道。

　　婵儿难掩此时的惊讶之情，她望着朱祁镇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去。

　　此时在她的眼中面前的这个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却给了她一种有些喘不过气的恐惧。

　　少年撕下疤痕伪装后，显得清秀俊郎，眉宇间英气逼人，贵气不凡。

　　但是就是这样的少年那语气平静的威胁之语，却让人有一种不敢怀疑的害怕。

　　朱祁镇望着神情不安的婵儿，他继续步步紧逼道∶“婵儿姑娘，我看你身世凄惨，也很同情你，可以考虑帮帮你。即是锦衣卫，是来这里是来查案和寻人的，还此时跟你同处一室，说不定可以帮你。“

　　朱祁镇言罢，倒也不急了，他知道之前婵儿对着张贺说的那番话，就证明出了婵儿心中的恨意有多难平。

　　一个人的恨到了那种程度，宁愿自己被丢弃到喂野狗，也要一副吃了对面的神态。

　　那个样子的婵儿，朱祁镇到现在可都还没有忘掉。

　　突然朱祁镇皱了皱眉，朱祁镇的话引起了婵儿心中的触动，就见婵儿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她自己的衣角揉得死死的。

　　朱祁镇看到了这一幕注意到了婵儿这个动作，他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

　　片刻之后，婵儿带着犹豫和决绝的神态，跟朱祁镇开口说道∶“你若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好，我全部告诉你，我也许会死，但是三年以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复仇，奈何我只是一个流落教坊司的女子。”

　　朱祁镇正色道∶“好，你说个清楚，那个王大人到底是谁?你口中的那件事'我要听一个仔细。“

　　“那是八年前，还是先帝宣宗在位之时，母亲带着十二岁的我，从老家回到成都府……。

　　接下来朱祁镇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从婵儿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甚至也知晓了一件陈年往事，那就是婵儿口中的“那件事“。

　　王大人并不是一个礼部的官员，他甚至不是六部任何一个官吏。

　　这个王大人是一个王爷门下的家仆，而这个王爷便是蜀王。

　　至于婵儿，她本名姓安唤婵儿，她原是那成都府县令的千金，而她的父亲也就是前任成都府的县令，因为八年前蜀王命丧家中的案子被牵连其中，她的父亲当时被秋后处斩，而她的母亲也病死在了牢狱之中。

　　最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被打入了贱籍，来到了这京城的教坊司。

　　朱祁镇有些可怜面前安婵儿的身世，但是此时也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

　　朱祁镇率先问道∶“你说王大人是蜀王的人，那么你可有证据?“

　　此刻安婵儿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朱祁镇道∶“这是襄蜀王府的腰牌，那个蜀王想要收我当他的第五位妾，所以一直都很讨好我，但是我一直不敢忘，就是他害了我全家满门!“

　　朱祁镇一见这个令牌，接过手里仔细一查，倒也没有再怀疑。

　　这是宗人府专门定制给各位藩王的王府令牌。朱祁镇放下这个令牌，他望着婵儿问道∶“你说的是那位蜀地的小王也就是蜀王，他发现了蜀王和其他势力勾结意图不轨，所以才被人下毒害在了家中?而你的父亲是蜀王好友，你的父亲在蜀王出事的那一刻，也掌握了不少证据，却也因此被人陷害，从而身陷囹圄，直至害了他自己?“

　　这个时候，安婵儿望着朱祁镇，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恨意和悲痛，她再一次说起了从前的事情，也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眶泛出了泪光来。

　　随后，朱祁镇就见到婵儿，忽然就这么朝着他跪了下去。

　　只见她语带哽咽的俯身拜道∶“还请公子替我全家满口三十七口伸冤，妾身这里有蜀王和襄王留下的最后一份密折，只要大人答应妾身帮我家伸冤，妾身愿意交出这份密折扳倒蜀王和襄王，还愿从此以后在大人身边伺候，不管是为奴为婢，都言听计从。“朱祁镇一听密折，耳朵都竖起来了。

　　蜀王，襄王！

　　有人要谋反!

　　有人要动他朱祁镇的皇位?

　　朱祁镇心中的杀意越发的控制不住，他的怒意更是令他只想杀光所有的乱臣贼子。

　　蜀王杀就杀了，不过襄王，他只能发配边疆而已，想处死有点难不过有密折太皇太后也无法阻拦发配，但是很难，要是太皇太后不愿，朱祁镇也只能轻轻放下。

　　朱祁镇望着跪着的婵儿，他只是冷声说道∶“密折给我，你今日就跟我离开这里。“

　　安婵儿闻言身体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此时她早已经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满眼泪水透着凄惨伤心，她却没有放声大哭出来。

　　安婵儿这个时候当真是我见犹怜，令人心疼。

　　安婵儿听到朱祁镇的话，再望着面前少年人那认真的模样，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不由得一怔，她有些失神，不禁心底里泛起了很久没有过的温暖。

　　不过只是一瞬间，安婵儿却摇头苦笑道∶“公子!妾还是贱籍，这是在教坊司，不沉冤得雪，陛下下旨，妾无法离开这里半步。“

　　听到安婵儿的话，朱祁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此时却也还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稍后片刻，安婵儿一起身，就见她打开房门朝外面张望了下。

　　门外此刻是朱以扩一行锦衣卫的人在看守，根本无人能靠近。

　　安婵儿见此，则是回头跟朱祁镇说道∶“公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借口去换件衣物为你起舞，我将那个东西再夹带过来给你，那个折子在我房间中藏着。

　　朱祁镇听到之后，便跟门外的朱以扩吩咐道∶“派两个人随跟婵儿姑娘一起去。”

　　朱以扩没有多问，按照朱祁镇的命令安排了两个人随护婵儿离开。

　　安婵儿一走，朱祁镇就唤朱以扩进来。

　　朱祁镇问道∶“这里的事情，你们锦衣卫先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后续的东西要处理。“

　　朱以扩沉声应道∶“公子，臣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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