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一百四十八章：掩目捕燕
清晨，长安街城门外，一队人马头上裹着白绫逶迤而来，最前方一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身穿银色盔甲，剑眉飞挑，双眼炯炯有神。 他面无表情，望着近在眼前的帝都，内心实则变化不定。
他心说：“董太后之死，现在已大白天下，何进若不下决心，迟早被张让他们反手相击”。他身后的羽林军排成两个纵列，中间则是董太后的灵柩，后方是五个不大的棺材。全军上下，虽然穿挂白色，但无一人真心哀愁。
那最前的军官便是袁术，他彻夜兼程，赶到青县。将当地郡县长痛斥一顿，然后命他挑选最好的木材棺，将董太后尸身放入棺内，把死去的五太监也各用木棺装好。随后一把火烧了青县的驿站，军士们未做一丝停留，赶回洛阳。
守城官见是袁术行进，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白布，缠上额头。城门骤然大开，整个洛阳城的市民紧闭门户。袁术和羽林军，带马向皇宫赶去，皇宫内外的太监、宫娥、禁卫军悉数跪倒痛哭不止。
军马停在长乐宫大殿前，何太后率后宫佳丽、妃子、贵人全身素孝，哀嚎一片。张让、赵忠、封胥、曹杰等九人拜倒在灵柩周围，好生悲凉。袁术下马冲何皇后说：“下臣幸不辱命，迎回董太后和随身五太监尸体”。
何皇后冲袁术说：“校尉辛苦，改日论功行赏”。袁术跪地，羽林军悉数跪倒。袁术：“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何太后：“少帝和满朝文武在慎陵等待”。袁术：“下官明白”。他站起身来，冲羽林军说：“送董太后到慎陵，五太监回故里”。
兵士允诺，十六人抬着董太后尸身，张让等九人领着兵士将小太监尸体，暂且放在荒废的莫园，后跟着兵士去往慎陵。前宫、后宫所有人哭声一片，将大好的清晨，渲染的充满肃杀的味道。
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禁卫军全身穿白，见几千人经过，纷纷跪地不起。从皇宫到慎陵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一些妃子虽然身体吃不消，尚要勉强咬牙坚持。何太后心里极不情愿，但她现在是后宫之主，一举一动皆是表率。
慎陵前的宽阔石板路广场上，少帝站在前方。离他有两步距离的便是略显瘦弱，皮肤白皙的陈留王刘协，他被囚莫宫，终日只是闷着头读书看经，极少有出来的机会。若不是董太后国葬，他无法迈出宫门一步。
与刘协有半寸距离而站的则是何进，他身后是袁绍、何苗、曹操、唐州、陈琳、郑泰、荀攸等人。袁绍左侧分别是王允、卢植、丁原、陈翔等四十人文官武将，官员们身着素色孝服，各个神情凝重。
少帝的眼前则是厚重的汉白玉石棺，太监们见羽林军抬着董太后灵柩靠近，呼啦下跪。少帝看了刘协一眼，扯着嗓子说：“恭迎董太后真身回宫”。身后的文武大臣，禁卫军和羽林军依次跪下开口说：“恭迎董太后真身回宫”。
袁术和其他羽林军跪地参拜少帝，何太后和后宫妃子、太监向董太后的尸身行礼。大儒卢植主持太厚国葬，宣读少帝圣旨，追谥号孝仁皇后，太监们将太尸体抬出，因她体内放有绿药儿所配的药草，才不会在热天腐蚀。
董太后完好无损的被请到白玉石棺内，与刘苌合葬一处，慎陵上方漂浮着冥钱和纸符。足足烧了三个时辰，所有人陆陆续续的退去。陵前，刘协一人跪在那里，肩头和全身不住的颤抖，夕阳的余晖将他孤单的影子映衬的通红。
他望着墓碑上的刻字眼神一冷，心中说道：“奶奶地下有灵，有朝一日助我重掌天下，孙儿加封您为孝仁穆成皇后，奶奶您听的到吗”？两名禁卫军挺刀走到他身边说：“王爷，该回宫了”。刘协：“嗯”。
他由着两人拉着手，不舍得盯着董太后的石碑，心说：“您要保佑我”。也许这种想法是一个身在帝王家又无人依靠的九岁孩子唯一的精神支柱。他心里有个感应；奶奶死不瞑目，看书上说会精神不灭，若发下重誓，很有可能被实现。
直到他看不到诺大的慎园，才不舍的扭过头去，他一边又一遍的重复肯定的说：“奶奶，你听得见么”？也许，她真的在天有灵，也许事有凑巧，晚上二更时分，张让等九人秘密潜入莫宫。刘协看着年纪一把的张让说：“张公公，难道不怕被少帝的人发现”？
张让：“放心，今晚是何苗当值，陈留王此时可是畅所欲言”。刘协坐在高高的长椅上，看着九人说：“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张让：“被何进的属下唐州派遣两名黑衣武士用毒药毒死”。刘协：“你怎么知道”？
张让：“随行的太监有六人，跑出来的小衣亲眼所见”。刘协：“听小黄门议论，那晚一名黑衣人骑马闯入偏殿，没多久便被禁卫军发现乱刀砍死，他便是小衣吧”？张让伸出拇指称赞说：“陈留王比少帝聪明不止一百倍”。
刘协：“但我现在是一个废人，没有任何做为”。张让：“我知道您有莫大的才能，也有吞吐风云的志向”。刘协：“张公公诸位到底为何事而来”？张让：“实不相瞒，昨日何进的手下在洛阳城大开杀戒”。
刘协：“那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则消息是你们放出的吧”？张让：“正是，所以”刘协：“所以你们怕没多久何大将军的屠刀便会驾在脖颈”？张让：“先下手为强，蹇硕大人的亲近侍卫，有五百禁卫军归我指挥”。
刘协：“公公想杀了何进”？张让：“何进一死，谁还阻拦王爷成为天下之主”？刘协心道：“何进属下各个乃是闻名的精兵强将，他死了，难道他们不会报仇”？他想到此处冲张让说：“既然诸公有心杀贼，本王全力支持，诸位公公怎么杀他”？
张让：“宣何进入长乐宫，在宫门内埋伏五百禁卫军”。刘协：“不能让何进带任何兵刃，也不准让他属下任何人靠近一步，如此大事可成”。张让：“王爷好计策，可是，怎么能让他甘心如此听命”？
陈留王心中一盘算说：“就说何太后受了惊吓，差何进深夜觐见，他必然不会带兵刃入宫”。张让：“此计甚好，可何太后身体康健，若是假传谕旨，四处都是他心腹，他肯定不会轻易上当”，刘协：“那就让她真有病”。
张让趴在他耳边，陈留王说：“明晚三更时分，派人将死去的太监放到她窗前，定会吓的她丢魂落魄”。张让听后嘿嘿一笑说：“好，王爷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他和八人暗自离开，刘协冲死去的母亲画像说：“母后，孩儿为您报仇雪恨”！
何进的大营中，也在进行一番激烈的争论。袁绍冲何进说：“听地方官禀告，都说大人指示唐州派武士鸩杀了董太后，此时不杀张让等人，更待何时？昔日大将军窦武，事情败露，惨遭杀害，今我等俱在，不可失大好良机。”
何进：“你们有何高见”？袁术、曹操、陈琳、唐州皆同意袁绍所见。何进：“非是我没有杀张让老贼等人之心，现董太后刚葬，九州皆哀，我若是现在杀了他们，岂不是承认我鸩杀董太后，那我何家便会落得骂名，令少帝蒙尘”。
袁术：“将军若有此顾虑，术愿带兵杀入宫中，让天下的人骂我好了”。何进想了想说：“袁家四世三公，进不能这样做”。唐州嘿嘿一笑说：“属下愿为大人解忧”。何进：“你还嫌别人不知道你是我的近臣”？
曹操：“大将军怎么看”？何进：“容我想想”。众人一阵沉默，不再争论。何苗的一位亲兵听到后，飞快跑入皇宫。河面听后一皱眉说：“去告诉张公公”。张让等八人在偏殿商议如何在明晚做到万无一失，吓何太后一个心头病。
何兵敲响窗户，张让：“谁”？那人答曰：“苗将军让我来传讯”。张让冲封胥一点头，封胥打开窗户边，那名兵士将布条一扔，一闪而没。封胥和赵忠等人借着灯光一看，上面着：“兄的属下提议杀诸公公，进犹豫不绝”。
张让笑道：“我料想的不错，先人一步才能保住生命”。封胥：“我们该怎么办？离明晚还有一天，难免何进不会变心杀戮我们”。张让拿出金叶子说：“送何苗大礼，让他替我们在何太后面前求情”。
河面收下礼单，心中乐开了花，他心道：“这几个老杂毛所贪的还真不少，那就留着一步一步的落入我的手中吧”。他冲亲兵说：“告诉张让，一切包在我身上”。兵士允诺而往偏殿，何苗换了一身常服，走入何太后的长乐宫。
何太后天生心眼极小，今日想着自己为董太后的灵柩下跪，气的到现在还没有睡下。何苗进殿后拿出珍珠粉说：“二姐，这是东海的白珍珠，对气色恢复甚是灵验”。何太后：“你所来不单纯为此，说吧什么事”？
何苗：“大哥想要杀了张让等人”。何太后：“什么时候的事儿”？何苗：“方才传来的消息”。何太后：“想当初，若不是他们几个救我，拿来我何家的今天”？何苗：“不错，况且掌握兵权蹇硕已死，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何太后：“嗯，我说过要保他们富贵”。何苗：“大哥还没有决定，但是袁绍、袁术等人反复劝说，我怕他会改主意”。何太后：“哼，大哥属下这帮人，各个野心很大，迟早是个祸害”。何苗：“少帝刚登基不久，大哥崇尚杀戮，会令天下大乱”。
何太后点头说道：“来人”。一位禁卫军跪地请安说：“千岁吩咐”。何太后：“去召何大将军，说是我有要事相商。”禁卫军遵命，出了宫门骑快马而动，半个时辰后，何进步入大殿。何苗早已撤走，何太后见何进说：“兄长请坐”。
何进：“妹子，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把我召来所为什么事”？何太后：“大哥没有忘记我们是什么出身吧”？何进：“陈年往事，说这作甚”？何太后：“昔日屠牲畜为生，今日位极人臣，最大的功劳离不开张让等十常侍”。
何进：“妹子，哥哥始终记得，当年张让求董太后向灵帝说情，饶恕你杀王美人之罪。也不敢忘记，那一次几乎花光我所有积蓄”。何太后：“虽然如此，但我们还是胜利者，如今辩儿在位，什么金银财宝哥哥看在眼里”？
何进：“妹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何太后：“的确，十常侍该杀，但也不能死在你的刀下，兄长可懂”？何进：“这都是袁绍他们的提议，我并未答应”。何太后：“好，时辰不早，兄长请回吧”。何进：“臣兄告辞，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何进骑马飞奔回营帐，袁绍关切的问：“太后的意思是”？何进：“灵思不同意，如之奈何”？袁绍：“只好召四方英雄之士，提兵来京，诛尽阉党，这样，太后不会不允许”。何进叹道：“此计大妙”！
主簿陈琳大急曰：“万万不可”！何进：“怎么”？陈琳：“掩目捕雀，自欺欺人。今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若杀十常侍，火速派兵。若召各路大臣入京，四方豪杰英雄汇聚，各怀异心，功必不成，反生乱也”。
何进笑曰：“此懦夫之见也”！曹操抚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何进：“孟德有何高见”？曹操：“宦官之祸，古皆有之，乃圣上宠幸而至。若要除，杀张让一人可平，派一狱卒便能做到，何苦要招外人乎”？何进：“孟德心中存私”。曹操、陈琳愤然告辞，曹操走出大营，望着漫天星辰说：“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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