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娘子，小九回来了！
天地寂静。
所有的空气都凝固了，这里的生物，也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一切都死去了。
君无双还处于极致的震惊里，周遭明明是很吵闹的，很喧嚣……
但是，他就是觉得安静，很安静，安静到……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都是那么的清楚。
他全身都僵如石，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好似也不会流动了。
眼睁睁的看阿丑拔刀自尽，又坠下这高高的台阶。
她躺在那里，毫无生息。
受伤的人是她，流血的人也是她。
君无双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心脏被谁生生的挖出来了。
不仅心脏，就连筋骨也被扯裂了。
她身下的血红，在他的眼里铺开。
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感知，但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周围有人在嘶声的尖叫，温青青是真的被吓倒了，她梨花带雨的往君无双的怀里靠。
怎料。
君无双却一把推开她，他厉声大吼，发疯似的往台阶下跑。
这台阶太高太高，高到……他觉得他好像离底下那血泊里的女人，越来越远。
他好像，永远都没办法靠近。
“阿丑！”他的喉咙里发出了痛苦而低哑的吼声。
君无双的脸色苍白透明，他丝毫没有帝王威仪的，踉跄着从台阶上滚下去。
他的发冠也歪了，一身都是灰尘和痕迹，就那么连滚带爬的倒在了阿丑的面前。
阿丑就在他的面前。
他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
他怕，怕他一伸手，她就会破碎。
她现在比瓷娃娃都要脆弱……
阿丑倒在血泊里，风雪渐大，落满她的发髻之上，她的嫁衣沾染了血，沉得如同断翅的蝴蝶。
她用尽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那么艰难的睁开眼。
他的脸，先是模糊的，后又变得清晰的。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她痴痴地笑了。
她笑得，泪冲出了眼眶。
他……有什么好痛的？
他不是就盼着她死吗？
她如他所愿。
那么，君无双，你在难过什么？
你又是在痛苦什么呢？
她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了，身体摔下来之后，这剧烈的碰撞，早就让她的身体痛得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她颤抖着手，在空中摸索什么。
他终于慌乱了，狼狈的跪倒在她面前，手接住了她的。
君无双歇斯底里的低吼，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心痛，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伤害，被折磨，被抛弃的人。
“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阿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阿丑……”
君无双再也没办法对她冷酷残忍，他红着一双眼，冲着周围的侍卫怒吼。
“太医呢？给朕叫太医来！”
阿丑被他从血泊里抱起来，她靠着他的胸膛，她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她虚弱地笑了。
为什么？
小九，你问我为什么……
你有什么理由和立场问我为什么？
这不是你逼的吗？你不是一直就想要我死吗？
“阿丑，你坚持住！坚持住，听到没有？”君无双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无力，他卑微无助的把人抱紧，好似，这样就可以阻止血液的流逝。
她就，不会这么死去。
阿丑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因为意识在一点点的消失，她的视线有些迷离和朦胧。
“小九……”
“救安安……”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低声呢喃着。
她知道，她这破碎的身体也撑不下去了。
她知道的。
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安安啊。
“安安……他不会有事的！”君无双痛得眼睛都发红了。
阿丑其实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的听力已经不好了，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安安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能死，听到了吗？我不要你死！”
他放弃了自己的帝王尊严，在她面前自称我。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君无双又是怒吼。
他的咆哮声，阿丑却是一点都听不到了。
她只能看到他的薄唇不断的张开，至于说的是什么，她却无从知道。
但是，她也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疼痛和紧张。
他在乎她。
小九居然还在乎她。
那为什么……
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啊？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没了精神了，宛若一朵枯萎的花，正在慢慢地凋零。
她的眼睛一点点的阖上，视线也成了灰暗的。
“小九……”
“我想……回家。”
“回，我们的家……”
她哭了出来，“可我……找不到……你在哪里了。”
“小九……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她的单薄的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
人死的时候，总会回忆很多。
她回忆得最多的不是东宫里的日子，哪怕做了太子妃，但是她没有一天是快活的。
她更留恋的，还是在小渔村的日子。
那些美好温暖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翻涌而来。
小九。
她脑海里浮现出初见小九的那一幕。
他出宫微服私访，却被人追杀成重伤，掉到了江里。
她救了他。
谁料，他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从小就是被遗弃的孤女，因为脸上有胎记，很丑，所以从小到大就叫阿丑。
她在小渔村是最不受待见的，永远都是一个人采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出行。
没有人会陪伴她，她的生命里只有她一个人。
直到，他出现了。
他说，他想一直陪着她，陪着形单影只的她。
所以，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做小九。
其实不是第九的九，而是长长久久的久。
从此，他有了名字。
她有了陪伴。
两个人是漫漫长夜里的依靠。
小九是阿丑的。
阿丑，也是小九的。
他是小渔村里最好看的男人。
她是小渔村最丑的丑女。
他却说，她是他心中最美的阿丑。
是他最好的娘子……
在治疗他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们暗生情绪，最后结为夫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她没想到啊。
他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再也不是，她心里的小九了。
他也不是那个，说着要一直长长久久陪伴他的小九了。
君无双看她要没了意识，他愈发拼命的把人抱紧，想要用他的温度去温暖她。
他疯狂地低吼，眼睛里要滴出血泪来了。
“我回来了……”
“阿丑，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
“阿丑……我是你的小九，我回来了。”
“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只要你活着，我答应你，我不要这费尽心机谋得来的皇位，我带你走……”
“阿丑……”
他胡乱地亲吻她毫无血色的额头，“我带你走啊。”
“你听到了没有？”
“小九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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