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乱心
“关我什么事！”
孙道之前的那种礼貌性的态度，或者是单纯怜惜式的小心翼翼，都是建立在少女安静下不是如此烦人的基础之上。而既然如今少女粘人粘得惹人心烦，孙道自然也不会再与她客气。
不是那种所谓顾客至上的服务业人员，本身又不是那种太过怜香惜玉的绅士，孙道管她是否承受的住！
总而言之，自己是无辜的，少女是自找的！
“阿耶下旨告诉汝南，言公子病倒是阿耶疏忽所致。父债女偿，阿耶命令汝南照顾好公子，要是公子缺少半根头发，汝南则受重罚。所以汝南有所冒犯，望公子体量”
“关我什么事！”头疼得厉害，孙道突然没有了食欲。
添乱的不单单是面前这位死缠烂打的皇家公主，还有那位从来不老实的李世民！却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纠结于此没有太大意思，不爽于这一点的孙道愈发地烦躁起来。
“但粥快要凉了，即便公子不喜欢汝南，可是公子也不能随便辜负孙家姐姐她们的努力吧”舀起一勺药粥，少女放于自己的唇边稍稍地一试，而后固执地送到孙道的嘴边，同时低敛的目光只是盯在汤勺上，强迫自己不去与孙道撞上“孙家姐姐专门为公子量身配制的药方，由恬恬妹妹吵着为公子煮的药粥，煮好后又是临川妹妹一直为公子温着，只为了公子醒来后能喝着暖心的药粥”
“再帮你普及一些事吧”颓然放弃了坚持，孙道一口吞掉少女送过来的药粥“最后一次，无论怎么样以后我都不再对你废话，烦了”
忽然间平静下来，孙道此刻就像是他平常与人交谈时的态度一般，淡漠平静。于是孙道低垂着眼睑专心于能够填饱肚子的药粥之时，语气自然也平淡下来“你的年纪也算是少女了，那你应该能够理解，你这样年纪的女孩，或多或少都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如何如何的。其中更多的应该都差不多，什么救世英雄什么翩翩公子什么少年大将军之类，既要他足够浪漫，并且又只爱你一个人。一生一世只宠着你爱着你，无论你犯下什么错，无论你怎么不谙世事怎么幼稚可笑，无论你是怎么除了那迷倒他的外表、令他迷恋不已的身体外再无特点。而且必须要爱得死去活来，离开你就不能活下去的那种。同样自己也是非君莫嫁，即使是家族反对甚至是世人不容，心中的那个人都不会抛弃你。上天注定，她与他会创造出旷古绝今的爱情神话，惊天地泣鬼神，感动天感动地！”
“很夸张，不过多少也有几分真实性”
“而我曾经经过一个这样独特的地方，那个地方总有一群无聊的人研究这种无聊的事，其中一个比较权威的机构最后研究得到的成果就很讽刺了。是关于男女异性之间的感情的，叫做吊桥效应”
“吊桥是一种走在上面会产生随时都可能掉下去这种担心的桥，而吊桥效应是指，当你提心吊胆地走在吊桥上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突然加快。如果在这个时候，你碰巧遇见一个异性，那么你便很有可能会误以为眼前出现的这个异性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从而对其产生微妙的感情”
“不用怀疑这个结果的正确性，少女们的梦中，不就是常会出现于千军万马间突袭而至救下自己的大英雄吗。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换一句话来讲，我们把这个效应套在你我身上，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理解——你对我产生的感情，是建立在诸多人为因素的基础上的”
耳边听得一阵响动，孙道随即昂起脑袋，对上少女微红的眼眸与勉强至极的难看微笑。
她在恳求着孙道，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惜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异想天开，而孙道自然也是不管不顾少女无言的阻止“初见时我对于你的轻言细语，让你误认为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是其一；随后我无意间随便唱的一首歌，使你开始幻想着我背后的故事，这是其二；然后就是你的父亲希望由你来留下我，这是其三。如果第三点暂且不谈，只是其一其二的话，也没有什么，最多算是遇见一个有趣的人；但是你父亲那样的意思表现出来后，一切都不同了”
“怎么说，这个人还不错，你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然后结合之前各种各样的幻想，你的心跳开始加速，开始摇摆不定；最后我在你正在调整心态的时候，表现得也不是那种差强人意，于是你的这种所谓地喜欢就这样形成了。种种原因种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过后，就是你现在这样心系于我”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认为，如果当初出现在你面前的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位你父亲故意暗中安排下出现在你身边的少年。在你对他有一定印象之后，你的父亲再徒然跳出来，问你对他的感觉如何，然后再一通暗示，你是不是就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最后疯狂地爱上他？换句话说，是不是任何一个当时出现的适龄少年，你都可能爱上他？好像日久生情那样？”
“最后再极端一点，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服从你父亲的安排报答他？如若将来我对你父亲没有了作用，他又想要收回成命，令你嫁与其他对他有利的少年，你又当如何？”
“不会的……阿耶不会这么做的……”少女低下头沉默一阵，又忽然昂起了小脑袋，望着孙道的双眼里终究还是晶莹有泪“公子在欺负汝南～”
“我一直都在欺负你，可我说的也是事实”这时候孙道早已顺手轻而易举地夺过来刚刚少女死死守住的药锅，一勺一勺快速地往口中送着，对于少女的控诉承认得干脆“或者我换一种问法——假如我在你没有成功等到十六岁承诺之前已经成亲，而后你的父亲又需要你嫁给另一位你不认识的人，你这位自诩报答父亲的少女，将要作何选择？继续等待着有可能成为的一个妾，还是抛却自己感情选择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少女望着孙道，双眸里孕育着深切的悲恸与浓浓的不解“明明阿耶不会这样为难汝南的啊，为什么公子一定要逼迫汝南选择呢？”
“世事如棋。足够虚伪的借口，我不喜欢这句话；可事实上，却不得不承认它的某种正确性”把一整锅的药粥全部吃完，孙道把空空如也的药锅放回少女手中。语气平淡，然后睡下去，面朝着里面“我吃完了，要睡了，请你离开”
孙道的言语与行为使得少女一时间心乱如麻，致使她的一排贝齿直接咬青了下唇，最后也只能是这样的一句幽幽轻语“汝南就在外面，公子有事吩咐一声”
在为孙道掖好棉被的边角后，悄无声息地抱着药锅消失在这个房间里。于是这里终于再一次回归平静，宛如风平浪静下的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一夜没有安歇的人并不多，尤其是为孙道而没能好好休息的人，根本没有几个。虽说孙道陡然间生病倒下，然知晓这一点的人更少；至于身为罪魁祸首的李世民，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下后随即扬长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然而这座不夜城中，仍有人主动地没有去进入梦乡；而且，与孙道有着直接的联系相关。不远，虽然那宫殿里所有主人的房间都处于黑暗之中。
早早地灭掉房间里的灯火，躺在自己温暖的床上，这位少女仍旧不能闭上眼，纵使眼前早已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
如果一定要深究的话，她从崇文馆下学之后，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中。便连晚饭都是自己的小妹送过来，总之少女没有再踏出房间一步——她一直在等待着，从傍晚到现在，旧的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就要到来的现在。
等待的过程太过煎熬，然等待的那可能的结果，却足以令她心甘情愿地承受住这一煎熬的时间。何况对于少女而言，这种煎熬拉得越长，她所料想所希望的结果出现的几率就越大。
单单是经受得住这份等待中的无聊，便有可能反败为胜从而获得一场胜利，她如何能不强迫自己等待下去？虽然从这方面而言似乎是有些胜之不武，可不能否认，运气从来都是实力的一种！她坚信着，并用这个理由成功地暂时性说服了自己。
她不愿意、不甘心输！尤其是对于孙道，那位自己真正对手的奴仆！
乱七八糟的心态下，心中却又准确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如此少女反而是愈发的精神起来。到最后直接是聪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在黑暗中无声地走到木桌那边去，顺手摸索过来桌面上的茶壶，少女给自己倒满一杯温水。
没有人看得见，少女端起茶咕噜咕噜地喝下去，而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仿佛这些许温暖驱散了刚刚包围住自己的寒冷，阻挡住它们嚣张的侵袭。
此刻，也正是午夜的钟敲响的瞬间。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少女取得了胜利！她没有输！
这般的欣喜瞬间闪过，此后疯狂涌来的却是无尽无穷的沮丧感与憋屈感。这胜利来得莫名其妙，那边发生了什么少女根本就无从知晓！因而现在的胜利胜之不武，完全不是自己应有的风格！可笑的是，之前自己还总是沾沾自喜。
这样的念头霎那间涌上心头，然后便迅速占领少女的脑海；如同午夜梦魔，挥之不去，忘却不了！
不甘心！
不仅仅是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胜利，还有那位令自己如此变化的孙道！
然并没有被情绪左右太长的时间，少女已然回到床边穿戴好衣物，不让自己有半点生病的可能。
少女很珍惜自己的身体，因为她认为自己很有用处，对于所有人来说。
这时候，“吱呀”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悄然打开，接着是一位穿戴整齐的温润少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知道照儿就没有睡”见着黑暗中的那人影轮廓，少女盈盈一笑，走到那散发着余热的火盆旁。
“大姐？”讶然低呼，把脑袋转过去的少女则是迅速跳起来，抓起下意识退后几步的来者藏在背后的手。
怎么试，都是可以那种刺激到整个神经的冰凉！
“大姐，咱们姐妹俩很久没有同床睡过了吧？”眼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而后少女灿烂一笑，拉住来者快步到了床边，紧紧地抱着姐姐，把脸颊深深地埋在姐姐乌顺的发丝之中，倒在了仍旧温热的锦被里。
于是来人轻易地感觉到，顺着自己头发滴落进入脖颈儿中的，是那晶莹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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