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个飘

早晨，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秀平从下房取回一块肉，边拿刀切边对喜田说，你去村东头的小卖部买两瓶酒回来，晌午，咱请客。

        请谁？喜田说，咱孤门独户的，没啥亲人啊。

        秀平说，村里的贵生可帮了咱家的大忙。收麦那天，要不是贵生帮忙，咱北坡那两亩麦子就沤在地里了……我露一手，炒几个拿手菜，你和贵生好好喝几杯。

        好，好。该请，是该请。喜田说完，抬腿便走。秀平又说，买酒回来，顺便把贵生叫上。

        喜田出了门。

        是腊月二十三，农历的小年。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喜田披着雪花走进村东头的小卖部，开小卖部的三孬笑眯眯地说，哟，是喜田，买点啥？

        喜田说，晌午请客，就来两瓶好酒吧。

        三孬取来酒，搁在柜台上说，是请贵生喝酒吧？

        喜田点点头，随即一愣，你咋知道？

        三孬说，贵生帮你家收麦，这个人情，你能不还？那天，我到镇上进货，回来得晚了，路过北坡你家那块麦田，看见一男一女在割麦，我还以为那男的是你呢，仔细一看，是贵生……贵生这头犟驴，咱村有几个人能使唤得动他？嘿嘿，你老婆秀平就能……

        三孬话里有话，傻子都听得出来。走出小卖部，喜田就没了刚才的好心情。前面是贵生家，喜田停下脚步，斜眼瞅着那扇黑漆漆的大门，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进还是不进？喜田脑子一转，有了主意，便转身走了进去。

        贵生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看见喜田拎着两瓶酒进来，使劲抽一下鼻子说，喜田，请我喝酒？

        喜田不冷不热地说，我自个喝！

        那你来干啥？

        你不是帮我家收过北坡那两亩麦子吗？活儿没有白干的，咱算算。

        贵生站起来，不认识似的打量着喜田，眉头皱个疙瘩说，算算？当初我帮秀平割麦，啥都没想。那天，天阴得要下雨，我看见秀平一个人在麦田里忙活，就过去帮了她一把。咱一个村住着，乡里乡亲的，帮个忙还不应该？是你想歪了吧？

        喜田冷笑一声，想歪不重要，我是怕做歪了！

        既是这样，那就依你，咱算算。正好，我过年还没钱买酒哩。贵生掰着指头细数起来，你北坡那两亩麦子，秀平割了一少半，我割了一多半，算一个工；往场院里运麦子，秀平推车，我拉车，也算一个工。一个工一百块，多少钱你自己算。

        喜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抽出两张，拍在贵生的炕上，调头就走。走出门口，喜田停下，回头对贵生说，咱谁也不欠谁，两清啦！

        贵生“啪”地关上屋门。

        喜田回到家时，秀平早炒好了几个菜，满屋子的香味。秀平看看喜田，再瞅瞅喜田的背后，说，贵生呢？咋没把贵生请来？

        喜田把两瓶酒往炕桌上一蹾，脱鞋上了炕，“砰”地打开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头也不抬地说，咱不欠他的了，请啥请？

        秀平惊讶地说，咋就不欠啦？人家帮咱割麦时把手都割破了……

        喜田端起酒杯，一仰脖，“吱溜”喝下去，抬手抹抹嘴巴说，老子在工地干一个工才八十块，他挣我一百块……好，也好！

        咋会这样？咋会这样啊？秀平的心像被开水煮过，眼泪汪汪地看着窗外发呆。

        屋外，雪花那个飘……

        原载《天池小小说》2012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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