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波三折

雷敏秀是翠竹村多年以前嫁出去的老姑娘，跟村里很多上了岁数的村民都很熟稔，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回村里一趟，自从弟弟和弟妹离婚以后，侄儿侄女就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她本想将孩子们接到家里一并照顾的，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了，为了侄儿侄女的事，夫妻两个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把她折磨得里外不是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孩子。一天前，村里一位非常要好的姐妹给她打来电话，支支吾吾的说是孩子们出事了，让她赶紧回来看看。她一猜准是出了大事儿，挂断电话就往侄儿家跑去。当她推开大门的时候，永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个小小的尸体整整齐齐的排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似的，只是乌青的小脸和不再起伏的胸口，已经无情的宣告了他们的离去。雷敏秀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呆在了那里，脑海中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险峻的山道上，采访车飞快的奔驰着，抛起了滚滚土黄的尘雾。李阿蒙犹自沉浸在长江大战凶徒的画面中，这个跛脚老人，当真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回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想到那个人，李阿蒙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一片潮红。

        “嘎”一阵紧急的刹车声猛然将她惊醒，老刘慌慌张张的解开了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快点下来救人”老刘的呼救声让车上的几人心中一紧，李阿蒙最先从车上跳了下来，一眼便看见了车轮下面压着的农村妇女，她是一个急性子，冲上去就要将她往外拉。

        “别乱动，小心骨折”长江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她猛的缩回了手掌。

        “老刘把车往后倒点儿，你们两个过来，帮忙顶住车头”长江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在场众人，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老刘利索的爬上了车，猛的一拧打火开关，咆哮的发动机震得车身哐哐作响，车头前的几人拼了命的咬紧牙关，老刘一脚睬住离合半联动的位置，手刹和油门一松一紧，车子“轰”地一声退出去好远。停好车，老刘从车上跳了下来，人命关天的事他丝毫不敢马虎。

        “现在怎么办？”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农村妇女，老刘顿时慌了神。

        “救人要紧，赶紧送医院”尽管李阿蒙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去村里，但是事关人命，孰轻孰重她心里清楚得很。

        电视台的几个人里，没有谁曾正儿八经的研究过急救的知识，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全都不知所措的望向了长江，只见长江随手撇断了几根树枝，严严实实的捆在了妇女的四肢上，然后从车上扯来几根绳子，交叉的穿过固定好的树枝，做完这一切之后，长江打了个已完成的手势，老刘和樊华小心翼翼的抓住简易担架的两头，亦步亦趋的把她放到了车上，做完这一切，两人均是有种虚脱的感觉。

        “赶快走吧，一会儿病人醒来就麻烦了”长江对于这个简易担架的实用效果心知肚明，任谁被这么五花大绑的捆着都会感到不舒服，一旦昏迷之人醒来，肯定会拼命的反抗，那样也就前功尽弃了。

        几人不敢大意，奔跑着钻进了车里。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被长江修理过的那些村民，全都有气无力的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在山路上晃荡，就像打了败仗的军队一样，打头的一个家伙瞅见采访车，跟见到鬼似的噗通一声跳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后面的一些人全都一窝蜂的有样学样，李阿蒙看着那些疯狂逃窜的村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连带着车里的几人也跟着笑了，果然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蓝山乡卫生院是距离翠竹村最近的一所医院，当李阿蒙等人抬着中年妇女冲进急诊室的时候，引起了在场医护人员的一片骚动。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终于把她送回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医生紧紧的拉住了老刘的双手，眼里的感激无以复加。

        “怎么个情况？”老刘一下子从肇事凶手变成了救人英雄，角色转变的太快让他一时很不适应

        半个时辰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老医生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病人的情况怎样？”老刘一脸迫切的望着医生，生怕漏掉了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没有大碍，体虚而已，手臂和双腿受了一点轻伤，对了，请问伤者身上的木架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笔”白发医生一脸好奇的表情。

        “呵呵，大叔，高人哦”李阿蒙俏皮的对着长江眨了眨眼睛。

        老医生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长江的眼睛，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残腿上面。

        “不介意让我看看吧”老医生指了指他的右腿。

        “请便”长江木然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对这双腿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老医生小心翼翼的掀起了长江空荡荡的裤角，在场众人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哇”樊华忍不住的吐出一口苦水，惹得李阿蒙连皱眉头，他不得不强忍着咽了回去。这是怎样的一双腿啊，扭曲得如同麻花一般，黑呼呼的仿佛烧焦的木炭。

        “这、、、”老医生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气。

        全场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长江，他毫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慢条斯理的放下卷起的裤脚，连带着隆起的褶皱也轻轻的抚平了。

        老医生郑重的向着长江敬了一个军礼，尽管长江从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老医生已经认定了他是一个经历过残酷战争的老兵，这种程度的伤害，除了战争他实在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解释。

        “老英雄，你是我所见过的军人之中最坚强的，通过刚才的观察，我敢断定伤口仍在继续恶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免费为你治疗，虽然不能保证让它恢复如初，但绝对有信心控制住病情的恶化”白发医生一脸恳切的表情。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再瞎折腾了，还有几年好活呢，相对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我已经很知足了”长江露出了一丝苦笑，看在众人眼里格外揪心。

        “好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了，请问医生，我们可以进去看望伤者了吗”李阿蒙一直比较多愁善感，这样的情景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嗯，请便吧”老医生说完让过了身子，对于长江的拒绝，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很多东西都已经看得淡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能够医好他的腿伤，却医治不了他的心伤，心若是死了，肉体的死活又有多大意义。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然后、、然后、、”农村妇女拼命的捶着脑袋，一脸迷茫的表情。

        “该不会是失忆了吧”樊华神秘兮兮的对着李阿蒙说道，眼前的场景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

        “呜呜呜，我可怜的侄儿们啊，你们怎么说走就走了啊、、、、、、”这种农村常见的哭丧调子，凄凉中透着心酸，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在场之人无不潸然泪下。

        “大姐，请节哀”李阿蒙轻轻地拉住了中年妇女的手，这个时候的她特别需要安慰。

        老刘默默的掏出了一支香烟，刚想点燃抬头看见了墙上“请勿吸烟”的标识，转身走了出去，长江紧随其后，只留下樊华一个人站在那里左右徘徊，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李阿蒙，踟蹰了好久最终还是留在了病房里，以他对李阿蒙的了解，这是进入工作状态的节奏，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端起了手中的相机。

        “最大的只有十三岁，最小的才五岁啊，、他们怎么忍心看着几个孩子活活饿死，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阿蒙陪着她一起哭，梨花带雨一般，樊华就这样痴痴的望着她，在他看来，即便是哭，她也依然那么的好看。

        一个小时之后，李阿蒙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樊华本想跟去安慰她几句，没有想到吃了一记闭门羹。

        “别跟着我，让我静一静”说完，连招呼也没打就自顾自的上了采访车，老刘对着长江苦笑着摇了摇头，后者报以会心的一笑，如果说舆论是握在群众手中的一柄利刃，那么随之而来的将是直指心脏的致命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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