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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该死!


方才那元兵的吼声显然惊动了正沉浸在美梦中的百夫长,他回头一看,随了一名随从之外竟然已全军覆没,眉头一皱,冷声道:“赫图,过去解决了这小子!”

        蒙古军中等级森严,那随从虽然心下生怯,却更加知道眼前的这位爷的厉害,当下硬着头皮道:“遵千总令!”拨马冲了过去。

        张翠山大喝一声:“鞑子,看箭!”声如平地绽雷,一道破空之声传出,这一箭正中赫图的左肩,这个倒霉的家伙中箭后手一软,长刀落地。

        “千总救我!”赫图中箭,虽然伤不了性命,却是恐惧之极,下身不争气的一湿,尿了。

        他跨下的战马背上一热,更显躁动,身子轻轻一抖,就把主人晃下了马,胆小鬼赫图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已是不敢再面对张翠山,转身就朝百夫长奔去,腿肚子还在打转,可跑起来比战马却慢不了多少,连跑边大喊救命。

        “真是丢人!”张翠山和百夫长在内心里同时冒出这么一个词来。

        “无胆的鼠辈!”百夫刀随手扔下怀中不知死活的少女,一夹马腹,冲了上去。张翠山弃弓拎起得胜钩上的长枪,也迎了上去。

        长箭颤巍巍的插在赫图的身上,还流了一地的水渍。须臾间,张翠山已然追至。

        若是这家伙朝着其他方向逃命,张翠山也不屑再取其性命,首恶乃是百夫长,可是这个小喽罗偏偏大嚷大叫着向百夫长寻求庇护,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悲催到家了!

        二人以胆小鬼为战场,枪长刀短,中间又夹着自己的部下,百夫长不得己而收刀,眼瞪瞪看着一个孩童当面一枪洞穿自己的随从,实是重重地折了他的面子。

        张翠山收枪甚快,未等被穿了透心凉的赫图倒下,长枪再度刺出,枪尖透着一股冷冷的杀机,目标却是百夫长的战马。

        “无耻!”百夫长一声怒喝,提马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一枪,脸上的刀疤和他恼怒的表情纵横交错,狰狞无比地吼道:“你以为杀了几个小卒子,就能和本将抗衡么?”

        张翠山并不答话,挺枪再刺,百夫长见其竟然不搭理,顿觉颜面受挫,怒极而笑,单手擎刀,自下而上一撩,轻松荡开长枪,张翠山顿觉一股大力从枪身传来,双手拿捏不住,长枪脱手而出,虎口更是被震得鲜血长流,差点儿掉下马来。

        心下一阵暗惊,这百夫长竟是如此厉害,相较之下,先前的几名小卒就是捆到一块,也及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不自量力!小子,你坏了本将的好事,就拿命来吧!”百夫长一声冷笑,一个箭步窜了上去,长刀不停地砍下去,他天生神力,速度又快,张翠山人小力弱,不敢硬接,只是凭着脚下精妙的七星步法躲避,被打得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忽地一脚踏空,张翠山心知不妙,咬起牙举枪硬挡,被百夫长的一记重劈了个正着,随后横起一脚踢开张翠山。只听得一道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张翠山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手臂断折,肋骨也断了一根。

        看着狰狞面容的百夫长扑过来,张翠山心中无悲无喜,勉强提起那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从他的身上涌现出一股悲壮的决然之意。

        二人的实力相关如此悬殊,若非那百夫长掳走少女,张翠山决计不会选择和他对抗,此时支撑着前者的,是一种信念,一种为遇难父女讨个公道,哪所是血溅五步也要与之一拼的决然。不成功,便成仁!

        张翠山艰难地从尘土中爬了起来,喉咙处一阵甜意涌来,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整条右臂空荡荡的挂在胳膊上,除了连接之处传来一股痛意之外,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

        在百夫长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中招后的张翠山依然是不动声色,抹去嘴角的血渍,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咬着牙一扭一转,强行接上了脱臼的手臂,“霍”地从尘土中一跃而起,飞身扑了上去,手中还抓了一把不知什么东西。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见张翠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悍然冲来,百夫长暗暗叫声晦气,抄刀在手,准备一刀将其劈开之际,忽觉眼前一阵模糊,却是被张暗藏在手中的一把沙土给迷了眼睛。

        他心知不妙,哪想到眼前的少年郎如此阴险,慌忙用双臂护住了头脸。张翠山趁着这个空当,将手中的半截短枪掷出,又捡起长刀猛然挥下。

        “啊!”百夫长惨叫一声,捂着头脸的手指下滴出了鲜血,一只眼睛被短枪给刺瞎,右臂同时也离开了他的身体,重创之下他再也无法维持平衡,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能够在军中打拼出一番势力,可以证明这个百夫长并非什么蠢人。他本是一千夫长,只因犯了军中首领的大忌,这才被降到百夫长的位置,而他的亲随跟了他数年,也没改口,一直以“千总”相称。这些年来,他在军中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战斗,那些从血与火之中磨炼出来的本领,也一直庇护着他活到了今天。只是可惜,这一次他遇到了一生中的克星。

        重伤之下的百夫长非但没有露出怯意,反倒是狂性大发,他忍着剧痛包了一下伤口,从喉咙里崩出杀气腾腾的两个字:“去死!”单手提起长刀,一个垫步窜了出去,长刀带着一阵劲风砍向了张翠山。

        张翠山情知不敌这暴怒的家伙,转身就跑。

        “哪里跑?”刚吃了大亏的百夫长岂肯善罢甘休,他虽然伤了一臂,又瞎了一只眼睛,但双腿无恙,甩开步子就追。

        他人高马大,一步跨出足抵张翠山三步,虽然后者仗着身形灵活,可是彼此之间的距离依然是越来越近。

        这二人一追一逃足足跑了四、五里,二人俱是累得气喘吁吁,张翠山还好点,只是肺管子疼罢了,这百夫长却是重伤之身,他这一路狂奔,血流加速,身上的伤口再次迸开,若是这二人再跑上一段,估计不用张翠山动手,光流血就能把他流干。

        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怒骂道:“哪来的野孩子,我抓个贱民干你什么事了?”

        说实话,张翠山的体质远不及百夫长,此时也到了权限,他有样学样,蹲在地上以更加凶恶的眼神回瞪了过去,嘴还一点儿也不肯吃亏,粗声粗气地吼道:“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有本事过来杀我呀!”

        “你过来!本将一刀砍了你!”百夫长失血过多,此时根本提不起力气来,他干脆寻着一声石头,半躺了过去。

        “哼,我要是有力气的话,还容你在这大呼小叫?”张翠山说的倒是大实话。若非筋疲力尽的话,他要么上前干掉这个百夫长,要么就是转身逃命。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扯了半个时辰的皮,精神略微恢复,竟是同时站了起来。百夫长上一轮交锋失利,倒是学了个乖,睁大了唯一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翠山的两只手,心下暗道,一定不能再犯上次同样的错误了。

        与之紧张的神情相反,张翠山的表情反而相当轻松,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是过度运动有些热了,他反手把外套给脱了下来。

        “杀!”百夫长长吼一声,提刀冲了过去,堪堪冲到张翠山身前不到一丈之地收刀,扬手将手中的沙土撒了过去。

        身为一个将领却对一个孩童使了这招,百夫长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自己上当之后学得乖了,浑没注意到张翠山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早在起身的时候,他就发现百夫长这个蠢货有所行动了,当下他不动声色地将外套脱下,对付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他连考虑的功夫都欠奉。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却是听到百夫长那犹如杀猪般的嚎叫声再次响起。

        几乎是在百夫长扬手的一瞬间,早有准备的张翠山以衣衫将尘土给弹了回去,悲催的百夫长仅存的那只眼又被沙子迷住了眼,紧跟着膝盖处一股锥心般的剧痛传了过来,却是张翠山一个虎扑,在前者的膝盖、脚踝等关节处连刺三刀。

        百夫长遭此重创,再也坚持不住,浑身上下鲜血长流不止,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其实在这一刻,张翠山完全有余力将百夫长终结掉,只是对于这种恶人,一刀刺死他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他应该有更为“壮烈”点的死法。

        “小哥,我认栽!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我给你一千两银子,怎么样?”百夫长哀求道。

        百夫长断了一臂,眇了一目,又断了两条腿筋,可谓是惨到了极点,战斗力几近于零,脸上的狂傲之气瞬间消散,竟是有了几分妥协的意味在里面。

        “噢?”张翠山随口答应了一声,眼中却殊无一丝怜悯之意,从百夫长的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揣到自己怀里,还顺手抽出一条牛皮索,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系在一匹战马的马蹬上。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他忙活了半天,回过头来带着一种就像一只猛虎盯着绵羊般的蔑视,扔过一句话来。

        “我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的话,依大元律是要被诛三族的!”百夫长色厉内荏地道。

        “是吗?”自己好像是个孤儿,诛三族对于张翠山似乎没有什么威胁力,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着手中的活计,这一次却是将牛皮索套在了百夫长的一只脚上,而且还上了个死扣。

        百夫长以前也没少折磨人,见状大惊失色,这次他再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张翠山会放过他了。

        “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吧?”威逼利诱不成,只剩下了哀求。

        “既然你对平民百姓不能做到手下留情,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说罢猛地一发力,把百夫长头下脚上地悬于马蹬上。

        “小爷!小祖宗!,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不等他说完,张翠山抽出匕首,狠狠地刺了马屁股几刀,战马猛地发出一声悲嘶,拖着百夫长狂奔而去。

        “为了给死在你手下的人一个公道,今天你必须死~!下辈子做头好牲畜,来抵消这一世造的孽吧!”张翠山说完这句话,步履蹒跚的走向那早已断了气的少女。

        战马跑出了老远,传来百夫长那越来越低弱的惨叫声,张翠山心下掠过一阵快意。

        这一场恶战,不仅是张翠山到此之后的第一战,更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却代表着正邪双方的较量。

        论实力自己远不及对方,纵是有几分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实在是不够瞧的,若是不能突出奇兵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恐怕是没有丝毫胜算。

        只因为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哪怕张翠山实力有所不及,其结果依然是邪不压正。

        将少女和乃父葬于一处,他不知这对父女是何方人氏,本着何处黄土不埋人之意,就葬在了城外不远的一处荒坡上。看着这对无名的坟墓,张翠山心下一阵黯然。

        从个人立场来讲,他是为这对父女的命运同情;从大义的角度来看,用忧国忧民来形容也不为过。

        在这一刻,他身体虽然瘦小,却又如同大同般伟岸。

        张翠山再次走到了来到了开封城门口。

        此时天色已黑,守门的元兵已经散去,竟是不知他们的同袍已然丧生于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童之手,而过往的百姓却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个消息,再联想到自己之前的冷漠,竟是不敢和张翠山新人冷冽的目光相对,一个个低头走开,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仅有十二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地狱杀神。

        看着众人的麻木,张翠山心下又是一阵气苦,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你们的勇气何在?他在心里在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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