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洛安
整个白天，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恍惚惚，就顺着大道，一直走着，走着。
天黑的时候，他才回神，发现竟然走出了太玄山脉，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古道之上。只是，这个时候古道上并无多少人，偶尔能看见一个，也不过是行色匆匆的着急赶路。
他并不着急，依旧不急不徐地走着。
冷月高升，撒下淒清月光，照耀着那一条荒凉古道。
少年，在月色里行走，恍如行尸走肉。偶尔，他也会抬头看一眼冷月，也会在这时，会有疲惫自他双目中一闪而逝。
洛安城是一座古城，地处平原，极为繁华。
林晚风走入古城，又走进了一家名为“朋来”的客栈。
他进城的时间颇晚，再进这么一家客栈，时间就更晚了，大堂里的条椅都已经翻盖在桌上，腰围白裙、肩搭白巾的店小二正以手撑着下巴打着盹儿。而客栈的掌柜在高大的柜台之后，“噼呖叭啦”地打着珠盘，计算着这一天的收入。
“掌柜的。”一道疲惫的声音突然传来，掌柜仰起了头，喝道：“王二，来客人啦。”
正打着盹儿的王二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擦了擦眼睛，口中熟练地哟喝道：“客官，里面请咧。”
“给我来间上房。”林晚风缓缓说道。
王二立即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客官，请随我来。”
林晚风点了点头，跟着王二上了楼。
王二边走边道：“客官，你运气真好，本店还剩下最后一间上房，本来之前有人住进去了，可是我一没留神儿，那人就给溜了，连一个子儿都没收，害我被掌柜的好一顿骂。诺，到了，三楼的天字九号房。”
林晚风进了房间，扫视了一下，点头道：“虽然有些不干净，但还可以住。”
王二脸色微微一变，勉强一笑，道：“客官，什么有些不干净，你可不能胡说。”
林晚风道：“现在在你背后，就站着那种脏东西，青面獠牙，血口长舌，现在正对着你的后颈吹气呢。”
似乎为了验证林晚风的话，一阵冷风吹在了王二的后颈上，王二身体一僵，面现害怕之色，颤道：“客……客官，你……你不……不能吓……吓人啊。”
林晚风看着王二背后，脸色变了一下，道：“那东西伸出长手了，像是要掐死你。”
“啊——”
王二发出一声惊恐尖叫，护着颈拔腿就跑，一路跌跌撞撞，发出了一串声音响亮的脚步声，惹得一些客房里的客人愤然喝骂。
林晚风轻微一笑，收回了探出房间的头，然后掩上了房门，接着开了窗。
夜风灌了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他站在窗前，望了开去，只见客栈之外夜市嘈杂，人来人往，一片热闹景像。
他轻嗅着空气，空气中带着尘息的气味，比起师门的空气，这里显得污浊多了。
蓦然，他皱了皱眉，又轻轻动了一下鼻头，然后眉头皱得更深。接着，他嗅着鼻头回到了屋里开始寻找，这个房间较为简陋，所有东西都能轻易收入眼底，除了——他俯下身，看向了床底。
有一个躺在一滩血里的死人！难怪他闻到了鲜血的腥味。
伸出手将死人拖了出来，那人双手捂喉，有血就从双手的指缝间溢出，还时不时吐出一个微小的血泡。
“砰！”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年轻人突然闯了进来，他一眼看到了林晚风和床前的尸体，脸色一变，道：“果然还是来晚了。”
林晚风站了起来，心中一动，看到那个年轻人气血冲天，形成了一道红色的通天圆柱，“原来他也修炼人武。”
青年冲着林晚风露出了无害的笑容，道：“艾平是你杀的？”
林晚风摇了摇头，道：“我刚发现他。”
“哦。”青年走了进来，双目闪过一道异色，边走边道：“艾平是十三血手之一，他死在这里，其它十二个血手很快都会找到这里，你如果不想死，就赶快逃。”
林晚风道：“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逃？”
青年道：“因为人死在你的房间里，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他们都要找你麻烦。”
林晚风坐到了桌边，道：“你是十三血手之一？”
“绝对不是。”青年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真诚笑容，道：“我叫吴害。”“林晚风。”
吴害瞟了林晚风一眼，道：“十三血手纵横洛安平原，偷摸抢掠，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们都是炼体七层的强者，已经到了刀不斩身的地步。只是最近他们劫了‘财神’的货，财神一怒之下雇了‘饮血楼’的人，看来这艾平就是饮血楼的杰作了。”
林晚风迎向吴害灼灼逼人的目光，淡淡地道：“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我像饮血楼的人？”
吴害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道：“以我炼体八层的修为，竟然都看不透你，你肯定是个身藏不露的厉害强者。”
“喋喋……”
两道人影，从窗口翻了进来，是两个神色凶恶的大汉。这两个大汉身材魁梧，给人压迫的气息，两人目光落到尸体上，脸色变了变，凶恶的脸上升起了狰狞之色。
吴害露出恐惧神色，指着林晚风，颤抖说道：“人是他杀的，不关我的事啊。”
林晚风一怔，不由苦笑了一声，吴害啊无害，真是坑仙。
“受死！”一个大汉双手一张，上身衣衫四分五裂，露出精壮上身，其肤色如铜，隐隐闪烁着黄光。大汉在地面一弹，飞扑而出，扬起右手握爪抓向林晚风。
半空之时，那一只手爪突然变大了一倍有余，闪着鲜红的光芒。
腥味涌动，林晚风似乎闻到了血海的味道，他不由微微一惊，这得杀了多少人，才有得这浓烈的血腥味道？不过，他依旧坐在桌子边，像是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直到那血爪出现在他前方一尺处时，他才迅猛地出了一拳，击在血爪爪心。
“嚓！”
一道裂痕，突然出现在血爪上，接着裂痕越来越多，迅速漫延到了手一根铜黄的手臂，一直到肩膀处，方才停歇下来。
大汉惊慌地摇了摇右手，那一道右臂突然碎裂开来，掉了一地铜肉。
大汉目露惊恐，用仅余的左手指着林晚风，道：“你……”
林晚风望了过去，吐出一个简短有力的字，“滚！”
两人自窗台飞了出去，踩着古城里的建筑屋顶，飞入了夜色里。
“好厉害的身手！”吴害双眼微缩，死死盯着林晚风，带着几许希望和不确定，疑道：“人仙？”
林晚风冷冷地看了过去，双目各生出了一道寸长的白光，“你说呢？”
“仙目寸光。”吴害惊呼了一声，满脸震惊，道：“你这么年少，竟修得人仙之境，你究竟是哪一个势力培养的尖刀？隐侠盟？儒林？饮血楼？琴谷？或者是……”
林晚风收回了目光，眼前两道寸光也消失了，他淡淡地道：“或者是什么？”
“人世天朝。”吴害缓缓地吐出了一个沉重的名字。
林晚风望着窗外，望着窗外古城之中最高的建筑，喃喃地道：“儒林、饮血楼、琴谷、侠隐盟……”
突然，他有些触动。
“孩子……侠隐会……”一个记忆碎片，突上心来，但除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急切话语，再也想不起与这句话的其它事情。
侠隐盟、侠隐会。
恍然间，他有些失神。
吴害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一个端坐在桌前的少年，手心已经冒出了密密的细汗，之前还不怎么觉得，当见识到了少年的修为，陡然间就觉得少年气质仿佛变了，即便其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也给他一种巍峨高山之感，令他的呼吸都难以顺畅。
蓦然，少年微微动了一下。
吴害心中一紧，死死地盯着少年。
“你将艾平的尸体带走罢。”少年突然说道。
吴害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提着那一具尸体就跑了出去。
林晚风轻嗅着空气，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并未消散，反而因为注意到这气味而显得更加刺鼻。
他幽幽叹息了一声，仿佛一只暗夜蝙蝠，从窗外飞了出去，融入到了夜色里，朝着古城之中最高的建筑而去。
渐渐飞进，那是一个高楼，楼名望月。
站在高楼之上，任凭夜风吹拂，体味着高处孤寒之感，那些隐隐作痛伤痕，被这夜风拂到深心角落处。
他立着，望着。
某时，他突然取出了孤寒仙剑，随风而练，他似乎想要忘记什么，就那么练着，舞着，直到天明晨曦挥洒的时候，他才离开了望月楼，留下了一排刻在楼壁之上的深深字迹：
深夜孤寒独登楼，抬头凝望，玉盘天州，清风徐来入晚秋，云影拂动，映掩月羞。
柔辉如水楼如舟，寂寞眷情，几度哀愁，相思无力情消瘦，剑斩情丝，爱恨悠悠。
——林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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