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枪战
唐九城突然要带鱼莹走，这倒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虽说没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但也算是意外之喜。她心下一笑，事情真是顺利的出奇，老天似乎都在帮她，她看着阿曼站在院子门口冲自己挥了挥手，一脸高兴。
她躲在唐九城温暖的怀抱里，仔细想了想，只当这是个机会，一个可以贴近他利用他的机会。
鱼莹心里虽然高兴，脸色却表现得有些踌躇，声音格外清脆地说道，“九爷，您放下我吧，这个院子我住习惯了，何况还有阿曼照顾着，您不用惦记，我不敢再麻烦您了……”
唐九城低头冲她一笑，“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最近正好嫌房子大，一个人住着无聊呢，你过去一边养伤一边陪我说话解闷，日子过得也快。对了，等再过几天你脚上的伤口结了疤，我还是要教你跳舞的。”
鱼莹微微一惊，似乎被吓到了，“还学？”
唐九城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一脸得意，“那当然，我第一次收徒弟，总不能教出个半吊子就完了吧？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也不好，你出去随便找个问问，上海滩的九爷做事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鱼莹极是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九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好像有点不识抬举。那就在此谢过九爷的栽培之恩，徒弟这厢有礼了。”
唐九城听她说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连杯拜师茶都没有，这么轻松就想混过去？天下间可有这样的道理吗？起码要先定下个拜师的日子，写了庚帖邀请亲朋好友观礼，你跪下给我上杯茶，叫一声师傅这才算完。”说话间已经抱着鱼莹重新走回到了在水一方的门口，刚才又是玻璃渣又是缝唇的，很多客人都都被吓了一跳，顿时失了玩乐的兴致，一脸失望逃一样散了。
牡丹一脸不高兴地站在角落里，忽然看到九爷抱着鱼莹重新走了回来，有些诧异地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看得更真切些。
春心正拉着客人不让走，“不行，就是不放手，你今晚说什么也得给我开个单，不然到了月底让我喝西北风去？天天说什么疼我爱我的，到了真用你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牡丹着急地冲她招了招手，“春心，快过来！”
趁着春心回头的瞬间，客人急忙挣开了手，头也不回的跑了。春心冲着他的背影骂，“草你娘的，没用的软蛋，下次再让老娘看见你，非戳瞎了你的狗眼不可。”甩着手里的帕子，一脸不高兴地走到了牡丹的身边，“怎么了？没见着我正忙着呢？”
牡丹冲着唐九城的方向扬了下眉，“你那算什么忙？你先看看这个！”
春心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唐九城一脸小心地将鱼莹抱进了车厢里，脸上的笑容像是捡了什么宝贝似的。“哼，鱼莹这小婊子到底有什么手腕本事，竟然把九爷勾搭的丢了魂一样。按理说九爷见了那么多女人，早该练就的见了什么九天仙女都波澜不惊了，怎么就陷进这个小婊子的温柔乡里。”春心一脸嫉妒，撇着嘴往地上啜了一口。
牡丹笑看了她两眼，“你不用不服气，人家才来几天而已，你在在水一方少说也两三年了，怎么不见九爷对你这么上心？还是人家本领大，是你比不了的。”
春心哼了一声，恨恨道，“谁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忽然凑到牡丹耳边小声道，“我前两日听说西洋道士有个秘方，给人喝了什么东西之后，那人就六亲不认完全听你指挥了，八成就是给九爷喝了那玩意儿吧！”
牡丹白了她一眼，娇声道，“还西洋道士，人家那叫牧师，是在教堂讲道的，你不懂就别乱说。你要有本事，也弄点回来给九爷喝上，看看管不管用？”
春心叹了口气，“小婊子手段高超，九爷又是送鞋又是小心呵护的，回头当上了九奶奶，未来日子肯定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很好过的。欸，我倒不求别的，只要九爷抱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呸！”牡丹戳了下她的额头，“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先做起春梦来了，九爷瞎了眼不成？他能看上你？别在这大言不惭的开玩笑了。什么时候你也有了鱼莹的本事，再做这样的梦不迟。”
春心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也别不服气。”牡丹轻蔑地扫了她两眼，“咱们还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能让鱼莹和阿曼不合，好把鱼莹这样的人物拉到咱们这边来！”
春心急忙点了点头，一脸赞成，“说的是，你有什么好办法？”
牡丹瞪着她，“什么都指着我想办法，要你做什么用？就是个吃干饭的东西，烦死我了！”一把推开她，转头进了在水一方的门。
春心等着她走远，这才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花你几个糟钱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回头等我得了势，看怎么收拾你，不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我这名字都要倒着写。”
一个与春心私底下关系甚好的舞女站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候才凑过去说，“你和她生气做什么？眼下她以为你是蔓藤，只能依着她这棵大树。回头机会到了，直接甩开她单飞，看看谁才是大树谁才是蔓藤？如今大家互相利用，只让她再风光几天罢了。”
春心听了，果然觉得舒心不少，“彩燕，还是你最懂我，我跟你说。”把彩燕往角落里拉了拉，“我自打跟了她之后才知道，其实她也不过就是表面风光罢了，整日装得自己多有钱似的，其实啊，还不如你我呢……”
“真的？”彩燕不信，“你别骗我，她出手阔气那是出了名的，住在最好的洋房里，每次打赏人，都是五块十块的给呢，只我就看见不下三四回。”
春心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也就是当着你的面罢了，若是没人的时候，她一块钱都不舍得花。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她当的是舞女，不是后院的买卖，再卖命能赚几个钱儿？如今在水一方的生意不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能赚多少，你我心里没数吗？你没发现最近她来得都要比以往早吗？就怕在门口给人看见自己没钱打赏，丢了自己的脸面。”
彩燕哼了一声，分外不屑，“何苦要这个脸面？打肿脸充胖子，我都替她累得慌。”忽然又说，“对了，你自己也管好这张嘴，少说后院的闲话，别像润珍一样，再给人缝上了。”
“放心吧。”春心笑着推了她一把，“人前我从不说这些话，不过是咱们姐俩说点知心的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去给我告密？”
彩燕轻轻一笑，“草你娘的，少羞辱老娘，那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我才不做呢。何况就算我想告，也得有人愿意听呀！”
春心搂着她笑了，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进了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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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坐在房间里点了一烟，刚吸了两口，小东子就把失魂落魄的润珍送了回来。
小东子冲阿曼一笑，“阿曼姐，马经理要我把她送回来，人我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曼叫住他，“确定是送到这儿吗？之前润珍说要搬去和牡丹一同住呢？牡丹怎么说的？怎么让她就这么回来了？”
小东子撇撇嘴，“阿曼姐你又聪明人说傻话了，事到如今，牡丹还能留她吗？”
阿曼叹了口气，“猴崽子，你到精乖，一会儿见着马经理就说我知道了，润珍这两天没法上班，就让她在家躺着吧。”
小东子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
阿曼慢悠悠地走到润珍面前，“你要不要擦把脸？我给你拧条毛巾去？”
润珍仿佛回了神，哭得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阿曼，“你老实说，九爷买来的新鞋里，那碎玻璃渣是不是你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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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洋场不夜天。
夜虽深了，但通往唐九城所住的地方一路上灯火通明，沿路都是行人。夜色中人影宛若星空碎钻，撒在一片黑色的幕布上，染上了华灯迷蒙光影的街路纵横在上海滩纷纷扬扬的喧嚣中，回荡着美妙悠扬歌声的灯红酒绿里，伴随着轰然的叫好和掌声，最终交织在一起，成就了上海滩谜一样的夜色。
鱼莹坐在小轿车里，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唐九城见她一言不发，笑看了看她，忽然问，“怎么？脚还疼得厉害吗？”
鱼莹忙摇了摇头，“不疼了，就是有些胀。”
唐九城一笑，“你脚上的伤口多，周围的皮肤都肿了，胀也是自然的。既然不疼，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一边说，一边看着鱼莹紧握的双拳。
鱼莹急忙松开了手，装作认真的看着窗外灯火迷蒙的城市，“第一次坐这种四个轮子跑的东西，有点儿新奇。”
“是吗？”唐九城一怔，随后叹了口气，“我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坐这种车，比你还要紧张呢。”他故意冲鱼莹眨了眨眼，“当时我是偷的车，还以为能卖个大价钱，没承想刚开出三四条街就撞到了墙上，给车主从车厢里揪出来好一顿打，大半年都走不了路。”
“为什么要偷车？”鱼莹好奇地问道。
“具体的事情不记得了，反正应该就是着急用钱吧？或许是大哥又惹出了事，又或许是三哥正等钱救命……”唐九城胡乱地揉了揉脸，“总之有得是地方要用钱，别说是车，我恨不得偷一个金库回来。”
鱼莹看着他微微一笑，“看你如今得势的样子，很难想到小时候也吃了这么多辛苦。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不想回忆的过去。”
“谈不上不想回忆，只是过去太辛苦，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心酸。偶尔回想，反倒更珍惜眼下了。当年我们兄弟九个在黄浦江岸边讨生活，当时我最是小的，几个哥哥也很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无疑都是先可着我。大家当日做梦都想过上好日子，如今日子好过了，却只剩下了我和五哥……”唐九城说到这里，似乎忆起了几个离世的兄长，眼圈忽然一红，看着她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故事？又为什么会来上海？”
鱼莹缓缓低下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淡然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家里给我订了亲，对方是个有钱有势的地主人家，我不喜欢，就偷着跑了。一路上虽吃了些辛苦，但好在最后还是平安到了这里，还遇上了阿曼，又进了在水一方，还认识了……”她故意停在这里，不往下说了。
唐九城嘿嘿一笑，扬了扬眉，“还认识了谁？”
鱼莹脸一红，“还认识了五爷……”故意顿了顿，接着说，“和他的弟弟！”
唐九城笑意更浓，“哟，你这眼光可够高的了，连地主都看不上？不当地主婆，反倒来在水一方做起了接电话的工作？”
鱼莹俏皮地眨了眨眼，“是呀，还真就没看上，那人除了年纪大点之外，好像也没别的缺点。快六十的人了，身子却格外硬朗，还想娶我当第七房小妾呢……”
“哈哈哈哈！”话未说完，唐九城已经拍着手笑了起来，“六十的人？还是第七房？哈哈哈！”
开车的司机听了，也跟着笑了几声，小声道，“好久没看到九爷这么高兴了呢？”
唐九城笑着问他，“是吗？那我平日里是什么样的？总不至于凶神恶煞见了谁都要咬一口吧？”
司机连忙摇头，“九爷待我们那是很好的，所以我们才心甘情愿给九爷卖命！”路侧的风景已经悄悄转变，五光十色的灯影逐渐消失，黑暗的两侧只有灰蒙蒙的建筑，偶尔有几家还亮着昏暗的灯火。他看着前方黑暗的路，“见九爷这么高兴，我们也就跟着高兴了。这还是自从聂小姐离开后，你第一次……”说到这里，顿时反应过来，“九爷，我说错了话，我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九爷……”
唐九城脸上的笑容一僵，缓缓摇了摇头，“没你的事，专心开车吧。”
司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得一头冷汗，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话也不敢说了。
唐九城看了看身侧的鱼莹，发现她正看着窗外的漆黑的夜色，似乎刚才的话根本没听见。他觉得有趣，就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声问，“要是别人听了他的话，肯定要追问的，你怎么不好奇那个聂小姐是谁？”
鱼莹依旧看着车外，小声道，“她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好奇她？”
“哈哈哈！”唐九城靠着椅背，又轻声笑了起来。
车子转了个弯儿，夜色更是浓墨晕染开了一般，根本看不见人。唐九城微微一皱眉，今天的路，似乎格外的安静呢？
“把车停在……”唐九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面传来啪啪几声打断了。鱼莹微微一愣，还没等反应，唐九城已经一把按住了她的头，将她按在椅子下，事出突然，不小心撞到鱼莹脚上的伤口，疼得她叫了一声。唐九城眼里笑意未散，“弄疼了？你忍一下。”
鱼莹一脸紧张，“怎么回事？这是打枪了吗？”她从小渔村一路走到上海，对这种声音最是熟悉不过了。
“是，你听过枪声？”唐九城饶有兴致地问。
“嗯。”
唐九城伸手入怀，笑问道，“那你见过枪吗？”摸出一把黑色的手枪，皱着眉毛向前方扫了几眼，“方向盘把稳点，今儿这些龟孙子撞到了我的手里，咱们也别客气，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一边说，一边将身侧的车门一脚踹开了。车门刚开，黑暗中啪啪啪几声，已经有人对着车门放了枪。
司机年纪虽然不大，但这种事情似乎也见得多了，竟是不慌不乱的握着方向盘，依着唐九城的吩咐，临危不乱。
唐九城脸色阴沉，伏低了身子，一手握枪，一手抓住前排的椅背，大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外，扬手就是几枪。
黑暗中传来几个男人的闷哼，似乎是被唐九城打中了。
唐九城忽然笑了起来，大声说道，“既然敢拦我的路，必然是做了些准备的，何必这么偷偷摸摸，咱们出来喝点酒叙叙家常，明刀明枪的过过招不是更好吗？就算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杀了我唐某人，你们在道上又有什么光彩？”他口中说话，手上一点不停，啪啪啪又接连开了几枪。
突然间车身一晃，司机已经被枪打中，哼也没哼一声的一头栽在方向盘上。车子失去了控制，飞快地斜着向路边撞去。
鱼莹刚要叫，就听见唐九城闷哼了一声，直接被车子甩飞了出去。
哐当——车子狠狠撞进了一面墙，鱼莹身子一晃，正好给卡在了两个椅子中间。
四周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鱼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喘了几口气，想尝试着从座椅中逃脱出来，无奈前排的椅子给撞得变了形，卡得死紧，费了半天劲儿，竟是一点没动。过了许久，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诡异的安静中这几声脚步像是来自修罗炼狱，鱼莹紧张地闭上了眼，心里不住地想，费尽了千辛万苦走到今天，难不成一切都要结束在今夜？
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九爷，现在要不要和我们喝点酒叙叙家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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