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6. 死老太婆死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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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中旬，三儿再次入院，准备手术。老太太把三儿送进病房。回家前，老太太握着三儿手说：“我跟老先生两个人保佑你，没事。”三儿笑道：“老太婆尽胡说八道。你没死呢怎么保佑我？你还成神仙了。老先生保佑我就行。肯定保佑我，没我谁给你送终哪？”

        “你给我送终，”老太太笑笑，“你答应老先生给我送终的。”

        江斐把老太太送回家。老太太拉着江斐手，把江斐送到门口，叮嘱江斐：“手术做完了就给我打电话。”江斐答应道：“第一个跟你说。”高姨安慰自己：“三儿没事的。”

        经过小区门前时，江斐停车进了超市，叫营业员拿了把裁纸刀。江斐心里想着，要是三儿真有意外的话，她也不活了，她就用那把裁纸刀结束生命，到天堂里陪三儿去。

        过了两天，医生用担架车把三儿推走了。秋子、江斐、小丽和方歆跟着担架车。三儿抬手摇了摇：“一会儿见。”医生笑道：“一会儿见。都回去，到病房里等着。”护士把大家赶回病房。方歆安慰大家：“教授说了，这样的术他做过几百例，还没出什么大的意外。”大家都没说话，都在心里默默地为三儿祈祷。靠墙呆站了一会儿，小丽起身走出病房。

        这时候，老太太正端坐在客厅里，不让人开电视，也不吃早饭。

        江斐好不容易在楼梯间里找到小丽，小丽靠墙站着，一遍一遍地唱《快乐老家》。江拽拽小丽：“到病房里等着。”小丽犟了一下。实习的时候，想三儿的时候，小丽就唱《快乐老家》。小丽相信，三儿能听到自己的歌声；小丽相信，三儿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半上午，高姨接到江斐电话，江斐兴奋地说：“姨跟老太婆说一声，手术做完了，教授说手术非常成功。”高姨问：“三儿人呢？”江斐说：“在观察室呢，不让人进去。”

        “手术做完了？”老太太抬头问高姨。

        “完了，非常成功。”高姨开心地笑着。

        老太太哦了一声：“睡觉去。”高姨赶过去：“慢点，你也慢点。”

        江斐跑到楼梯间，找到还在唱《快乐老家》的小丽，告诉她，手术顺利。小丽无力地靠墙滑了下去，抱着膝盖呜呜地哭。江斐弯腰把小丽拽了起来，也哭了：“秋子说，我们都是三儿的心肝宝贝，三儿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不哭了，医院要安静，不哭了。”

        这个时候，三儿正躺在病床上，还处于麻醉状态。方歆挽着秋子，透过观察室的大玻璃窗，静静地看着三儿。方歆松了口气说：“其实不是大手术，不用担心的。”秋子学三儿长长地哼一声：“我们家三儿重要，不是因为他有钱，很多人爱他。”方歆嗯了一声。

        第二天半上午，高姨到房间里喊老太太起床梳洗，发现老太太已经走了。秋子叫黄篇帮忙处理老太太的后事，通知徐善良马上进京，没跟三儿说老太太去逝的消息。

        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借口身体不适，徐善良全面地体检了一通。三儿挽留徐善良在北京多住些日子，好好地休养一段。徐善良对公司里的人说，他在北京跟三儿讨论公司未来的计划。三儿做手术的事，连同是老总的老林都不知道，住上海的二婶也不知道。

        九月底，小丽只身到西北报到上班去了。三儿说：“飞吧小丽。”

        手术后一个月，三儿脖子上的颈托摘除了，但脖子扭动还有点困难，开始接受术后康复治疗。三儿开心地跟徐善良说：“脖子转不动老子也认了，人舒服了。哎呀你不知道老子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就是医生跟我说，有可能复发，复发讨厌。”徐善良埋怨道：“狗日的你平时也注意点，注意就不复发了。反正你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公司里的事别操心了，把身体养好就行。”三儿感激地说：“这些年你受累了。”徐善良笑了：“不累，就是小事麻烦。我不在家老林就头疼了。上回四川地震捐款以后，都知道公司每年有捐助额，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住公司里跑。有个老上访户，老往公司里跑，开口就要十万块钱。信访局陈高跟我说，没那家伙办法，他当信访局他单位一样，天天到信访局坐着，比上班的还积极。说橡胶厂破产就给他两千块钱，不公平。其实他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临时工，当时不是他撒泼耍赖，更本就没钱给他。老子没信访局那么客气，给钱，给个鸟，大门都不让他进。五十出头，讨个什么饭哪？儿女都挣钱了。你像湖边的那些学校，真困难，它们开口，给点。学生没钱上大学，这要给。”有徐善良陪伴，三儿的日子就有趣多了。三儿叫徐善良等自己出院后回家。

        这时，胡老因病离体，秋子的辞职报告很快获批，随即就有设计公司找上门，叫秋子当顾问，不用坐班，工资还高。秋子觉得好笑：“老子以为润景除我玩不转呢，怎么着也要挽留一下吧？结果老子东西没搬走呢，新老总就走马上任了。不干了，留家里当太太。”

        术后两个多月，三儿的脖子基本活动自如，医生准许三儿出院。秋子带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三儿突然想起老太太，埋怨道：“住院两个多月了，死老太婆也不来看我。”秋子的心往下一沉：“想老太婆了？”三嗯了一声：“一会儿骂她去。”江斐苦着脸，不知道怎么跟三儿说好。徐善良咂咂嘴说：“死老太婆死两个月了。”三儿愣住了，眼泪滚落下来。

        “应该是，”秋子擦擦泪，“手术那天晚上走的，寿终正寝。”

        江斐找到纸巾，递给三儿。三儿痛苦地摇摇头：“我还说给她送终呢，她跑地底下保佑我去了。”徐善良撑撑眼皮：“骨灰盒在殡葬中心，哪天去看看她。”三儿擦擦泪：“善良，过些日子再走，陪我把老太婆送回去，回去把袓坟山迁了，把老太婆葬老先生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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