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 复仇者的祷词

杜尚只听得热血上涌，大个子的话他无从反驳，相反，内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大个子说得对，快些追上他的脚步吧！”

        “谁在与我说话？”杜尚心中疑惑顿起。

        “是我，我是你的本心。我一直都在，已经被压制得太久了。”

        那个声音，继续杜尚的脑海，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那是我的本心吗？”杜尚下意识地自语着，突然有些明悟。

        威玛老师、卡西乌斯和丹，都曾经和他说过，武者在突破八阶的时候，会感悟到一些不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就是“道”。在武学一途上，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道路，那就是他的力量的终极呈现形式。

        杜尚自己是一个灵思有余，毅力不足的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他这辈子走了捷径，迅速学了许多东西，但无不与这个特征吻合。他心思缜密，凡事喜欢谋而后定，在平常事务上，这种性格会帮到他许多，但在武道之路上，这种性格反而成了缺陷。与路一比较，杜尚顿时看到了自己的缺点。

        记得有本书上说“大巧不工”，杜尚以前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一直以来，他沉浸在追求各种各样的技巧中不能自拔，甚至以为，比他强的人都是拥有比他更加厉害的技巧。

        现在，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有力自然就有勇，现在，他隐约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有勇者才有力。

        心灵，它是驱使一切力量的核心，它并不依照数据与计算结果来工作，而是依照自己的直觉行事，那，就是人的本心。

        一个人在别人眼中强大或渺小，冲动或谨慎，伟岸或猥琐，都与本心无关。每个人的本心都是一个自我世界，每个人的自我世界都是力求圆满的，它天生就认为自己具备一切美好高大，只是这种意识，随着人的成长与不断接受外来的评判，不断地自我否定中，被一点点地压抑，以适应拥挤的人类社会，成为一个现代人。

        而武者修行，是逆流而上，追寻人类最原始的力量。如果缺乏“勇”，心灵又如何能自如地驱使力量，甚至爆发力量。他的“道”一直缺少这一块木板，所以他永远也无法超越当下的自己，所以他的力量很少能爆发，所以他无法进入更高的境界。

        在意识的最深处，那个与他在对话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等到杜尚能够看清，他觉得略显眼熟。

        那是一个留着一头骄傲的黑色刺猬短发的东方男子，他身材高大，英气十足，与杜尚前世的面貌特征有几分相像，但其实又不像。准确地说，这是杜尚以前在玩某个游戏时，用了两个小时精心捏出来的玩家形象一个理想化的自己。

        “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就差这一个。”他开心地宣布着，然后，从自己面前魔术般地变出了“勇气”两个字，放到面前一个正在不断沸腾的潭中。

        “什么是勇呢？”杜尚抓住时机，向自己的本心询问。

        “勇，是这世间最直接，最原始的力量，是一切力量之源。”那个身影高声宣告着随着他的宣告，他面前的那个潭开始沸腾起来，一团火焰升腾起来。

        那个身影飞了起来，与杜尚融为一体。杜尚发现自己能够真正地内视这片精神领域。他的精神世界，现在正在被火包围着，那火炽热，但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这团火在他的意识海迅速燎起来，以不可抗拒的燎原之势，向着四面八方推进，焚烧掉他以前精心建筑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迷宫防线，以及许多的垃圾杂货，一直推进到这意识之海的边缘。一切被认为多余的东西，都被它烧掉，这片小世界变得更单纯凝练。

        然后，着团伙收缩回到意识海的中央，慢慢地沉淀下来，像一条金色的河流，把这片世界笼罩起来。

        许多保存在杜尚的脑海中的东西化作了灰烬，包括他以前看过的不求甚解的书，学过或创造过，但不求甚解的招式，还有那些他的智慧未能领悟的知识秘法。留下来，并且被深镌在这片世界里的，寥寥无几。

        一些闪烁着星辉的符号，在这金色的河流下面深处，连成一片星海，闪闪发光。那其中，有幻之理的技能树，它潜藏在河流的深处，发出幽暗的光芒。此外，在河流中闪光的，还有丹教的棍术，以及杜尚已经练习得很熟练的身法。

        除了这些，河流里还有几个魔法符号在闪闪发光，最明亮的，是从“阳之挂坠”上学来的那两个复杂的纹，剩下那些颜色暗淡的，那是杜尚已经掌握了的，可以徒手发出的低级魔法。

        貌似广大无边的知识库，最终能在他的世界中沉淀下来的只有这些。

        杜尚的意识检视着这金色的河流，此刻，他竟然与这世界一样，变得沉静起来。

        这就是他的境界。

        他凝视着河流，金色的缓慢流淌的液体中，倒映出一些给留下深刻印象的强者之力，由剑圣那不可动摇的守护之意志外放出的最强招式“凤凰烈波”，星杯骑士那凝聚着空之理的造成空间坍塌的一刺，先后在这金色的河流上闪现，然后慢慢地消失。

        他伸手出去，在那些倒影消失的地方，感应着它消失的踪迹。

        他一无所获。

        他惋惜地叹息一声，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还无法领悟这样强大的力量，但他的意识里已经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假以时间，他终将领悟出这些力量的真谛，化为自己的本领。

        对境界的探索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最后往这片世界看了一眼。被火燎过之后，这片世界由混乱变得纯净，而且，还在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越来清晰生动。他的世界还在慢慢地成长。

        他满意地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路，已经诧异地看了他半天。

        就像杜尚能从路的意志中领悟到他的力量，路方才同样也从杜尚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自己渴求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

        就连修行尚浅的古德都有所察觉，也因此变得沉静了，在默默地揣摩着。

        杜尚打量了路几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我支持你！”

        路顿时喜上眉梢。即使他已经做出了孤身上路的计划，但仍然希望从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听到这句话，“我支持你！”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杜尚的眼中闪烁着诚挚的光芒。

        他的精神正处在一种空灵状态，就在刚才打量路的那几眼中，他想到了许多事情。

        路比他更早突破了七阶，是时候选择自己的‘道’与‘理’，而他的绝技，就叫做“一往无前”，想来是直中取胜之道。复仇这件事，就是阻碍在他心灵上的一座大山，必须要由他亲自去搬掉。而自己的种种忧虑考量，无不与路的“直道”相违背。

        也许，完成这复仇之路，就是路通向强者的试炼。

        “我支持你！”这是杜尚深思熟虑的答案。

        路听了这四个字，顿时觉全身轻松再无羁绊牵挂。他虽然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此行毕竟风险重重。把古德留下，是他准备的唯一后手。杜尚虽然年龄比古德还小，路却从来没有拿他当作小孩子，他既然这么说，古德就可以放心地交给他。

        路哈哈大笑，对两人说：“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我们找家酒馆去喝一杯。”

        古德隐隐不安，杜尚却接连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少安毋躁，提议说：“我们先去圣堂一趟吧，让阿吉也高兴高兴。”

        到了鲁雷大圣堂，主日学校还没有下课。路四下打量着，满意地说：“既然还有时间，我们去女神像前祷告一会儿吧。”

        路踏入了圣厅，选了一个靠近女神的位置，闭上眼，认真地祈祷起来：

        “女神，请你保佑我们，让良善与正义在上，让邪恶与罪孽埋葬。

        让我们的父母在您的神座之下得以永享您的荣光。

        女神，请您指引我，尽快找到杀害我父母的真凶，让恶人得到惩罚，让良善者的灵魂得以安息。

        我将按照你的指引，在完成复仇之后，将倾尽全力，去帮助更多的良善之人，去制止这世间的恶，让正义在上，普照世人。”

        不远处，杜尚半闭着眼睛，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心里将这祷词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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