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真意
午后时分，艳阳高挂中天。
从敞开的厅堂门窗，可见院内树木郁郁葱葱，虽然已是秋冬之交，但仍没有半分衰颓迹象。游廊曲折，花木亭榭，假石池塘，布置的精巧奇妙，不时还有鸟雀振翅飞舞、追逐嬉闹，俨然一个小型的生态园。
卫道士见一对侍女退回内间屋，口中啧啧作声，面带笑容地伸出大拇指，揶揄道：“叔父挑‘贴身’侍女的眼光真是这个！”
说到“贴身”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若搁在平时，以卫道士对朴明熙的了解，对方一定会马上回呛他“你小子是羡慕妒忌吧”，可这次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驳。不但如此，当听到侍女二字时，还收敛了笑容，面露凝重之色，席间气氛也因此，由初见时的融洽逐渐转为压抑。
卫道士不明所以道：“来的路上听王总管介绍，国王好象十分重视这次的烟草生意，不但送了咱们事先商量好的店铺，更是额外送了这套万金难求的宅第，既然如此，叔父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朴明熙沉声接口道：“就是因为国王陛下太‘重视’了，既送店，又送宅，最后连仆人和侍女都一并送了过来。所以，才让人如此忐忑啊！”
说话时特意强调了“重视”二字。
朴浩宇这两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是初次听闻如此内幕，转着手中的酒杯，低头思索起来。直来直去的段绍辉对权谋一窍不通，所以从来都不感兴趣，不过见众人谁都不起馔，他也东瞧西看的陪着大家。
卫道士点了点头，暗忖怪不得朴明熙如此坐立难安，还有刚才总感觉两个侍女用余光瞥自己，原来她们是国王的人，送到这边是重视，还是监视，亦或两者都有，就看个人立场了。想罢，沉声问道：“叔父可否具体说一下与国王交谈的细节？”
“我正要说予你听。”
朴明熙点头道：“来比奇的第二天我就在总理大臣的陪同下，谒见了国王陛下。陛下为人十分亲切和蔼，先跟我唠了唠家常，还询问了我父亲的近况，中间还提到过你们两个的名字。”
“啊？”
“什么？”
卫、段二人为之愕然，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国王居然还知道他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见他们疑惑，朴明熙解释道：“我想应该是上次父亲在书信中着重提到过你们，所以陛下才对你们有印象的。”
“哦！”
两人异口同声道，跟着互相看了一眼，都为这份默契笑了出来。笑声缓解不少凝重气氛。
朴明熙继续道：“后来我献上烟草，大致介绍了一下。陛下听完只点了点头，让总理大臣跟我谈具体的细节问题，然后挥手让我退下。这就是我见国王陛下的具体经过。”
顿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周围，苦笑道：“至于我跟总理大臣商谈的结果相信你们现在都看见了。在付出三层股份后，换来了眼前的一切。”
朴浩宇难以置信地脱口道：“这过程太顺利了吧？怎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呢？”
卫道士也微微点头，常言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可一旦哪天真掉馅饼了，往往都伴随着陷阱，也难怪大家如此疑惑。
朴明熙接着朴浩宇的话茬道：“不但如此，而且整个过程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在有意的扶持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奇怪，可是后来结合总理大臣在谈话间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我猜到两个原因。”
停了一下，继续道：“第一、就是国库空虚。”
段绍辉惊诧道：“国王也会缺钱？”
在他的印象中，送堪比神器的空间行囊给所有神力英雄的国王陛下应该有花不完的钱才对。
朴明熙对他点头道：“当然。”
随后解释道：“早期的哈根纳王国几乎所有的工商业均由王室垄断，但是随着兼并的部落越来越多，王国地域也就越来越广，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发展，经济结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最主要的就是家族式私人经济的崛起，使王室不得不逐步让出手中的利益，继而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官署机构，分门别类的管理各种工商业。后来随着圣战大人逐渐成为整个哈根纳王国的精神支柱，王室为了配合其形象，将手中最后的利益也让给了私人经济，完全靠税收来维持国家运转。”
顿一下，又道：“而陛下从112年即位以来，一直实行藏富于民的低税率政策，由原来的10税1降低为30税1。虽然赢得了民心，却也使国库收入锐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为了维系王国正常运转，陛下只有不断压缩王室开销，三十多年来王室成员一直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背地里对陛下也是诸多抱怨。而我们这项纯粹给王国送钱的烟草生意，正好缓解了陛下来自王室贵族成员的压力，所以才如此顺利的谈成了。”
段绍辉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当国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朴浩宇疑惑道：“既然是这样，那正常交易就好拉，何必如此扶持重视我们呢？”
朴明熙刚想解释，没想到卫道士先开口了，“如果我没猜错，国王扶持我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对付四大商会，或者国王对我们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能给四大商会制造些麻烦，也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继续道：“我想这就是叔父接下来想说的第二点原因吧！”
朴浩宇听罢瞠目结舌，虽然来比奇城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四大商会是什么庞大的存在，随便哪一家商会都可以轻易捻死像他家这样的小商会。如果真被卫道士不幸言中的话，那国王的意图和让众人去送死没什么两样。想到刚有些成绩的商会就要土崩瓦解，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充满了浮游撼树般的无力感。
朴明熙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他，莫名惊诧道：“我是从总理大臣说到四大商会时故意透露出来的不善眼神和语气中才得到这一结论了。你小子真是天才！怎么凭空就能猜到这一点呢？”
“叔父过奖了！我可不是凭空猜到的，而是根据这几日走访得到的信息分析出来的……”
卫道士摆手道，跟着对众人简单介绍了他这几天走访过程中的见闻，最后总结道：“如果把圣战比做园丁的话，那么商会与王国的关系就好比果实与果树的关系。在园丁不在的情况下，果实繁多，会使树枝断裂，即使再茁壮的果树也会因为树枝断裂而受伤，严重的甚至会枯萎。”
见大家都点头，卫道士又道：“相信国王也深谙这一道理，一直以来都是以居宗振末、强本弱枝为宗旨。从刚接过王位时的四面楚歌、风中之烛，到现在的平稳发展，四大商会依旧各自为正，谁都无法一家独大等一系列结果来看，国王这些年一定是广布手段，用来牵制分化四大商会，而我们也只是他手中用来对付四大商会的诸多手段中的其中之一，大家不必过于担心。”
朴明熙听完脸色更加凝重了。刚才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猜想，而现在结合卫道士的分析，两相印证对比之下，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王国对抗四大商会的先锋军了。朴浩宇和段绍辉也有些傻眼，想不出妥善的应对方式。
……
……
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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