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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国亡了 哥的希望来了


  隔了几日,我下了班便兴冲冲地又溜达回了我爹的宅子。

  我爹照常不在家,估计又去宫廷RAP新秀舞台上当评委去了。

  我便直接去找欧阳询,进我们屋那小院儿时正和要出来换水的他撞了个满怀。

  一看他这脸就知道这两天根本没睡好,眼下乌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快变成僵尸猴了,和我想的一样。

  他看是我,便也没说话,转头又走回屋里去。

  我坏笑着踮着脚跟在他的后面。

  然后,等他进屋在桌边坐下,我将袖子里面的东西展开来放在了桌子之上。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双肘撑在桌上,伸着头去看,眼神久久都不能离开。尔后又小心地将那个东西捧起来,再细细观看。

  那正是王羲之的《指归图》。

  我这几日差人寻遍了东市,才又找到了那位老者。

  我可不是那种深藏功与名的人,此时的我,将手背在后面,挺起胸脯,等着他来抱我大腿。

  他盯着看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你把那老人家怎么样了?”语气还有点不善。

  我心里有些窝火,说的我好像是个坏人一样,一翻白眼道:“我还能把他怎么样,还不是按您老的要求,两锭金子打发走。”

  “真的?”他有些迟疑。

  我歪过脸去,给他看我一边通红的耳朵,没好气地说:“这是拿金子的时候被夫人拽的!能证明了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面容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凑到他身边,看着这图,还是看不明白,便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看也不像是书帖啊。”

  “这《指归图》是王羲之教育儿子书法之图,上面记载了笔划的笔法以及用臂、腕、指的细节。”他给我解释道:“我原以为只是传说,可是没想到,真的让我见识到了!”

  “原来如此啊。”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个老者也不知道是哪处的高人,家里能存着这个东西。”

  他缓缓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只是现在烽火一路,这老人家拿着这么贵重的金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一说这“烽火”,我便也心情不爽,垂头丧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南陈那时候的局势已经不太好,国家的版图也真的是变得我都不知道哪儿到哪儿了。

  对于我们这种首都权贵富N  代来说,也不过就是每日缩在这片小小的繁华之都,然后听听消息,这个将军打仗战死了,那个望族人家好像起兵反叛了,谁谁谁打到哪里了,谁谁谁打得快要过江了!

  这些消息对我们来说,好似很遥远,却其实迫在眉睫。

  也许你们要问了,都这副鬼样子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其实是很着急的,但是着急有用吗。

  现在不是说,我们陈朝的那大宝贝皇帝陈叔宝收到隋军攻打过来的加急战报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就直接扔在了床上,继续饮酒作乐吗?我可以证明这事儿100%属实。因为当时,我爹就坐在他下面磕花生米,我大哥在他旁边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后来陈叔宝发现要凉凉,又整日哭泣不理政事,堂堂一个国家,最后竟落得首都城破,皇帝、大臣都仓皇逃窜树倒猢狲散之下场。

  非常幸运,我们那时候还不兴杀皇帝,杀权臣,赶尽杀绝。因为这片土地上曾经政权林立,权贵阶层多多少少还都有些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那时候能识字的可用之士都不多,杀了可真就没啥人能给你当公务员了,你这国家就又得凉凉。

  陈叔宝被隋兵从枯井里拉出来,投降了隋朝,依然被封了公爵,又醉生梦死十几年才病逝洛阳,死后也享有名号,那算是善终。

  只是被他霍霍的这国里的每一个人的生离死别,又有谁来怜惜。

  是不是气氛沉重了一些。

  因为那时我们江氏势颓,一片惨淡,我爹直接心灰意冷,投降之后便一蹶不振。

  而年轻的江氏子弟,不得不面对命运的选择。

  一夜之间,在中国大地上南北“划江而治”的局面就这样消失了。此时的“首都文化圈”与“中央行政机构”,已经挪到了我陌生的北方,大兴(长安)与洛阳这两座城。只听说隋朝领导班子在那城里招揽南方有志有才之士共举大业。

  我大哥和七弟这两个才华出众的自然是要去寻那往日的提携关系,北上投靠权贵继续做官的。

  我站在夕阳之下,看着曾经繁华盛景的建康城一夜之间变得萧瑟破败,人烟稀少,却不知该要何去何从。

  “想什么呢?”忽然一个声音,我转过头,欧阳询站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我苦笑了一下,道:“想我自己无用罢了。”

  他却一改平日寡言,将双臂抱在胸前,笑道:“怎么会无用?”

  我见他情绪不错,猛然想起,这陈朝的灭亡,却的确是燃起了他的希望。

  不知为什么,现在回忆起当时,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幻境与现实的穿插。

  现实也是在夕阳之下。

  幻境就是,我总是觉得欧阳询是拉着我的手,一路奔向了天边夕阳落下的地平线处,身边夕阳的余晖变得流光溢彩,在我们身边飞速往后穿梭。

  不知道你们能否GET到,就是那种“日剧跑”的姿态。背景音乐再配上点什么励志歌曲就更秀了。

  当然这在那时候根本不可能。

  那时我俩都已经三十来岁,顶多是背着手看看夕阳再做个诗罢了。

  唯一能解释回忆发生这种现象的,也许就是那种强烈情绪的共通感。

  他从十四岁开始,便在笼罩在这个腐朽国家的阴霾之下,他等了二十年,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我能感受到他从内心迸发出来的对北方的向往与期盼。

  正如这夕阳的西沉,却是那红日东升的契机一样,很快,你见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将会是崭新的。

  在这个变革的时代,我们也只能往前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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