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上什么楼

于是陈万金的目光也变得十分的凝重了。

        陈万金本人是不会任何武功的，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像季石那样，从对方的杀气上判断出对方就是那少年人。

        手段毒辣而厉害的少年人。

        可是陈万金也将对方看是一个难对付的对手，是出于他自己的一系列推断。

        过程是这样的：文丑是河北闻名的大将，而文丑是看重季石的。季石又看重那少年，由此可推断少年是一个狠角色。

        陈万金之前也听说少年的厉害，但似乎直到现在，才真切的感觉到这一点——从季石的态度上感觉到这一点。

        而且，陈万金这时还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季石之前居然装扮成仆从时，腰间还挂着一柄刀，这应该也是季石被对方的强大所震慑，才会犯这种初级毛病的吧！——以他对季石的观察，这镇静的年轻将军，本不该犯这种错误，甚至还需要自己来提醒他的。

        陈万金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马车，他头脑里虽然在转着对少年的看法，可是他心里面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女儿了，只有一辆马车，他从高处向下，看得极真切，没有另一辆马车。

        这一辆马车很大，足可以载七八人。现在下来了四人，那么自己的女儿一定还在里面。

        她会出来的么？

        一想到这儿，陈万金的心脏就不由得跳了起来。

        已经过了那么多天，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新生女儿了，心里的想念之情可真是一日胜过一日。

        现在怎么会不觉得心情激昂难抑呢？！

        他一直等着，看自己女儿出来，可是终究没有个人再出来了。

        少年跟陈氏三兄弟似乎在说些什么，然后四人向里走。

        陈万金突然扭过头来，对一旁跟自己一样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季石道：“季将军，你看我女儿是在马车里面么？”

        季石回答得很干脆，道：“不知道。”

        陈万金道：“怎么才能知道呢？”

        季石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此时，旁边一个仆从，也就是一名军士，突然上来道：“季将军，我看咱们可以派人去接近那一辆马车，以探知其虚实也。”

        说罢，那人以一种问讯的目光看着季石，只等季石一声令下便会去传令，让其他的人悄悄摸近马车。

        陈万金听了假扮仆从的军士之话，他却是在季石的旁边一言未发。

        季石稍一思索便道：“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呢？”

        “因为对方虚实未知，谁知道马车里有没有陈千金呢？”

        陈万金此时也道：“我同意季将军的说法。”

        他可不想在没有摸清的情形下擅自去试探马车里的情形，要是对方里面有一人挟持着自家女儿，那这边如果打草惊蛇，惹怒了对方，自己女儿可就危险了！

        ——女儿的安全，是陈万金绝对不容许跨越的底线也！

        那名军士听了便不再说话矣。

        四人朝里走了一程距离，望月楼的一名小二迎了上去。

        小二带着寻常小二那招牌似的标准笑容，站定弯腰赔笑道：“四位爷，这是要去哪儿呢？”

        说罢此话，那小二的眼光在少年与陈氏三兄弟脸上逐一扫过。

        陈氏三兄弟没有一个人说话，目光都齐刷刷看向那少年人。

        他们三人当然是在等少年说话，而少年并没有立即当然的说话。

        他先是举起头来，仰面向头顶一派黑沉沉的天空望了过去。

        少年是在望什么呢？难道他是在望月么？

        来望月楼望月，这自然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黄，甚至也很明亮。

        少年看了一小会儿月亮，终于将头低了下来。

        他对那一直赔着笑，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小二说道：“你觉得咱们来望月楼，走进了这一扇大门，难道不是奔楼去的么？”

        “是的，爷你说得是的。”

        在服务行业，尤其是像酒楼这样的服务行业，当然客人说的总是对的，如果客人不对，那么老板们就会发愁了，因为客人觉得自己错了就不愿意再来酒楼，那么，老板们的钱又该从何而来的呢？！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所以望月楼的小二，自然也跟其他地方的小二一般，他们都似培训一样的懂得这个道理。

        可是小二目光盯着少年，他又问了一个问题：“望月楼有两个楼，一个是大月楼，另一个则是小月楼，请问爷四位这是要去哪个楼呢？”

        小二这么问，当然是接受了其他某人的指示，他才会这么试探了问——这是显而易见的。

        少年却颇有深意的看了小二一眼，他缓缓的道：“那你觉得咱们应该去哪一个楼呢？”

        小二还是笑着，将自己的腰似乎弯得更加的厉害了，他弯了腰对少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全要凭四位爷的兴趣了。”

        说罢，少年的目光又稍带扫了陈氏三兄弟一眼，然后又快速的将自己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还是落在那少年人脸上，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少年人才是一行之首。只有一行之首的人，才会说话说得比较多的吧。

        而且很显然，其他的三人也是完全听他的，唯他马首是瞻也。

        “你的意思是要问我么？”少年并没有直接正面的回答小二的话，而是这么反问了小二一句。

        小二依然的是保持了笑容道：“是的，我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少年听了，这一回却一下子板起了自己的脸，他对那小二道：“你这样就错了！”

        “就错了？”小二不解的看着少年。

        “当然你错了。”少年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小二又赔了笑道：“爷的意思是不该问你们了？”

        少年点点头道：“是的。你真不该问我们。”小二这么说，少年似乎脸上才露出一丝比较满意的表情一般。

        可是小二却显然是更加的迷惑了。

        小二虽然很是迷惑，可是他毕竟也在这服务行业里面混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所以他的反应还算是快的。当下小二便立即道：“爷啊，如果你们去哪儿都不问你们了，那是不是要问我呢？”

        小二看到少年板起了脸，他还是想将这有点小尴尬的气氛给打开一些，所以小二他才会这么半开玩笑的说话。

        可是少年依旧板着脸，他摇了一摇头：“你这么说，当然也是错了。”

        “这么说也错了？”小二见气氛是打不开了，他也只能是一脸的茫然。

        少年道：“的确如此。”

        小二道：“那么，又不问你们，问我也不成，该问谁呢？”

        小二才说完，又自己找补了一句道：“是不是该去问天呢？”

        小二这后半句话其实还是走的开玩笑的路线，看起来他想着打开尴尬气氛的心一直不死啊。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少年却点头了，他终于点头了。

        少年对小二道：“你这才说对了，应该去问天。”

        小二一听，先是不解，然后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上天去问，会不会少年想要杀自己啊？

        ——小二他当然知道今天来的四个人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他们是绑了扬州首富陈万金的千金的人物，能够做这种事儿的人当然通常都是心狠手辣的，少年这么说，小二立即朝最坏的方向去想，当然也不算太错。

        不过少年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一丁点儿也没有，因为像小二这种人，又没有什么武功，要少年动杀机也难的。

        少年道：“你抬头去看。”

        小二一怔之下，他果然抬头去看，但还是很小心少年的举动，怕少年这是故意让自己去看某一个地方，然后少年很可能趁自己分神之际，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那自己可能就倒霉了。

        少年将这一切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呢？我偷袭你，这可能么？！

        小二抬头望了一下天，他也没有望太久，就将头低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嘛。

        少年却问了：“你看见了什么？”说着话，一对眼睛目光十分锐利的盯着那小二。

        小二很是茫然的摇头道：“爷，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少年突然转头对陈氏三兄弟道：“他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同意他的说法么？”

        陈氏三兄弟当然又是齐刷刷的摇头了。

        少年那一直板起来的脸，突然又松弛了下来，他对小二道：“天上有什么东西你看不见，你的眼睛不好使的么？”

        小二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因为一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了。少年说自己看不见天空的有什么，这个自己该点头，可是少年说自己眼睛不好，自己可得否定，自己看远处的姑娘洗澡，那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能够享受眼睛的福利的！

        少年道：“天空之中最大的是什么呢？”

        小二得到少年这样的提示，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似的。小二道：“有月亮啊。”可是很快便又换了一副口气道：“不过，问月亮，也问不着啊。”

        少年道：“月亮就是你该问的。”

        “我该怎么问呢？”

        少年道：“凡是来望月楼的人，尤其是夜里来望月楼的人，不是都冲着这一轮月亮来的么，所以你是不是该问它，问它如果要将它看得更清楚，客人应该去哪一个楼上呢？”

        少年说了这一番话，小二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小二连连点头，道：“爷说得对，说得对呀。”

        然后小二就回去报告了，先让四位客人就在这儿原地等着。

        少年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可别让咱们等久了，咱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少年倒是很淡定的，可是陈氏三兄弟并没有那么淡定。

        望月楼，陈氏三兄弟素自知是陈万金也是老板的地方啊，少年怎么会选这个地方呢。

        交换人质与钱财应该是在一个对自己一方更熟悉之处才有利嘛，选这个地方，无疑是给对方增加砝码也。

        但是对于陈氏三兄弟来说，无论他们有多少的不满跟担忧，也是拗不过少年的，因为胳臂肘不可能拧过大腿的。

        只是现在三兄弟心里怔忡不安，四下看着，只就怕陈万金在这望月楼之中布下了重重的伏兵，那样的话，想要全身而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全听少年的这当然让他们觉得憋屈了，可是在憋屈之外，倒也是有着一件好处的，那就是少年身手十分高强，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只是现在少年对小二这么说，也不知道少年那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且看接下来他如何安排吧。

        这边小二已经来到了望月楼大月的第三层。

        楼上的陈万金也好季石也罢，在第三楼当然都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

        只太远了听不清小二跟少年在下面都说了一些什么，只是觉得说了不少的话。现在两人都正焦急等着小二呢。

        小二上得三楼来，额头上都浸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这望月楼大月楼虽然只有三楼，可是这楼梯却有着两个特点，一个特点是之间每一阶的高度很高，另一个特点则是楼梯还很斜，所以虽然算来也没多少级的台阶，小二上来却也觉得很累——他又是一副赶时间的模样儿。

        陈万金先问：“少年说什么？”

        说罢，他不等小二回答，他还向楼下张看一眼，少年跟陈氏三兄弟都呆在原地没有移动位置。

        那马车也没有动，当然也无人再下车了。

        小二喘喘气道：“陈老板，少年他想到望月楼大月楼来。”

        说罢，将跟少年讲话的经过大致的说了一遍。

        季石听了心里暗自想着：有意思，这少年说话有意思，今儿个啊，可有好戏看了。

        陈万金听了小二的话，他显然跟季石是一般的想法了，陈万金也作了同样的评价道：“少年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季石立即接了道：“不但是一个有趣的人，也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虽然年轻。”

        陈万金听季石这么说，看了季石一眼，季石心想是不是他以为自己也在间接夸自个儿呢？

        小二禀报完了，就等陈万金的示下。

        本来望月楼的老板不只陈万金一人，只是今夜太特殊了，所有的其他老板都隐身了，只有陈老板现身，所以所有这儿的人都得听陈老板的。

        陈万金跟季石当然要商议一下，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让他们上来。

        当然，他们这一边要先行作好准备，心理跟身体上的准备。

        小二得到指示，便又立即抽身下去了。

        季石心里一下紧张起来，少年就要上来，之前按陈万金的说法，自己不动，不要节外生枝。那么，先得让少年不能认出自己也。

        小二下去，陈万金跟季石两人又在三楼向下看着。可是只有三人随小二朝大月楼来，少年没动，而是转身回去了。

        这一幕情景，当然大大的出乎于陈万金跟季石的意料了。

        陈万金看着季石，虽然没有说话，却意思明白，是在问季石：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季石苦笑了一下，他是在表示自己也完全摸不着头脑的。

        季石道：“先等着瞧吧。”

        少年不上来，季石竟然觉得便放松了许多也。

        毕竟陈氏三兄弟跟少年是绝对没法子相提并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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