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上元之夜

一年之中，年轻人最喜上元节。

        因为，古人的上元节之夜才是确确实实的情人节，只因这日千门开锁，城内不禁夜，少年游东城，行歌尽落梅。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就是真实的上元节约会。

        上元节之夜，不管你是小家碧玉还是名门闺秀，这日都可以借着看花灯逛庙会得到允许，大家可以戴着面具，遮掩身份，游走于闹市之中，所以话本子里的美丽邂逅多都发生在上元节。

        宁轻轻少时最爱这类话本子，至于上元节她更是喜欢得紧。然而如今年岁大了名花有主，只能乘车过市。

        此时她坐在华丽的车轿里，晋王伴在她身侧，依旧让她高兴不起来。

        隔着帘子走马观花一番，眼瞧着花灯璀璨，火树银花，街市买卖，都只能过个眼瘾。

        外头一群半大孩童围了上来，“又一辆宝马香车！”

        “美人快掀帘子让我们瞧一瞧啊！”

        宁轻轻还真要掀帘子，被晋王眼疾手快给一只手摁住了，王爷那脸阴得要下雨。

        她长吁短叹，只得作罢，终于晋王开口，安慰了一句：“今夜宫里头的灯，也一定出色。”

        轻轻呵呵一声，“那是，那是，宫里头的随便一根头发，都比民间的粗上几倍。”

        两个月不入宫，偏巧上元之夜要入宫，宁轻轻本是打算出来玩的，故而这会子犹如霜打茄子，垂头丧气，话也说得难听。

        这入宫的一路，萧子隽不得不忍受宁轻轻的各种焦躁和冷嘲热讽。此时，他生着闷气，看了眼一旁的宁轻轻，心里或许在想，怎么就鬼迷心窍喜欢这么个丫头。

        晋王想起了五年前的满城烟火，上元夜，他难得一次被人拉着游夜市。

        他第一次见到宁轻轻时，她戴着面具，因为不会说话，又想得到他手中的灯笼，只得拿下面具比划着手语，急得她眉毛都在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不说话，已经很美。

        萧子隽此时在追忆年华，冷不丁地被轻轻一指头给戳醒，丫头问他：“大家怎么纷纷朝着南向跑啊？”

        掀帘看去，果不其然，街上行人不约而同跑去南街。

        萧子隽让高铭问路人，得到回答是“听说是去上林寺看什么热闹。”

        上林寺不是皇家寺庙吗？难道如今对外开放了不成？有什么热闹可看？

        轻轻侧头问晋王，萧子隽眉宇间一片冷凝，似有思虑，她只得作罢，安心入宫。

        过年期间，皇帝“封宝”、“封笔”，是不用早朝、行朱批的，众臣也是赋闲放假过年。一应事宜多为口谕，譬如今夜上元聚会。

        诸王及近臣携家眷入宫，宫里头安排了各色花样，最大的看点便是奢华的宫灯，舞龙、焰火表演等，然论气氛比起民间就差了大截子。

        众人象征性的吃了些元宵后，皇帝赐了些御笔所书的福字和对子，获赠臣子都喜滋滋地，莫大荣幸。

        终于，皇帝步辇而起，身后是王臣跟随，沿着宫灯道，猜了几样灯谜，又去各园市井摆摊转了一圈。

        轻轻跟在女眷这一边，觉得今夜宫里的这一套很有些小孩过家家，照葫芦画瓢，都是照搬民间那一套，没什么意思。大家纯粹是为了陪不能外出的皇帝和宮嫔过个上元节而已。

        当然除了轻轻是这么种看法外，多数人都觉得能入宫见识宫廷的富丽堂皇，得到皇帝的宣召和御赐，那是光宗耀祖的事。

        轻轻在女眷这一行列里，就故意落在后头，寻思一会儿看看焰火就好，别跟一群傻子似的陪宫妃逛假的市街。

        她站在那左瞧瞧右看看，是为了寻找无双。无双今晚没有看到，真是奇怪。

        她心里惦念便去无双宫里瞧瞧，去了才知道，无双不在宫里头，婢女们急得团团转，说是天没黑，公主就不见了，刚才娘娘还来问的。

        “公主很可能偷偷出宫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知道了——”

        当然，纸包不住火，很快云妃知道了这个事，悄然跟皇帝递了个话去。

        据说皇帝当时在看焰火，闻言心情不快离去，命人即可寻找公主并将其带回皇宫。众臣也随之看得小心翼翼，不多久四散而去。

        人群里，晋王开始四下寻找宁轻轻，因为找寻不见，正要对下人发火，却看见她急急忙忙而来，“王爷，无双不见了！”

        他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我知道。”

        轻轻瞳眸睁大，觉得不可思议，“你不觉得问题严重吗？”

        这一次，他没再看她：“所以，我们要出宫。”

        轻轻对于萧子隽也算了解，他向来的解释只会让你抓狂，因为他总说不出所以然来。

        宫门处，晋王吩咐林越等人，“将夫人送回王府。”

        轻轻正在掀帘子，回头诧异问：“你不同我回去？”

        晋王已然上了马，此时掉了马辔，一面对她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晚回一会儿。”

        马鞭凌空一甩，萧子隽策马离去。

        宁轻轻心生奇怪，然而只得乘轿子离去。

        火树银花夜，花市光相射。

        长街热闹未散，一片箫鼓喧动，人影参差。

        人们纷传今夜上林寺之事，轻轻隐约听到些，心中预感不好，已经知道萧子隽所为何事。

        难道无双出宫是为了见净唔禅师？萧子隽不是说净唔离开上林寺了吗？

        *

        话说上林寺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公主与净唔私情传出，晋王通知净唔离开上林寺避难，他离开后不久，皇帝的密令就到了。

        其实，上林寺长老们对净唔和公主的交往早有所耳闻，却并未加以阻止。这上林寺成为皇家庙宇已有三十年，比一般的山林庙宇要入世得多，每年宫里头给的捐赠就够塑几个金佛。

        常有德高望重的禅师入宫颂法，亦有达官贵族与禅师以茶会友、以诗会友。然没出事大家相安无事，出了事这些长老师父们就会拿出佛规清理门户做个样子。

        当初晋王考虑无双，便有心放净唔一条生路，只是他未料净唔回来了。

        净唔与无双约在上元节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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