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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壹拾章


张义勇愕然,赵氏可是从未与他讲过合约的事情。

        他见周正没了往日的温和颜色,心下不安,恼怒道:“你这个婆娘,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与掌柜的谈合约。”赵氏的视线扫过来,柔声道,“你先别出声!”

        语音虽柔,那眼神却是带着一股子煞气。

        张义勇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座位上扭捏不安起来。

        “掌柜的,我想把糖蒜的方子卖给您,您看如何?”赵氏说着,又对周正甜甜一笑。

        周正眸光莫测,“这事儿,四娘知道吗?”

        赵氏脸上的笑容一滞,“掌柜的,这合约是我们二房与你们签的。关四娘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这酸梅汤、糖蒜、还是这辣白菜都是她独创的方子。没了她,张家大房、二房也捞不着这些买卖,更何谈合约一事。我们得月楼自开业以来,经营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如你这般出尔反尔的人,倒是头次看到。”周正此时也没与她客气。他与二房签的是为期一年的供货合约,二房现在不供货了,要让他买了方子去。那岂不是要让他自己再投钱开作坊,雇人工做糖蒜嘛。镇上的作坊、人工都比乡下要贵上一些。这么算下来,他虽不亏,但相应的,赚得也少了。再者说,在镇上开作坊的话,那糖蒜的制作方法又能保多久。只怕用不了多少时候,镇上的酒楼,酒肆、就连普通的铺子里都会摆上这道佐菜了。

        “周掌柜的,咱不卖方子。你别听她乱说。”张义勇彻底知道了赵氏要干嘛。

        这事儿他不能容了。这不仅关乎二房,也连着上房老爷子的利益。她这一下子把方子卖了,老爷子该怎么交待。

        他站起身向周正施了一礼,拉起赵氏就往外走。

        赵氏却一点也不给他留脸色,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直踹得他一个踉跄。

        “你!”张义勇在家里受气也就罢了,没想到赵氏在外面也不给他留脸面。他的脸涨得发红,脱下鞋就要去抽赵氏。

        “你们这又是何必!”周正皱着眉,明显看出张义勇是不知情的,但这两口子厮打起来,还在二楼的雅间,必要影响到生意。他一把拦住张义勇,“别胡闹,哪里就气得与女人一般见识了?!”

        又转身向赵氏沉着脸喝斥道:“有话坐下来好好说。都成什么样子。”

        周正说完,转到屏风处往走廊处看了看,见无客人出来探问,略放下心。

        “这方子买与不买都不在我这儿。”周正冷哼一声,“我和你们二房人也没什么话说。当初做些买卖过都是冲着四娘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四娘说卖我就买,她不说卖,我方子我就不买了。”

        赵氏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极为阴沉,她一把推开张义勇,扭身就出了屏风,下了二楼。

        正遇到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两碗面上来,“小二哥,这鸡丝面我端楼下吃。对了,这钱由楼上的那位付。”

        赵氏虽满肚子气,却不想浪费这面。顾不得烫手,端了面就往楼下走,寻了一处空位,坐在那儿头也不抬地呼噜呼噜吃面。

        她吃面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二楼的出口,待这一碗面下肚后,仍不见张义勇出来。心里不禁气恼,既然出来了一次,也不能空着手回去。这方子,她一定得卖。得月楼不买,还有知味居。她就不信,人家不买她手里的方子。问张四娘?哼,赵氏于心底冷笑。这与张四娘半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去问她。

        她出了得月楼,略犹豫了下,便向左走,不大一会儿,她便来到了知味居的门前。比起得月楼,这知味居不知要气派多少。

        她拾阶而上,正要跨进门槛,忽听身后有人道:“这位夫人,请留步。”

        ……

        西山村的宋家不仅开了作坊,又开了一个间小小铺子。说是铺子,其实不过是宋氏的小院挂了望子(布做的招牌)上写宋氏食杂店。

        这是张四娘的主意。作坊开了,不仅要卖给得月楼,还得照顾一下十里八村的乡亲。否则,总会有一些围着作坊打转的村人,问这儿问那儿,宋王氏一向热心,见人来问免不了东家给一碗,西家夹一筷子。

        日子久了也不是这么回事,还不大大方方地挂了望子卖辣白菜。一文钱三斤,能装满满一大海碗。买的人自然不少。有会精算的小媳妇,就拉帮结伙凑一文钱买上三斤,几家一分,都能吃到。这样一来,作坊那边就清静了许多。

        而卖辣白菜的活归了张四娘。家里有人来买,她就拿志称子来给人称重、收钱。有人问,一个眼盲的小姑娘能称准吗?那些买回来的人就笑道,这四娘精着呢,人家把称按斤数绑了红线绳,你要几斤,那称砣就挪到那红绳处,准着呢。

        张义勇找到西山村的时候,张四娘正在给人称辣白菜。

        张义勇与她打了一声招呼,就上前接过她的称,帮着卖了一会儿。待无人时,张义勇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张四娘说了一遍。

        “哦,周掌柜的让你来问我的意思?”张四娘问道。

        “唉。”张义勇叹气,“我瞧着周掌柜的脸色不好看。但对我还算是客气,就打发我回来问你的意思。”

        张四娘笑道:“二叔,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不愿意卖,那你还跑来问我做什么?”

        张义勇不言语,就在那里不住的叹气。

        他是不想卖,但他管不住赵氏。既然今天她能瞒着他,就是打定主意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周掌柜的要问张四娘的意思。

        张四娘自然也知道张义勇的弱点在哪儿,见他不说话,便道:“二叔,我看你还是劝劝二婶吧。周掌柜的说是让你回来问我的意思。其实,那是给了你们二房的面子。合约你手里也有一份,你不认识字,可二郎哥识字吧。你好好看一下,这合约当时订的长期供货合同,是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一方违约,就要赔付对方双倍损失。双倍啊,二叔,这得赔多少银子?”

        张义勇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哎呀,这个,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不是你没想到,是二婶没想周全。或者,她是另有打算。二叔,方才听你的意思,二婶子不是与你一同回来的?”

        “嗯,”张义勇点头,“我一回出来就没看着她,估计这会儿能在家里头。等会儿,我回家就找她算帐。”

        算帐?张四娘心道,指不定谁与谁算帐呢。

        “二叔,你最好马上回家去看看。”张四娘抚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方子还在她手里最好。若不在,这事儿可就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把方子卖给了别人?”张义勇说着,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赵氏一直鼓动他要分家,今天又要卖方子,不就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家嘛。

        “嗯……比如说得月楼的死对头——知味居……”张四娘说到这儿,也意识到这将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二叔,你现在就得回去问她。若真卖了别人,你还得往得月楼跑一趟。与周掌柜的说,说是我的意思,让他这几天就把糖蒜的制作方法尽快宣扬开去。”

        张义勇只觉得自己的腿在打颤儿,“四娘,你可得为我想想办法?万一,万一那婆娘真将方子卖了别人,那周掌柜的那边的损失……我可赔不起啊。”

        张四娘听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儿,心中更加烦燥,“二叔,你现在来求我有什么用?当初这合约,给你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管不住你媳妇,你怪谁?!二叔,你是一家之主,你不能直起个腰板把自己当成男人看?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二婶攥在手里,你不敢反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唉!”张义勇矢口否认。

        他就是太软弱,是个“妻管严”!如果娶的是贤妻也就罢了,偏逢赵氏这等掐尖使坏,一心只将胳膊肘往娘家拐的人。

        “二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些。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家去问问吧。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呢。”

        “那周掌柜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赶紧回吧!”张四娘起身送客。

        张义勇狠狠地跺脚,推门而出,直奔了家中。

        张四娘听到那院门的响动,知人已走了。方才她面上镇定,其实内心也慌乱起来。这件事,也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像这酸梅汤、糖蒜、辣白菜,之所以吸引得月楼的注意,无非是胜在“新奇”。然而,细品这辅料、还有制作方法都是极简单,易取的。总有一天,这十里八村、镇上、乃至县城都会出现这些食物。一旦普及,她的银子就不会好赚了。

        还得推出新菜色出来才好。就目前看来,宋家仅靠着那点田地,是熬不出头的。也唯有靠这个了——推新品、抢商机。即使能模仿,也不能被超越!

        张义勇推开房门,正见赵氏对着镜子往发髻中插一根新买的簪子,心中不由大怒,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吼道:“哪来的簪子?说!这是哪来的簪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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