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话要说

悍马最后在一栋白色的大楼前停下，透过车窗，叶林看到解放军总医院六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是这儿了。”刘铎简单地说明了一声，打开车门，第一个跳了下去。

        叶林跟在后边下车，扫了一圈四周，这才发现停在这里的车未必有多高级，但是那一个个牌照拿出去都能唬住不少的老北京，有军委的，有四大总部的，各大军区的也不少，挡风玻璃后面清一色贴满了各种眼花缭乱的通行证。估计，这里面随便拎出去一个都是军界响当当的大人物。

        医院门口，一位肩上扛着两杠四星的大校军官已经站在那里。见到叶林等人走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一行人通过专用通道来到了病房大楼的特护楼层。

        “我爷爷的警卫。”刘铎走在前边，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电梯门打开，叶林这才发现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群汉子竟然鸦雀无声。叶林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面最低肩上也挂着两杠四星。

        见到刘铎和叶林地出现，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诧异地神色，但是没有人去询问什么，默契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叶林觉得事情与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虽然这些人随便一个在外边都是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但以叶老爷子在军政两界的崇高地位，这个档次地就有些不够看了，这里面军衔最高的也就是两位中将。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留给他来思考，病房的门被刘铎敲响以后，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两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特护病房。

        作为重要领导人的特护病房自然不会跟普通病房一样简陋，会客室、洗手间、抢救室一应俱全，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床头那一排精密的医疗器械，与普通人家的家里也差不太多。

        两个人在门厅换了鞋子，披上消毒罩衣和帽子以后，才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进到了室内。大厅地正中摆着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位脸色发白的中年男人，头上插满了一根又一根地透明软管。

        视线一扫过床上脸色苍白的那位中年男人，叶林就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上了头，脑子中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无数个画面开始飞快地跳动。恍惚了好一阵子叶林这才站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要平复下激荡起来的心绪，却发现自己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虽然记忆中关于面前这位中年男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一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叶林关于他点点滴滴的记忆又都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二十几年过去了，原本风华正茂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不怒自威的中年，风霜在那张国字脸脸上镌刻下了永恒的皱纹，熟悉又陌生。

        一瞬间，以前的疑惑，那些想不通的地方统统都有了一个说法，难怪刘铎和自己不仅形似而且神似，难怪自己与刘铎仿佛存在着某种感应，难怪刘铎彷佛对他一直有种特殊的关注。

        所有的一切在见到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以后，叶林在心底都有了答案，他和刘铎是兄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你……就是小宁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叶林猛然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只见病床边一位年纪大约四十上下，保养得很好的中年贵妇正和蔼地看着他。

        “哥，这是我妈。”刘铎轻声地在一边解释道。

        从进病房开始他一直就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林的表情，但叶林除了一瞬间的失神以外，更多的东西他却有些看不懂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姨好。”叶林勉强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看到刘铎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的样子，摆了摆手，“不用说，我现在都知道了。”

        也不等刘铎再说什么，径自地走到了病床前，一直陪护在床边的刘玉琴连忙起身让出了位置。

        病床上中年男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鼻腔里插着氧气管，双眼微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床头的心电监控图上显示着病人的脉搏不但微弱，还很不稳定。

        “怎么回事？”叶林低声问道。

        “一会儿回去再说吧，爷爷要见你。”刘铎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叶林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早上才抢救完，现在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刘铎一脸忧色地看着病床上沉睡不醒的叶克功。

        简单地问答过后，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身份上的突然转变让叶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打量着病床上的叶克功，试图将这个男人与记忆中的父亲一点一点地联系起来。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叶林突然拍了拍刘铎的肩膀，低声说道：“走吧，别打扰了爸的休息，不是说老爷子想见我吗？带我去见见老爷子吧。”

        刘铎点了点头，如今父亲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爷爷也已经老了，能够支撑起偌大一个叶家的就只剩下叶林和他兄弟两人了，作为大家族的子弟他比叶林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乱。

        出了医院大楼，一直守候在外边的欧阳雪晴见到刘铎和叶林出来，连忙拉开了悍马的车门，叶林和刘铎钻进去，对坐在驾驶座上的欧阳雪晴吩咐道：“回家。”

        叶林本以为刘铎的家要么是部队大院，要么是独栋别墅，哪里知道最后悍马穿街走巷停在了什刹海附近一条小胡同的四合院前面。

        刘铎下车拍了拍铜环，一个干练的老妇人过来开门，身上穿的是老式的对襟褂，千层底的棉布鞋，一张嘴就是地道的北京话：“少爷，您回来了。”

        “这是吴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刘铎介绍道。

        叶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种四合院若是放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铁定是属于棚户区改造的对象，但到了现在，价格绝对超过了那些所谓的高档豪宅，更关键的是，哪怕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样的院子。

        清板瓦，磨砖墙，两扇对开的红漆大门，上面两个擦得雪亮的狮子头，各自嘴里衔着个铜环。大门的两边还贴着对联，小院里青砖铺地，绿草茵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大门南开，正对北边三间房，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墙之间用月亮门连着。

        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四合院，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放在清朝那也是六部侍郎以上才能享受的规制。在现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又是后海中心区域，谁要有这么一套院子，那足够在朋友圈子里吹上好一阵子。

        吴妈带着叶林和刘铎朝着大厅走去，一路上不住地瞅瞅刘铎又看看叶林，看着两人相似的面容，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作为叶家的老人，吴妈服侍了叶家三代人，叶家有些什么事情哪里还有她不清楚的，刘铎这个在叶家从小长达的嫡孙估计都未必有她知道得多。

        四合院的外表虽然还保持着古香古色的味道，但是内里却装潢得相当现代化，毕竟讲身份论地位是一回事儿，但谁也不愿意花钱买罪受不是，那纯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一位头发胡子全白的老人用茶杯盖撩拨着茶叶，眼神不时地飘向门口，彷佛在期待着什么。就在叶林踏入大厅的那一瞬间，老人猛然抬起了头，目光正好与叶林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一路上叶林跟随在刘铎的身后，想过了很多的事情，然而往日里处惊不变的心绪却一直乱糟糟地理不出个头绪来。

        太师椅子的老人他在电视中见过无数次，作为硕果仅存的开国将军，老人一生可谓金戈铁马，为共和国立下了赫赫功勋，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是听着这位老爷子的英勇事迹长大的，就连叶林自己也不例外，纵马扬鞭的老将军从小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位共和国的顶梁柱会是自己的亲生爷爷。

        刘铎看了看一见面就陷入了沉默了两个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带路的吴妈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场间的异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厅，把空间留给了祖孙三人。

        最后还是叶老爷子开口打破了大厅里诡异的宁静，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梨花木椅，“小宁啊，来坐爷爷身边来。”

        说话的时候，叶老爷子的眼神一直盯着叶林，却怎么看也看不够。叶林的心情复杂，叶老爷子早已古井无波的那颗心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叶林依言走到叶老爷子下手的那张位子上坐下，叶老爷子满是疼惜和怜爱地看着叶林，笑着说道：“怎么，看到老头子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叶林机械地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半晌之后才苦笑着开口，声音涩涩地说道：“实话实说，一时间冲击太大，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老爷子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听得刚刚离开，还在不远处的吴妈一阵感叹，还是这个刚进门的少爷会哄老爷开心。

        看着满脸沧桑，笑容可掬，一点不顾形象在上面大笑的老人，叶林没由来地觉得一阵轻松，好像这个亲生爷爷，除了那一堆吓得死人的头衔外，也只是一位平易近人的老人。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爷爷。”好半天，止住了笑，叶老爷子端起考究的白瓷杯抿了一口茶，突然看着叶林正色地说道，“不管你有没有说的，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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