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多情总被无情伤
却不想苏慕兮不以为意，她狠了狠心，将自己一早就想好的话倒豆子一般倒出来，“臣妾多次冲撞皇上自知有罪，是以臣妾想去昆仑之巅为祖宗看守陵墓来洗清臣妾的过错，还望陛下成全。”
她隐隐听到南烨倒抽凉气的声音，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你想好了吗？”他的声音空洞而没有感情，尤其在这空荡又宽阔的晨晖殿之中。
苏慕兮坚定不移的，“是的。”
“你要知道，到了那里你就要永生都留在那里，不得再出来一步。”
苏慕兮闭了闭眼，咬了咬牙，“好。”
“……”
谁都没有再说话，从琉璃砖中射进的傍晚赤金的光打在地面上，这样一种氛围，有一种旷世的凄凉又有一种异世的温暖。
如果，你要将我留下，那么，我会留下的，你是皇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只这最后一次，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我。
多了许久之后却听到他用平静淡漠的语气说：“那就如你所愿吧！”声音同样的空洞而没有情感。
她向他望了一眼，嘴角不免勾起一抹苦笑，突然明白，他是帝王，帝王本无情，更何况他如今还有那么多的新人陪伴，他怎么可能跟她是真爱，一直都是……她太天真了。
“那么，多谢陛下！”她向他叩头，然后起身，步履沉重的向门外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有晶莹的泪珠在她眼中闪烁。
“等一下！”他的声音略显急促。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听他说:“你，你唱一首歌给我听吧！我听说你在闺房中时就是一个唱歌的能手，在天祈国还有苏氏小黄莺之称，不枉我跟你相识一场，这是最后一个要求。”
她转过身望着高高在上坐着的南烨，他的手扶在宝座上，握着那宝座上那浮雕兽头的扶手，模样看上去有些急切，仿佛要急着站起来。
“唱歌？”她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南烨竟然还有心思听他唱歌。
“对，唱歌。”
她笑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不再如鹰隼那般锐利，也不如夜色的深渊那么深沉，复杂多变却又夹杂着柔情。
他此刻不再是皇帝，她也不必再当他是皇帝。
“好。”她凄然而笑，然后唱起来:
我来自何方 将要何往 茫茫生命的长河 只我一只孤帆 飘荡 生我者何谁 知我者何人 自有我死之日 谁为我哀嚎 埋葬 世情足难料 情亦足难熬 不同竹林与清风 实则飞鱼与海鸟 别了昨日 来了今朝 痛还是痛 无处遁逃
唱到“自有我死之日”时她已实在忍不住眼泪决堤而出。整首歌她都用哭泣哽咽的调子唱完，本就凄凉婉转，这样听着，便仿佛挽歌一样绝望。
她唱完，他早已从宝座上飞奔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弥漫上来，苏慕兮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问到:“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吧？只是，你是皇帝，有许多的无奈对吧？”
他在她的肩头点点头，却没有将她放开，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他们一直拥抱着，直到地板上赤金的日光消失，眼看明月就快升起他才放开她。他终于松开手，不同于刚刚的温柔，他突然转过身用冷峻的声音说到:“你走吧！”
她望了望她的肩头，那里晕湿了一片——他哭了吗？高贵，残忍，冷漠的南烨在她的肩头哭泣了！？可是他为什么不留她，只要他一句话她便可以……
然而他是南烨，连对他自己都是残酷的，那么，就这样保留着彼此默契的爱离开不是很好吗？
还有，即使留下又有何用，因为姐姐的死，她跟他注定了是不会幸福。
她最后向他的背影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她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出晨晖殿，回到了凤藻宫之后紫鸢告诉她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坐了没一会儿便有宫人来禀报说，马车已备好，皇后该启程了。
“娘娘，您真的要娶昆仑之巅么？听说那里很孤寂。”
马上就要走了，苏慕兮反而释然了许多，“嗯，你不用担心，皇上虽说了要我一直在那里，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更何况我现在的心情……乱得很，能出了这纷扰的皇宫让我清静一下也好。”
紫鸢也知道娘娘的难受，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能听到她偷偷在夜中哭泣，虽然不舍，虽然担忧，可是只要娘娘乐意，只要娘娘喜欢她便无条件的支持。
与紫鸢告别之后苏慕兮便踏上了去昆仑之巅的旅途。
在苏慕兮离开皇宫的第二天，南烨便将南楚直接抓到了晨晖殿，南楚早就知道南烨肯定会对付他的，所以来到晨晖殿并没有太过意外。
“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么？”南烨坐在御台之上，声音淡漠似水。
南楚低垂着头，神态恭敬，“臣不知。”
南烨勾唇一笑，“雍王的样子那般镇定从容，朕还以为你知道呢。”
“臣弟虽然不知，但是臣弟知道，皇上找臣弟来定然不会有好事。”
南烨不以为然的笑笑，“你倒是很了解我这个做哥哥的啊，知道我找你没好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南楚的神情，却见他一直神情不变，好似早就有心理准备一样。
“既然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我便不拐弯抹角了。”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玩弄着手中的玉扳指道：“雍王手中的兵权什么时候才能交到朕的手上？”
南楚猛地抬头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道：“皇上想要兵权？”
“对！”南烨的声音简单干脆利落，丝毫没有一丝犹豫。
南楚却一声冷哼，南烨这人的胃口实在太大了一些，“你怎的觉得臣弟会将兵权给你？！”
南烨也不看他，一脸笃定道：“因为苏慕兮去了昆仑之巅。”
南楚心猛地一颤，“昆仑之巅？你竟然将她赶到昆仑之巅？！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南烨闲闲说着，“不过你这话可说错了，并不是朕赶他走的，而是她自己要求去的，朕不过是遵循了她的要求而已。”
南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朕想说，如果你想让她安然无恙的话，就将兵权交给朕。”
南楚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突出来，看上去格外突兀。
“如若我说，我不想给呢。”
“不想给？”南烨挑眉，“那就不要怪我对苏慕兮不客气了。”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让人胆寒的冰冷。
“她可是你的妻子啊，你真的能对她下的了如此狠手？”南楚怒瞪着他，愤愤不平道。
“妻子？”南烨仿若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只要能得到天下，女人算不了什么，朕也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要不要给朕，随你的便。”说完便作势要走。
南楚急忙道：“好，我给你。”
南烨重又坐回到位置上，冲他赞赏的笑了笑道：“你果然是在乎她的，能为了她放弃你所拥有的东西，倒是她的福气了。”
南楚懒得搭理他，他从怀中将兵符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的御台之上，语气变得冷然道：“你要的，我都给你的，如今我便可以走了吧？”
南烨将兵符拿起来把玩了几下却道：“我要的，你还没有给干净呢。”
被他这么磋磨着，南楚的耐心也被磨平了几许，眉眼间难免带着几许怒意道：“你究竟还需要什么？”
“如果你想她在昆仑之巅过得好一些的话，将你的雍王之位也一并给我。”
南楚的心猛地一沉，可是望着南烨那不容拒绝的神态，他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再想到慕兮这些年所受的苦，他便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妥协道：“好，我将雍王之位也一并给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狠狠丢下这句话，他似是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愤然离去。
而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之后南烨脸上故意装出来的不以为意才决裂开来，他望着放在桌上的兵符，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自从南楚将孤独夜擒获之后，朝堂上便有许多人对这个手握重兵的雍王很不满，说是不满，其实不过是嫉妒，嫉妒他年轻有为，他也知道有许多人在暗中想着对付南楚的计策，其实他收回兵权，贬黜雍王的身份，不过是对他变相的一种保护而已。
昆仑之巅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凄凉。除了各个贵族及先王的陵墓外，在它的右侧还有个小林子，里面有许多棕榈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而且，最让她欢喜的，林中还有一个洁净的温泉。
在林中修了一所房子，虽然设施简陋但却很雅致。在这里她可以忘掉她的出生，忘掉姐姐的死，忘掉南烨的残酷。她只知道在一座华美却冰凉的宫殿中有一个她爱的人，他有他的无奈，然而他也深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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