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个国家的烈士
箭矢射出，化作一条黑影，一瞬间来到大壮子身前，金属箭矢直接穿透了他身上的甲胄，金属箭头透背而出。
“大壮子。”
水耗子一声怒吼，整个人揉成一团，奋力撞开围攻自己的几人，拼命来到倒地不起的大壮子身边。
大壮子憨憨的笑着，仿佛体会不到疼痛，感悟不到生死。
“你……咕咕……”才说一个字，他的口中就用处打量的鲜血，猛然咳嗽，鲜血喷洒水耗子一脸，大壮子的面容却更加红润了。
“你说……我……我死后，会不会……会去天上给……给陛下……当仙兵？”
他说这个，是因为军团中有一个说法，说是赵昰乃是紫微星下凡渡劫，为他而战，死后依旧能上天当他的仙兵。
水耗子泪流满面，他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意气用事杀了人，怕的要死的时候，大壮子扛着他逃出捕快的追捕。
那之后，大壮子就这幅模样，憨厚中带着笨拙，但却永远一脸真诚。
“会，等陛下打跑了蒙元，就封你做仙官，让你当都头，管着五十个大头兵的都头。”
当都头，是大壮子最大的愿望，他说自己没出息，没让年老的娘骄傲过，当都头，管五十个人，娘就会骄傲。
“五十人……五十人……”大壮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眼角突然留下一滴泪水，为不可闻的说道“我想……我娘咧……”
这壮硕的汉子，就这样倒了下去，并且，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他的双眼空洞，直直的望着天，一滴泪水兀自在他眼角滑落，可能，那是因为想念母亲才留下来的。
他是一个母亲的儿子，一个弟弟的哥哥，一个船长的水手，一个将军的士兵，但此事，用一个身份形容他更贴切——一个国家的烈士。
赵昰远远的看到，战场中那个自己有些印象的黑瘦汉子正倒在那个总是傻呵呵笑着的大头兵的身上哭泣。
‘他……死了么？’
“那个，那个水耗子手下的一个兵，个子特别大，傻呵呵的，傻呵呵的笑的那个，叫什么？”赵昰急切向身边的军士问道。
“大壮子，他叫大壮子。”
一个认得那人的军士说道。
“大壮子死了么？大壮子死了么？”赵昰拍着船板大喊着问道。
“大壮子死了么？大壮子死了么？”
军士们跟着一起叫唤，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只是在帮着皇上询问。
死了，大壮子死了，水耗子起身，他的兄弟们围在他的周围，保护着他的安全，让他跟大壮子告别。
“大壮子死了，大壮子说，他上天给皇帝当都头去了。”水耗子喊完，已经泪流满面，他又喊了一句“大壮子想他娘咧。”
声音传回去，赵昰泪流满面，让他流泪的，不是大壮子给他当都头那句话，而是，大壮子想他娘咧。
战争，就是杀死一个娘的儿，杀死一个儿的爹，战争最残忍的内在，也就是这里了。
他哭泣，是因为他想自己那一世的娘了，想自己那一世的奶奶了，命运就是这样，不跟你讲什么道理，给你什么，总要让你失去什么，失去什么，又总会给你些什么。
它是那么的公平，又是那么的无情，所以，人们会说：感谢老天爷。人们也会说：不长眼的老天爷。
那边，水耗子说完，他推开身边护着自己的兄弟，跑到投石机后面，从盒子里抱出一个震天雷，用刚刚从大壮子怀中拿出的火镰子点燃。
“我跟你们奶奶的拼了。”
他抱着震天雷，奔着两船间的跳板跑去，此时敌人还没有全上来，看到他手中抱着的震天雷，都是吃军粮的，谁不认得这东西？
跳板上的众人吓得纷纷跳江，后面的看清楚了也赶忙跟着跳江，有多远要离他多远。
赵昰远远的望着，就见那黑矮子抱着震天雷向敌船上跑，吓得敌人纷纷遁逃，他紧张的手心中都是汗。
‘扔了，扔了啊。’
赵昰在心中怒吼，可是却不能阻止那黑矮子的动作。
奔跑中，水耗子的眼中满是泪水，他看不清晰前方，只能模糊的看到跳板。
“噗——”
他的脚不知踩到谁的尸体，被绊了一个跟头，手中的震天雷滚了出去。
“咣当当——”
震天雷正落在甲板上，它顺着跳板直接滚落敌船，然后一路向里面滚，最后居然滚入敌舰的船舱。
“轰——”
一声震响，火光四射，浓烟滚滚，江水中开始出现大量气泡，敌舰缓缓下沉。
“炸，炸你奶奶的。”
敌舰沉了，带着大量的敌人，缓缓的没入水中，一些军士跳入江中，想要游走，可沉船产生的吸力把他们卷入其中。
还在赵宋船上的蒙元水军傻眼了，他们此时只有十来个人，面对凶神恶煞，恨不得生吞他们的水耗子，在望望后面在水中挣扎的战友，他们毅然决然的——跪在甲板上。
“都他妈弄死。”
一个军士上前，一脚踢倒一个蒙元水军，手中长刀就要落下。
“饶命，饶命啊，我家住镇江，我是汉人，汉人啊。”
他口中求饶，要不是别人揪着，恨不得连连磕头。
持刀汉子呵呵一笑，毫不犹豫的便要挥刀砍杀——老子当水贼的时候，你这种胆小鬼也不知杀了多少。
“住手。”
水耗子的声音突然传来，那持刀的汉子望向自家老大，却见到老大正望着后方，他回头，正看到龙船上赵昰缓缓摇头。
“淮王说过，汉人……不杀汉人。”
意外捡了一条命，水耗子整个人都变了，暴虐都收敛了一些。
“调制投石机，准备……”
说道投石机，他不由的再次望向大壮子，平日里都是他调整方向的。
“准备战斗。”
对面的蒙元战船正在尝试绕过沉船，继续与水耗子的船只战斗。
“点火，装弹，发射。”
一气呵成，水耗子快速的命令。
投石机发动，震天雷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在敌人战舰的前甲板上。
“轰——”
一声轰鸣，敌舰直接被炸的漏水。
那船上的汉子如同林中惊鸟，纷纷四散而去，跳入越江之中。
‘若是刚刚能早一点打出这样的一炮，大壮子……’
水耗子的心中懊恼的想道。
这是他第一次操作投石机，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天赋。
那边，战船上的刘垓缓缓的摇着折扇，他的双眼沉静，内里仿佛蕴含着很深的想法。
他身边，孟汉赤红着双眼望着战场，双手因为攥的太紧，发出嘎嘎嘎的声响。
虽然离得远，可那一幕他还是看到了，战士们奋不顾身的战斗，让他热血沸腾的同时，恨不得从后面一拳头敲死这个蒙元水军统帅，结束这场水军对持。
“我要是你，就不会动手。”刘垓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少了些戏谑，多了一丝郑重“这场战争不算完，你可以回去告诉淮王，我的决定，最终取决于这场战争的高下。”
他这般说完，命令前军鸣金收兵，战斗已经没必要打下去了，在逆流的情况下，以敌人的勇武与武器装备，他是不可能胜利的。
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敌人僵持，然后等着蒙元解决扬州，再打通州。
敌人退去，赵宋水军开始处理伤员，最先被接回来的，当然是大壮子的尸首。
当他的尸体来到赵昰身前的时候，赵昰郑重的起身，右手用力的敲打在左胸，久久不曾放下，身边的军士也都行礼。
沉默直到赵昰的手放下此打破，水耗子站在大壮子尸体身边，在赵昰放下右手后，上前跪下，道：“请淮王追封大壮子为都头，这是他死前的唯一愿望。”
赵昰点点头，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他此时依旧红着眼睛，因为落泪，眼皮尚有些红肿，水耗子也是看在眼中。
“大壮子追封都头，按照烈士的情况处理，虽然烈士的相关待遇还没有颁布，但只要是在这场抗元战争中倒下的战士，其家人都应该享受待遇，这个你不用担心。”
赵昰的声音温和，神情却略显寂寥，只要不是亲自上战场，他的杀心就没那么重。
“大壮子，和千千万万死去的战士们，都是这个国家的烈士，我们不能让活着的人寒心，也不能让死了的人寒心，回去就在通州建一个纪念碑，纪念这些抗战蒙元的烈士。”
赵昰的声音不大，却能安抚每一个在场的军士。
“请淮王允许水耗子解甲归田。”水耗子并不起身，跪着说道。
赵昰没有拒绝，也不曾应允，他想了一下，问道：“累了？”
水耗子摇摇头，道：“大壮子死前，说想他娘了，我想回去替他照顾他娘，大壮子还有个弟弟，我想，我想供他读书，读了书，就不会像我们这样了。”
赵昰听了，认同的点点头头，道：“有情有义，是条汉子，你这样的汉子，我想留在军中，你若是愿意，我把大壮子的母亲接到宫中伺候，他弟弟我找人教导，你继续战斗，你若是不愿意，我又怎么能不答应一个勇士的请求呢？”
水耗子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赵昰，仿佛不明白为何有如此大的恩赐。
“他，是一个国家的烈士，每一个战死的烈士，我都不允许他们的家人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赵昰斩钉截铁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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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几章只是改了名字，内容大体没有变化，一些遣词造句修改了一下而已，各位老书友可以不必读的。感谢各位朋友的鼓励，我一直没说过这本书一定完本，因为这话太假，我只是想说，从九月一号到今天，一天两更不曾断过，有加更无不更，广宁办事，不说，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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