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柴妮

柴妮，并不姓柴。她是沈家堡外的一个佃户，罗世荣家的闺女。罗世荣患有严重的咳痨，在柴妮五岁的时候，他就已无法下地干活了，让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家，从此变的更加的穷困、艰难。

        受不得如此熬煎的柴妮的母亲，狠心丢下了病重的丈夫和年幼的女儿，跟着一个串乡的货郎私奔了。

        当时未及六岁的柴妮，为了和父亲活命，开始了沿街乞讨的生活。到了七八岁上，要强的她，再也不愿忍受乞讨时众人给的那种白眼，就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上山拾柴、卖柴来维生度日，从而，被众人呼做了“柴妮”。

        柴妮比沈金贵大两岁，个头却矮金贵半个头。是两年前的夏天，金贵偷偷跑到堡外的迈来河边玩耍时，认识的她。

        那一天，天是出奇的热！太阳，就象个燃烧着了的大火球，烤的大地都滚烫滚烫的；树上的知了，受不得这热浪的袭击，拚命地嘶鸣着。

        。。。。。。

        午饭后的沈金贵，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地临着字贴。

        守在旁边做着针线的母亲，也奈不得这炙热的沉闷，打起了瞌睡。

        各房各屋的兄弟姐妹们，全都被正午的大太阳，吓的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整个沈家大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看不着。

        最头疼临字贴的沈金贵，瞥见母亲睡着了，顿时就来了精神，他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门，从冰凉的井水盆里捞了只大黄瓜，如开笼的鸟般，一溜烟便出了沈家堡。

        来到堡外的沈金贵，弯腰摘了个大荷叶到了脑袋上。他一手啃着脆嫩的黄瓜，一手又折下了一根细长的柳条，抽抽打打着路旁的庄稼，向着河而去。

        未至河边，老远就瞅到河的对岸，好象躺着一个人。

        好奇心超强的金贵，忙丢掉手上的树枝，快步奔了过去，却见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昏昏沉沉的睡在那里。旁边，倒着一大捆干树枝，身上穿的，却是露着棉絮的破烂棉衣，脚上没有穿鞋，又黑又脏的脚面上，全是划破过的痕迹。额头上汗水淋淋，嘴唇，却干裂的张着一条条口。。。。。。金贵吓坏了，忙四下里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能救姑娘的人。

        此正烈日当头，四面哪寻得见半个人影？六岁的金贵，慌忙取下头上的荷叶卷成筒状，跑到河里装了满满的水，一一的滴到姑娘的嘴里，并将剩余的水，洒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满头大汗的他，蹲在地上，用手上的大荷叶给姑娘遮着凉儿。

        。。。。。。

        “你。。。你是谁？”过了好一会儿，姑娘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一眼看到蹲在面前的金贵，慌忙趔趄起身子，惊恐地问。

        “我叫沈金贵，是沈家堡的。”见姑娘醒了，金贵开心地回答，“你是哪里的？怎么睡在这里？这大热天，你怎么还穿着棉衣服？”他随即一脑门子的困惑，连连发问。

        “俺。。。。。。俺是沈家堡外的，俺，俺没有单衣服。。。。。。”姑娘到此，却停了下了，眼睛盯着金贵手中的黄瓜，直添着嘴唇咽唾沫。

        “你是饿了？给你吃吧！”金贵望着姑娘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他将手中的黄瓜递给姑娘，。

        接过黄瓜的姑娘，立刻将它塞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一旁的金贵都看傻了，他还真没见过这样吃黄瓜的人！

        “姐姐你先别走，在这等着我！”看着这饿虎吞食般，可怜兮兮的姑娘，金贵突然站起来，飞快地跑了，边跑边回头叮嘱着对方。

        。。。。。。

        “给，这个馒头给你吃！”还没到半个时辰，金贵就抱着一包东西，气喘嘘嘘地回来了，没顾上擦一下脸上的汗，就忙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大白馒头，递向了姑娘。

        “还有，这包里的衣服，也给你了！”未待一脸疑惑的姑娘话，他又忙把手里的包，也递向了姑娘，诚诚恳恳地道。

        刚刚才缓过劲来的姑娘，困惑地望着眼前这个沈家堡的少爷，迟迟疑疑地打开了布包，里面，露出了一身半新的蓝色裤褂，和一双半旧的布鞋。她疑或不懂地望着金贵。

        “这是我穿了的，本想给你找妹妹的花衣服，可都太了！这衣服，你凑和着穿吧。。。。。。”他见姑娘愣愣的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解释着。

        “谢谢你，少爷！”此时，一直傻愣着的姑娘，终于弄明白了，她那感激的泪水，立时就流了下来，忙伸出黑乎乎的棉衣袖子抹着眼睛，声音怯怯地。

        “不用谢，这有什么好谢的！”金贵挺了挺颇有男子气概的胸脯，豪爽地道，“别叫我少爷，叫我金贵就行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转身走出好几步远的金贵，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询问道。

        “俺。。。。。。没名字，大伙都叫俺‘柴妮’。。。。。。”姑娘见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答道。

        “知道了，我走了柴妮姐，你也赶紧回家吧！”一蹦一跳地向着沈家堡而去的金贵，已远远的把话音撇在了后面。

        。。。。。。

        自那之后，每逢遇到柴妮，金贵都会把手上能吃的东西，都送给她。偶尔，还悄悄的拿上几个煎饼或馒头，在她必经的路口，等着她。

        。。。。。。

        沈金贵被土匪绑走以后，把个柴妮差给急坏了。很久没有见到他且又不知道其去向的柴妮，每天打柴回来，都会在他们常遇到的地方呆上好长时间，盼着金贵能突然的出现。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连好几个月了，哪里有金贵的半影子？

        柴妮害怕了，担心这个弟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她又不敢、也不知道该向谁去打听，只好继续日复一日的等下去。。。。。。当金贵从左家庄回来之后，重新出现在柴妮面前的时候，一句话都不出来的柴妮，竟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来。。。。。。不明缘由的金贵，被柴妮伤心的哭声惹的鼻子一个劲的发酸，后来干脆自己也坐到地上，“哇哇”哭了。

        金贵这一哭，反倒把哭的正投入的柴妮，吓的嘎然而止，带着一脸的泪珠怔怔地问：“你哭什么？”

        “我？我不知道。。。。。。看着你哭，俺也想哭。。。。。。。”连自己也搞不清缘由的金贵，抹着哭出来的大鼻涕泡，傻乎乎地回答。

        柴妮笑了！揪起袖子替金贵擦着大鼻涕。而看着柴妮破涕为笑的金贵，却也不由自主，憨憨的露出了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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