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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穆天凰的计谋


“看这架势,魏忠这回真是想置我于死地了。我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只狗逼到此种地步,今日的耻辱,有朝一日我定要向他双倍讨回来。”

        穆天凰在旁边石椅上闲闲坐下,道:“讨是一定要讨回来的,只是现在太子爷孤身一人,如何讨得?”

        夏侯洵目光沉了沉,直起了身子,道:“劳烦穆王爷替我请个人来!”

        穆天凰笑道:“若是端亲王,就免了吧!如今端亲王府整日被官兵包围着,就等着太子爷自投罗网呢,太子爷还是莫要去捅这个篓子了。”

        “可恶!”夏侯洵怒吼一声,一拳锤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太子爷倒也无需着急,端亲王草包王爷的名声在外,又毕竟是当今圣上的皇伯父,魏忠不会拿他如何。待过段时间风波平了,天凰自会亲自将端亲王接来与你相见。只是今日,太子爷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侯洵抬眼看了看他:“今日?是有何事?”

        穆天凰道:“今日,你我要走一趟千媚楼,讨杯酒喝。”

        穆天凰明目张胆,一架马车便将夏侯洵带到了千媚楼,自然,是易过容了的。

        外面人心惶惶,可千媚楼却丝毫不受影响,照样歌舞升平,男人们一个个醉倒在姑娘的温柔乡里,千娇百媚,蚀骨妖娆。

        明里不见人头落,暗中教君骨髓枯。

        这些千媚楼的姑娘们在用最销魂的眼神迷醉人,最极致的手段折磨人,让一个个渴望逃离现实的男人欲仙欲死,欲死欲仙。

        行走于满室媚香中,穆天凰似闲庭信步,千媚楼的姑娘也都识得他,只因他近日来得颇为频繁,素荒王狂妄不羁是整个大瀛的子民都有所耳闻的,那么,他夜夜来千媚楼宠幸姑娘,不仅合情合理,反倒更为他的传说平添了几分艳丽之色。

        穆天凰的光芒太过耀眼,所以,没有人会去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那个长相颇为普通,让人看一眼便会忘记得一干二净的人。亦没有人知道,此人便是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夏侯洵。

        穆天凰并未掀了哪个姑娘的牌子,而是吩咐小厮在后花园中置了小几,摆了酒,要对月畅饮。他素来喜好特殊,又是个肯大把花银子消遣的主儿,小厮自然巴巴儿的去给他准备。于是,当清冽美酒滑过喉咙时,连夏侯洵也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酒妙极,竟比宫中窖藏的还要好上许多,不知此酒为何名?”

        穆天凰笑笑,道:“名字有些伤感了,叫‘斩情丝’。”

        斩情丝……

        夏侯洵又品了一口美酒,竟觉先时的醇美中微微透出一丝苦涩,像极了那女子留在他心头的味道。

        “天凰,你此次邀我来此处,不光是喝酒的吧?”

        穆天凰指了指树林深处,道:“有人要见你,这酒亦是她要请你喝的。”

        他手指的方向,忽然亮起了一簇灯火,有飘渺身影再昏昏暗暗的光影中袅娜。天地间瞬时起了风,满树花朵被吹得簌簌落下,零零乱乱,飘至夏侯洵的发梢,耳后,肩头,飘至他紧抿的唇瓣,喉间的突起以及紧紧攥起的拳头,待他再张开手掌,花泥纷纷掉落上他的衣裳,碾出的,尽是惆怅。

        一片花的海洋,有女子凌空舞剑,一招一式,都在挑破他心头的伤疤,生疼生疼。

        这画面,何其熟悉。

        夏侯洵眼中泛起波光,轻轻拉开衣衫,前胸暴露于花雨中,刀疤分明,正是在他心上的位置。

        那女子的剑舞就在此刻停了。

        “还疼么?”

        女子的声音柔柔飘来,恰撞碎他眼中摇摇欲坠的泪。

        “你过得好么?”夏侯洵问。

        女子笑笑,席地而坐,与他遥遥对望,这距离,不能再近,亦不能再远。

        “你当知道,和他在一起,我是幸福的。”

        夏侯洵拢好了衣衫,亦笑道:“那便好,这杯‘斩情丝’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女子笑而不语。

        夏侯洵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品到的,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妹妹!”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极其郑重:“你永远在哥哥这里。”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重又消失在漫天花雨里。

        “哥哥保重!”

        那盏灯火熄灭时,她的声音也恰到好处飘至了夏侯洵的耳畔。

        “天凰。”夏侯洵道:“告诉秦牧眠,我同意了。”

        穆天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太子爷的气度非常人可比,天凰佩服。”

        夏侯洵唇边只挂着一丝苦笑,仰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中有一根弦就那么轻轻断裂了。这一场重逢别开生面,以至于让他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都难以忘怀,他果真没有爱错人,那女子用这样一种方式让他将心底的情丝斩断,让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从此他将是与南宫牧眠并肩争雄的那一人,指点江山,慷慨激昂。

        是长歌,给了他一长别开生面的蜕变与升华。

        崇华帝驾崩当夜,年仅一岁的夏侯敏即位,太监魏忠辅佐,代理朝政,是以第二日上朝之时,坐在龙椅上的其实是魏忠,而夏侯敏则乖乖缩在魏忠的臂弯里,睡得香甜。

        国丧之后,这位年仅一岁的新帝改国号为敬德,人称敬德帝,太监总管魏忠也自此将公公的称谓舍去,人称其为护国公。

        朝堂之上,几道圣旨下,有人革职,有人提拔,崇华帝的心腹一个个下场凄惨,而宦官的势力却如高升之红日,将整个大瀛掌握在他们手中,其势力之大,让人不敢为之抗衡。

        新帝上朝,有两件棘手的事情要办。

        一是废太子夏侯洵依旧不知所踪,二是崇华帝最宠爱的妃子夜贵妃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踪迹,护国公称其红颜祸水,有祸国之名,先帝正是因沉溺其美色而最终失了性命,所以,夜贵妃也成了大瀛头号缉拿的要犯之一。

        而崇华帝其余的妃子,一并驱逐先时所住宫殿,搬至冷宫居住。

        因此,敬德帝登基当日,除了敬德帝的生母良昭仪,以及刚升为太皇太后的长孙瑢,整个后宫中的女人都遭了厄运。

        敬德帝登基后第三日,护国公亲自抱着这位年幼的皇帝去了趟百澜宫,再回来时,脸色阴沉。

        不日,便传出了太皇太后抱恙的消息,这位久居深宫而不出的女子重又被人想起,谈起她的话语里,尽是怜悯与感伤。

        大瀛如今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儿,人人都说,天地不公。

        白芷姻也觉得,天地着实不公。

        听到长孙瑢抱恙的消息时,她正与秦牧眠下棋,雪楼靠着门框将这消息说出,白芷姻手中执的白子忽然间掉落,将一盘已成定居的棋瞬间打得散乱。

        “怎么了?”秦牧眠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稀罕:“你不是对万事都不关心的么?”

        白芷姻只愣愣的摇了摇头:“她不一样。”

        或许是她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秦牧眠也放了打趣的心思,蹲下身来,拍了拍白芷姻的脸:“现下魏忠是护国公,他去找长孙瑢,只能有一个目的,便是要打探传国玉玺的下落,无论长孙瑢说还是不说,结果都只有一个。”

        白芷姻抬眼看向他,眼中却无半分神采:“她注定难逃一死了,是么?”

        “这是她的命运,你也无可奈何。”

        白芷姻忽的站起身来,便要往门边走,被秦牧眠一把拉住:“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皇宫。”白芷姻的声音变得阴冷:“救她出来。”

        “你疯了么?若是先前,你擅闯皇宫,没有一点问题,可现在,整个皇宫就是魏忠的天下,宦官遍布,你如何进去?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么?你的命就如此卑贱么?”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便扇在了秦牧眠的脸上,细细的五根指印,在灯火下显得分明。

        看着那鲜红的指印,白芷姻整个人忽的就软了,直直向地上栽去。

        幸好一双手在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她靠在秦牧眠的怀中,开始喃喃絮语起来:“她让我看清一些东西,亦阻止了我差点犯下抱憾终身的错误,你想知道是什么么?”

        秦牧眠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笑道:“你若想说,我便听。”

        白芷姻摇了摇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秦公子,你可曾做过抱憾终身的事情?”

        秦牧眠的身子僵了僵:“你既已知晓答案,为何还来问我?”

        白芷姻转过身来,双手环抱着他,耳朵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里面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轻声道:“我知道这里面住着长歌,但你可不可以分出一些位置来,给一给别人?”

        “比如说?”

        白芷姻咯咯一笑,踮起脚尖,吻上了秦牧眠的唇,不过是一如既往的轻啄,末了,她浅浅轻吟了一句:“我会让你忘不了我。”

        秦牧眠无奈笑笑,白芷姻在他眼中就是个顽皮的孩童,做的事情都太过孩子气,虽有些过分,不过孩子么,有什么关系,于他而言,一笑置之。

        白芷姻的情绪很快恢复如常,玩着秦牧眠的衣袖,漫不经心道:“长孙瑢是第一人,接下来,你们诸侯王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先时崇华帝的旧臣死得一个比一个惨,你们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多少,你可想到该如何应对?”

        秦牧眠道:“仗要一场一场打,人要一个一个除,都知道黎国的王爷是个病秧子,用不着护国公动手,说不定突然有一天就一命呜呼了。相比之下,我倒更担心天凰……”

        “京城是是非之地,穆王爷和太子爷都不能久留,你放心,我会想个法子把他们送回素荒,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白芷姻狡黠一笑,古灵精怪。

        可还记得,崇华帝病重之前,在京城的菜市口,各处都是血书的十六个大字“天下异变,崇华式微,大瀛易主,一统疆域”?

        这成谶一语让京城的百姓如今想来简直太过诡异,始作俑者究竟是谁,至今也没有查出,如此便成了一桩悬案,至今让人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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