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不速客）
临走的时候，他忽而瞥见那书房一侧挂着一把剑，却是大前日被王爷扔下水的紫玉剑。
紫玉剑怎么会好好地挂在书房？莫非是又捞来了？
忽而他参透李福全所说的事，昨夜，王爷定是后悔了，想下水去捞，又不肯被人瞧去了心思，故而摒弃了旁人亲自下水去寻，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才捞了出来，难怪今日咳嗽又重了。
*
铸剑山庄附近的竹林，一面靠山，一面靠水，葱翠茂密，环境清幽，却人迹罕至。
只听马蹄声声，一骑白马飞奔而来，前面并无大路。
“吁”得一声，勒马停住。
马的人正是晋王，一身玄色窄袍，面带飞鹰遮面，一面扯住辔头，一面四处打量，却未见一个人影。
有风掠过竹林。
“阁下是谁？”
晋王沉声一句。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在竹林里，有一人青衫墨斗笠隐现，看不清面目。
晋王下马而入，而暗处的林越等人却捏了一把汗。
这青衫人是敌是友，身手如何，他们一概不知。
那斗笠青衫的人却忽而跃出竹林，一个飞身竟然抽出了剑。寒光逼人，掠下竹叶纷纷。
晋王的剑也瞬间抽了出来，跃离了马身，迎了两个回合。
未料，青衫人却只是引他出剑，并非决斗。
竹叶纷纷而落，眼前的人却气息稳如明镜。
依旧是背对着晋王。
“王爷的七星剑，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话音一落，萧子隽蓦地抬眸看向这个青衫人，“你是”
似乎要唤出名字，晋王却谨慎收回了话，“不。你不会是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爷是巴不得我不在人世吧？”
那人转过身来。
萧子隽定睛一看，“你果然是樊离大师。”
铸剑山庄曾经的主人樊离，七星王剑为樊离铸造。
萧子隽面色微变，“你还活着？”
语气说不出是喜还是伤？
“这么些年未见，想来王爷也知道我不是樊离。樊离本不过一个身份而已。”
确实如此。
樊离大师，其实是十八年前的楚留白。
楚留白是谁？想当年享誉天下的吴越剑派的大弟子，他是梅妃的师兄，梅妃便是他萧子隽的生母。
岁月似乎没在他面留下多少痕迹，他还犹如八年前的樊离大师，下巴留着青须，略带不羁的黑发披散，风流倜傥，生平三个嗜好是酿梅花、喝酒、铸剑。
樊离酿的一手好酒，即梅花酿，他自称铸剑只是他的业余，只为了他品酒之余可以舞剑而已。但能让他亲手锻造的剑，世间难求。
萧子隽并不晓得年轻的楚留白却不是这般落魄不羁的。
他是白衣冉冉，风姿出众的剑侠楚留白。世人只道他一生为情所累，所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自此他便逍遥江湖，品酒论剑，渐渐对铸剑有了兴趣。
后来他还是来到了北齐，创立了铸剑山庄。
“当年我来安京，是为了报仇雪恨。吴越剑派一朝血洗，我怀疑是北齐皇帝所为。”
萧子隽的面骤然一凝，北齐皇帝是他的父皇。
“你当年靠近本王，难道是为了利用我？”
“原来王爷这么以为？”他轻笑出声，带些空痛，“你是暗香的儿子，我楚留白保护都来不及！”
“不要再跟本王提你与她的交情。若不是你，她不会那么悲惨。”
萧子隽并不领情。
这句话似是触动了楚留白，他喃喃道，“若不是我，梅师妹不会那么悲惨。”
似是陷入了回忆的悲伤。
萧琰年轻时与他相识，梅暗香是他的师妹，萧琰因他才认识了暗香。暗香选择了萧琰，却未料萧琰并非她的一心人，他是北齐大皇子，江山是他的首选。师妹不过是他的一个妃子，梅妃而已。
那年，他去见她，想来她是心有难过的吧？萧琰的后宫又多了一个妃子，而她的永儿不过才三岁，皇长子却迟迟不立为太子。
“永儿，唤楚师伯”
那可爱的孩子站在母妃的身旁，甜甜唤他一声师伯。
如果不是萧琰，也许师妹与他的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师父早有意将师妹许配给他，萧琰既是横刀夺爱，便应该好好待师妹才是。
后来，梅师妹被人陷害与他私情，皇帝顾忌他与梅妃的关系，故而他选择离开三年，未料竟再也见不到永儿了。
永儿一朝遇险堕崖，而梅妃却深陷囹圄，有人说永儿不是皇帝的血脉。
这一生，他都忘不了永儿。那么一个聪慧果敢的孩子，长大后必是练武的才。只是，梅师妹，你知道么，你所爱的人，都做了什么？他不信任你，竟然连自己的骨血也狠下心。
“不！皇兄遇险算是被奸人所害，也绝不会和父皇有关！”
萧子隽立时否认。
他不会相信是父皇害的萧子永。虎毒尚不食子。
“算不是他，只怕他也心知肚明，皇子堕崖为何不了了之？！”
因为情绪激动，一身青衫斗笠的樊离，楚留白，遽然咳嗽起来。
萧子隽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他试图劝自己相信皇兄堕崖是一个意外，可他无法劝服自己相信母妃是亲自应了罪名。
三年，母妃明明没有与楚师伯见面，又何来的私情？萧子隽曾秘密查找了一些内廷密录记载。
皇帝曾去冷宫探望过梅妃，只是梅妃却对他憎恶非常，饮鸩自杀，临终咬定这辈子没喜欢过皇帝，她爱的是别人。皇帝一怒之下，废除了梅妃的封号。
是年，三皇子生病发烧致使失聪，皇帝心疼他失了母亲才患病，便选了无法生养的韩昭仪抚养膝下，擢升为韩淑妃。
亦有别样的记载，说梅妃因后宫倾轧获罪，迫害皇子东窗事发、下药致使宫妃滑胎等数罪相加，陛下起先为其遮掩，最后因私情书信爆出，陛下大怒，将梅妃贬入冷宫等待发落。
他幼年恨透了那个与母妃有私情的男人。那时他不懂事，他觉得若不是楚留白，母妃不会死，留给他的也不是屈辱，皇兄也许不会死。
只是今时今地，萧子隽恍然明白，恨之切，爱之切。母妃临终是带着恨离去的，说的不过是恨话，终究是父皇负了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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