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人之托

“我……我……我快不行了。芷萱虽然天资不错，但是年纪还小，阅历尚浅。正所谓怀璧有罪，最后不是被人利用就是别人追杀。姑父求你……求你……好好照顾她。我……我是撑……撑不到见……见她最后一面了。你帮我转告她……转告她……让她拿着那对龙凤戒指去……去找冼……冼阿姨！告……告诉她，我能有她这样的女儿，非常……非常骄傲！……”

        梁有为姑父把遗言留下后，安详死去。他的脸上滞留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对痛苦的解脱，还是对女儿的自豪。我想两者都有。

        村里的厮杀声渐渐沉静了下来。太阳落到山头，透过灰暗的云层，散射出几束金黄的光芒。芷萱背着已经昏迷的独孤无泪从村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独孤无泪的身上有五处弹孔，但没有打中要害。不过这种痛应该能够让他一辈子记住。芷萱的校服很破烂，雪白的肌肤被鲜血染红，眼睛充血，身体发抖，但表情很冷峻。她身上有几处擦伤，但没有被流弹打中。伤得最重的是她的左腿，已经严重骨折。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李大宝的混元护体神功所致。

        芷萱把独孤无泪放在石桌上躺在，然后来到她父亲的尸体前跪下。光线慢慢变暗，春天的山间，夜风很凉。冷风从芷萱破烂的衣服里吹进去，鞭打着她细嫩的肌肤，她在发抖。面对亲人的死亡，她有发抖的理由。我把外套脱了给她披上，但是被她马上扯掉。

        我把外套捡起来给她再次披上，告诉她：“你爸因你而骄傲。他带着笑离开。”

        这次，芷萱没有把外套扯掉，而是用阴沉的声音说：“为什么把我们丢下？我知道你有本事让我们全身而退。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还没有到时机让她明白一切。我不能告诉她这只是对她的一场考验。目前来说，我的理由在她的耳朵里只是一些无稽的借口。解析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矛盾。如果她想知道原因，唯一的途径就是让她自己去理解。如果她无法理解或者拒绝接受理解，我们之间恐怕要分道扬镳。

        我把芷萱晾在一边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把独孤无泪弄醒。我要在他清醒的时候，为他挖出弹头。在某些人眼中，这非常残忍。我也知道这种痛楚非常不好受。但事情的背后，不应该是肤浅的感性评论。对于懦弱的人来说，经历这种痛苦会让他获得无法自愈的精神创伤；但对于坚强的人来说，经历这种痛苦会让他变得更有力量。独孤无泪可能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姓独孤的，他身负着别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使命。如果他无法在这种痛苦中获得力量，我对他的仁慈和关照只会断送他的性命。逃避痛苦，就会迎面撞上死亡！

        挖子弹这种小手术我能应付过来，事实上我也可以把梁有为姑父救活，只是我没有理由那么做。独孤无泪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把痛苦忍受了下来。子弹挖出来后，我没有帮助他复原。过分借助外力帮助愈合，会影响他本身的自愈能力。这样做会害了他。

        在我帮助独孤无泪的过程中，李嘉欣披头散发地出现在芷萱身边，她手里拿着枪，全身在发抖。芷萱没有动，此时的她正经受着各种精神痛苦的折磨，外界发生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李嘉欣似乎也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她嘴里细碎地沉吟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逃？为什么你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才走？为什么——”

        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无法接受事情的发生而提出的抱怨并不能改变事情的真实发生。如果她不懂得反思整件事发生的根源以及导致的结果，只是沉迷在疯狂的情绪失控中，那她已经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中担任任何角色。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她的抱怨，过上平淡的生活；要么让自己变得坚强，杜绝这种悲剧再次发生。

        但李嘉欣似乎还没有明白她的处境，甚至不知道在她的面前还有两条路；她只顾着发泄她的情绪，并利用这种情绪来伤害他人。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的表现还不如无泪和芷萱。在我的眼里，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这种行为的出现，已经将她生命的价值拉低。只要她向芷萱扣动扳机，我将毫不犹豫地结束她的生命！

        让我意外的是李嘉欣没有扣动扳机，她把枪丢在地上，往村外狂奔出去——

        芷萱跪在他爸爸尸体前，默默垂泪；她打开盒子，将两枚戒指拿出来，打算给父亲戴上。

        “你爸跟我说让你带着这两枚戒指去找冼阿姨。”我提醒芷萱说。

        芷萱抹干净眼角的泪水，扭过头对我说：“我爸临走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对梁芷萱表妹复述了一次。芷萱听完后没有说话，简单地处理一下骨折的腿伤后，默默地把姑父的尸体火化了，然后把骨灰撒在附近的溪水中。

        做完一切后，芷萱在溪水中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把破衣服换掉，然后披上我的外套对我说：“你不可能是我表哥。你到底是谁？为了什么？”

        芷萱的洞察力比我预料的要强很多。只是还没有到告诉她一切的时候。

        “不说话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芷萱看见我的沉默，冷冷地说。

        芷萱这话预示着我们的关系在逐渐断裂，我知道要获得她的信任，就必须让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我前面说过，时机没有成熟。在这个问题上，我选择坚持自己的计划。

        梁芷萱看见我依旧沉默，就冷笑了一声，从我手下把独孤无泪抢过去背在背上，往村外慢慢走过去。

        我答应过梁有为姑父，要照顾她。虽然我和芷萱的关系破裂了，但不影响我执行我的承诺。于是我就静静跟在芷萱身后，往村外走去。

        “芷萱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独孤无泪身上还携带着我的通讯装置，所以我能清晰听到他们的交谈。

        “去你们村子。你给我指路。”芷萱吃力地把独孤无泪往上托了一下，维持稳定的背负姿势。

        “去我们村子做什么？人都死光了。”独孤无泪强忍着伤痛说。

        “把我妈的尸体找出来，我不能让她变成孤魂野鬼。”芷萱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一个不留神，受伤的腿一瘸，坐到了路边的野草地上。

        “芷萱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弃文哥哥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让弃文哥哥背我吧。你到腿也有伤。”独孤无泪小心翼翼地说。

        “他不是你的弃文哥哥。我看得出来，他的本事很强大。如果他真的是你堂哥、是我的表哥。就不会让这些事发生。你们村子也不会被屠杀，我妈我爸也不会死，我也不用受伤，你也不用挨枪子弹。”芷萱解析说。

        “可是——可是他毕竟救了我。他为什么要救我？”

        芷萱艰难地坐起来，也将独孤无泪扶起来，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做法和想法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我们不能让这样的怪胎跟在我们身边。”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弃文哥哥？就算他真的是冒牌货，如果他想要杀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不是吗？他既然选择帮我，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为什么要怀疑他？”算我没白救这个小家伙，这个时候还帮我说话。

        “你还小，人心很复杂的。你不怕他有什么奇怪的打算？就像电影小说里面说的，故意培养自己仇人的后代成为专业杀手，替他卖命。沦为他的杀人工具！”芷萱用略带恐吓的语气对无泪说。

        “不会吧？这也行？他是傻子吗？培养自己仇人的后代，不就等于给自己找死吗？现实生活中应该没有这样傻的人吧？而且，我亲眼看见弃文哥哥杀了很多李家的人。如果他是李家派来的冒牌货，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吧。我们又不是什么总统主席，要杀我们需要花那么多心思吗？芷萱姐姐你想太多了吧？”无泪继续陈述他自己的观点，听上去还有几分道理。

        芷萱沉默了一会说：“不管如何，反正有他在身边我就觉得不踏实。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能自己走吗？”

        独孤无泪强忍着身上的伤，慢慢挪动了两步说：“我能走。芷萱姐姐，我有个问题还是不明白。”

        芷萱扶着无泪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相信我，却不相信独孤弃文哥哥呢？”独孤无泪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或许通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得知芷萱对我的不信任的根源，甚至可以把局势拧回来。我也十分好奇为什么芷萱对无泪的态度变得这么快。是不是刚才的战斗中发生了什么让芷萱改变态度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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