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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采生折割案


回到杨府后,陈子阳将青犴用百炼钢索链栓于那千年桂花树,只第二天,满树的桂花就全部谢落,时人皆以为奇。随后的日子,杨家真的开始渐渐重又家和业兴起来,所以有些事你不信还真不行。更为神奇的是,那青犴半年之后,竟似乎略被驯化,陈子阳有时可以牵着它在杨府遛散半日之久,当时发行量很大的一份报纸《驰报》还刊登过陈子阳与青犴的一幅合影照片。

        自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中英鸦片战争结束后,基督教便获得了清政府的合法手续,可以在中国建教堂布教,青岛作为德国的租界,更是不会例外。

        但由于当时洋人欺辱我国,再加上哥老会等民间帮派势力故意散播反教谣言,所以自从基督教正式开始在中国布道后,关于教会的一些骇人听闻的谣言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其中,以洋人教会“采生折割”的谣言最为广泛。

        所谓“采生折割”就是指“砍削活人的四肢、脏腑、眼耳鼻等,用以合药,或人为制造一些人狗、人熊类的怪物,以博人眼球骗取钱财”。

        比如,据《清稗类钞》记载,乾隆辛巳年(1761年),苏州虎丘有一个乞丐,带着一头模样很怪的狗熊一起乞讨。那狗熊如人大小,箭毛森立,可以写字作画,但不能说人语。围观者只要给一个小钱,就可以观看;给一百文钱,围观者就可以拿纸来,这狗熊就会给你写一首唐诗。有一天,乞丐出去了,只剩狗熊在家,又有人来观看,递给狗熊一张纸,谁知这狗熊这次竟然在纸上写道:“我是长沙乡训蒙人,姓金,名汝利,小时候被这个乞丐与其同伙捉了,先用哑药灌我,所以我就不能说话了。这个乞丐家当时养了一只狗熊,乞丐将我衣服扒了捆住,浑身用针刺,直刺的鲜血淋漓、满身是孔,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下狗熊的皮,包在我的身上,人血狗血相胶粘,血冷之后就分不开了,然后用铁链把我锁住来骗人,至今赚钱数万贯矣。”写完,指着自己的嘴,泪下如雨。众人大骇,抓住乞丐送到衙门,照采生折割律,杖杀之。押“狗熊”至长沙,还其家。

        由于“采生折割”极为残忍,所以历朝刑律都是将采生折割者处以杖毙或凌迟。

        当时青岛地区也广泛流传着洋人教会的人“采生折割”的说法,说那些神父修女会到处下蒙药拐人,不管男女老少,被蒙倒之后,不是被剜心掏肺,就是被割去眼耳鼻舌,把这些五官脏腑做成药服用。

        其实这纯属子虚乌有,荒唐至极,完全是哥老会等帮派势力故意迷惑人心的谣言,可是当时的百姓却大多深信不疑,以致民愤难平,经常会出现由于这类谣言而引起的教案,导致教堂被烧被抢,神父修女被杀。

        不过民国三年(1914年)五月,青岛却实实在在出了一件案子。有个叫做张洛辉的从上海来的画家,来青岛开画廊两年多了,在自己的公寓中,被人下了蒙药,家中财物都没有失窃,唯独张洛辉的双眼被人活生生用尖刀剜去,舌头也被割去,而且十个手指头均被人用利器砍掉了,惨绝人寰。要不是她的妻子蔡小云回来发现及时,送到当时比较出名的医生方平坤处抢救得当,恐怕连性命都不保。

        这件案子的直接后果就是丰纬路的威廉教堂遭了殃,老百姓围住教堂,一致认为画家张洛辉的眼睛、舌头、手指肯定是被教堂的人割去做了药,要求教堂限期交出凶手,否则就要放火烧了威廉教堂。

        这可把厄尼神父急坏了。这位厄尼神父我们在第四章讲邓世昌被自己的藏獒害死一事时提及过一次,陈子阳就是在厄尼神父那里看到刊有美国人马吉芬的那篇关于甲午海战的文章。所以,厄尼神父与陈子阳的关系很不一般,两人比较熟稔。

        出了这事之后,厄尼神父先是去找德国在青岛的皇家警察局,可是一来担心德国人查中国人的案子不熟悉,怕破不了案;二来虽然青岛当时是德国的租界,但遇到这种大规模的民愤事件,而且背后还有帮派势力在其中,租界当局也是比较棘手,不敢贸然镇压。

        厄尼神父便又来找陈子阳想办法。陈子阳自小上的是教会学校,接受新式教育,而且对于威廉教堂和厄尼神父知根知底。这教堂建成之前,厄尼神父就已在青岛布道,陈子阳十五岁时即与他相识交往,四年后教堂建成,陈子阳又经常到教堂的藏书室借阅西方书籍杂志,与神父探讨一些关于西方文化的话题,算来两人也有十年的交情了。所以,陈子阳知道,张洛辉被挖眼割舌这事,绝不可能是教堂的人干的,可是无奈百姓围住教堂,要求限期交出凶手,凭陈子阳一张嘴,岂能说服不明真相的群众?

        厄尼神父与陈子阳商量,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找出真凶,否则教堂有口说不清,凶多吉少,虽然已经委托皇家警察局侦破案件,但厄尼神父希望陈子阳也能从中帮助调查,看能不能有点线索,毕竟陈子阳是中国人,对于本地情况可能比皇家警察局更为熟悉一点。

        当天下午,陈子阳就去了张洛辉的公寓拜访,开门的是张洛辉的夫人蔡小云。

        “先生你找谁?”

        “请问这是张洛辉先生家吗?”

        “是的,您是?”

        “我是他在上海国画美术学院任教时的学生,听说他到我们青岛来开画廊了,所以我来看看他。”

        “哦,那你进来吧!”

        ……

        陈子阳进来之后,假装不知道张洛辉的事情,故意问张老师哪儿去了?蔡小云便将这桩惨事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说到伤心惨痛之处,不免声泪俱下。

        听完张夫人的话,陈子阳也是唏嘘不已,良久不语。

        “那张老师平日里有无仇家,最近可与人结怨呢?”

        “洛辉他平日向来与世无争,只是个画画儿的,能有什么仇人呢?早知道就在上海待着了,何苦到这青岛来?”

        “那倒奇了,究竟谁对老师下此毒手呢?真真歹毒!”

        “人家都说肯定是威廉教堂的人干的,这些教会的洋人做礼拜时要吃人五官脏腑做成的药,到处拐人采生折割。可怜我家洛辉啊,就这样平白无故遭此惨祸,你说我们家以后可怎么办?”说到这里,张夫人禁不住又痛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要是在租界有点门路,一定要把教会的那帮禽兽抓起来,替你老师报仇啊!”

        “师母你放心,我是张老师的学生,张老师横遭此祸,我责无旁贷,一定负责到底,怎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好给张老师一个交代。”

        蔡小云哽咽着说:“谢谢。”

        “师母,我看你现在就剩一个人在家里了,要不我给您找个佣人,一来替您做做家务,二来也好有个伴儿,以防再出什么事。”

        “不用了,谢谢你,我平日里除了去医院照料洛辉,回到家只想自己静一静,真的心里很难受。”

        “那好吧,既然师母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了。我这就去看看张老师,他住在哪家医院?”

        “在方平坤医生的诊所。”

        “哦,方医生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啊!”

        “是啊,要不是当时送到他那里,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

        陈子阳起身离去,要出门之前,始终觉得有点不放心,回头说:“师母,你们家刚出这个事,我实在放心不下,当时张老师也是一个人在家里,贼人竟然能潜到家中把人蒙倒,现在你一个人真不安全。想给你找个佣人做个伴,您又不习惯。这样吧,我家里有条小狗,极通人性,明天我让人送过来,虽然狗小挡不住贼人,但好歹有个什么情况,还能报个警、叫几声,又能给你解解闷儿,师母您看这样行吗?”

        “那好吧,真的谢谢你。”

        ……

        第二天,陈子阳派三香把狗送过来了。蔡小云见这狗高不过二三十公分,浑身白色的蓬蓬松松的毛,如同沉甸甸的一层雪,尖尖的小嘴跟狐狸似的,很是可爱,而且小狗下巴上还吊着一颗珍珠。顿时喜爱至极,欢喜的收下了。

        三香临走时对蔡小云说:“这狗是经过我家少爷精心挑选训练过的,名叫沉雪。你别看它长的小巧玲珑,傻乎乎的很可爱,但其实特别聪明,能够分得清楚家里人、熟人朋友、陌生人,会帮你取东西,能听的懂口令。对于家里人,摇头摆尾,会极尽讨巧之能事;对于主人的熟人或朋友,虽然表现的比较冷漠,但摸它也好,抱它也好,绝不会做出攻击性的动作;对于陌生人则异常警惕,在家里时生人没进门它就开始叫了;在外面,生人别想能摸到它,如果生人执意要摸它,它会咬人的。”然后把一张写有训犬口令的口令表给了蔡小云。

        蔡小云对于沉雪特别喜爱,到哪儿都带着。

        张洛辉遭此横祸之后,一直躺在诊所里动弹不得,有时候似乎清醒一点,挣扎着嘴里呜呜的似乎想表达点什么,但是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人到这份儿上,真是生不如死,不知道谁与他有这么大仇恨,竟下这般狠手。

        陈子阳随后的日子里,又相继找了些街坊邻居打听消息,但是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案子仍是毫无头绪。眼看离规定交出凶手的一个月限期没几天了,陈子阳很是着急。这天,陈子阳约蔡小云,想一同去诊所探望张洛辉,看看他能不能有点起色,得到点启示或暗示。两人到了医院,张洛辉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顶多痛苦地哼唧几声,实在没办法提供什么信息。

        无奈,陈子阳和蔡小云只得对着张洛辉默然而坐,各有所思。沉雪趴在陈子阳与蔡小云之间,一声不吭,似乎它也知道在这里是不能太过欢愉的。

        这时,诊所的主人方平坤医生进来了,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接着又与陈子阳和蔡小云交流了一下张洛辉的病情。临走时,方医生见到蹲在病床旁的沉雪,大概是觉得很可爱,便顺手抚摸了几下沉雪的脑袋,沉雪眯着眼睛,塌下耳朵,脑袋微微前伸,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方医生离开时,沉雪站起来,很懂礼貌地紧挨着方医生的裤脚摇着尾巴,直到把方医生送到病房门口,才又重新回头趴到陈子阳与蔡小云之间。

        陈子阳看到沉雪这一举动,突然之间明白了,看着身边的蔡小云,身上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警察局派人将蔡小云与方平坤进行了隔离审问,都没要用大刑,两人就交代了。

        张洛辉于两年前来到青岛后,开了一家画廊,以卖画为生。他的妻子蔡小云在一次去方平坤的诊所看病时,两人对上眼儿了,后来经常偷偷的做一些苟且之事,不想被张洛辉有些许察觉。可张洛辉自己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总想抓住现形,找到确实证据,结果没成想,奸没抓成,反倒自己被那姓方的提前给下了毒手。

        这对奸夫淫妇原以为自己做的好生聪明,一是张洛辉眼睛瞎了、舌头割了、手指头也被剁掉了,怎么也没法为自己申冤,二是之所以没直接把张洛辉杀了,是因为当时民间都相信洋人教会“采生折割”的谣言,这样一来反而更安全,直接就嫁祸给了教堂,让洋人帮着做替死鬼。

        本以为设计得天衣无缝,哪知却被陈子阳的一条狗揭开了秘密。三香当时送狗给蔡小云时说过:“这狗……能够分得清楚家里人、熟人朋友、陌生人……对于家里人,摇头摆尾,会极尽讨巧之能事;对于主人的熟人或朋友,虽然表现的比较冷漠,但摸它也好,抱它也好,绝不会做出攻击性的动作;对于陌生人则异常警惕,在家里时生人没进门它就开始叫了;在外面,生人别想能摸到它,如果生人执意要摸它,它会咬人的……”

        张洛辉出事后,方平坤开始彻底肆无忌惮起来,几乎每晚都要到公寓来与蔡小云厮混,甚至有时白天诊所不忙时也要来,时间久了,那沉雪自然将方平坤当成了家里人。病房里,沉雪一是在方平坤摸它时非但没有咬他,反而很享受;二是还摇头摆尾的将方平坤送出了病房。沉雪的这一举动,一般人可能不以为然,但陈子阳对于自己精心训练过的这条狗的这一举动,还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沉雪沉雪,本来是因为它那一身沉甸甸的雪似的毛而得名,不料想却成了“沉冤得雪”!陈子阳本意并非通过沉雪来知道什么,纯粹是因为蔡小云一人独居,不放心,怕再出事,才送她的这条狗,不成想歪打正着,抓住了真凶。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婉约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内里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与姘夫一道,活生生将自己的丈夫剜眼割舌、剁去十指!

        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干了昧良心的事,迟早要还的。

        当年这件“采生折割案”破获后,青岛全城轰动一时。由于那会儿青岛实行的是德国法律,所有青岛租界内的华人都要遵从,而死刑及凌迟等清朝的酷刑在租界内已经被德国总督废除了,所以,蔡小云和方平坤是不可以被处死的。

        但是鉴于全城百姓议论鼎沸,强烈要求处以极刑,租界当局迫于民愤,在“李村”的地方法庭举行了公审,最后采取了“华洋分治”的策略,即对于租界内华人的案件诉讼等可以视情况不依循德国法典,而采取贴近清末法律和惯例的折中刑罚,最后蔡小云与方平坤双双被处以绞刑。而威廉教堂之围自然也解,厄尼神父对陈子阳的感激之情自不必提。

        绞刑那天,围观者人山人海,跟看大戏、赶庙会似的,但是又有谁知道,这件案子其实破的如此简单,而且是因为一条狗而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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