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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在外面转了很多天,依旧没有看到阮姬的身影。『≤,

        除了那次,她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不晓得,是不是南邢的话,她记在了心上,然后心生了愧疚。

        这样想着,我又忍不住鄙视自己,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亲耳所听了那些伤人的话,却依旧想为她开脱。

        以往的每次,但凡她来找我,我都侥幸着想,她对我,是存在一丝情意的,哪怕是可怜的一点儿。

        不是我傻,只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太聪明,而断了与她仅剩下那一丁点儿的亲情。可那一次,我在外面听到了她与南邢的对话,便晓得了,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彻底碎了。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关于母亲、婴儿和摇篮的梦,她阮姬,永远不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来让我安睡。

        曾经在孟婆婆那闲坐时,总是听她絮絮叨叨说些她闺女的事情,那时候我便想,也许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即便阮姬将我丢弃了,其实心里是难过的。

        然而,现实的现实,她不仅没有难过,从我的一出生起,便是她某种目的的工具,她想我死,毋庸置疑。

        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晓得,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被她利用着,然后稀里糊涂地死去,至少我不会心伤。

        世界上没有再比这种事情更让人心痛了——最亲的人,将你一步步逼上绝境,面对万丈深渊,她却能笑着、毫不犹豫地将你推下。

        离和水辕约定的日子,还有十日,我不敢再继续期望着和她偶遇,想了想,直接踏上了去雪山之巅的路。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去那里找她的,毕竟,在雪山之巅的记忆,并不是很美好。

        那是一切欺骗的开端。

        这里和我前两次来得时候,差别不大,常年积雪,不分春夏。到处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其他的颜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下了小雪。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着微凉的触感,有多久没看到这样下雪的日子了?

        在地府里呆着,每一日都是陈规不变的。没有春日里万物复苏的暖腻,没有夏日里烈日炎炎的繁盛,没有秋日里万 里无云的凉爽,也没有冬日里冰寒硕硕的肃冷,甚至连着天空,都是一成不变的迷蒙。

        每一日都一样。

        可我在这片迷蒙中,孤寂了近千年的时光。

        然后,这近千年的时间里,我都快要忘记,原来下雪是这么种感觉。不是不冷,是我早已感受不到了。

        一只鬼,一只老鬼,还能要求些什么呢?

        缓缓地走在雪上,脚下一步一个脚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此时,我竟然觉着,它是那么的美妙动听。

        像是万物自然的世间,天赐的声音,清灵而美妙。

        终于还是来到了那处洞口,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可再睁开眼睛时,心底却开始彷徨了起来。

        我究竟该喊她什么?喊娘亲,非我所愿,喊阮姬,却着实不怎么好。

        在洞前踌躇了一会儿,我依旧张不开口。

        “浮......桑?”沧桑的声音,伴着几缕不易觉察的疲倦自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来,正对上阮姬那双惊讶的眼睛。

        仅仅是数日未见,她看着又苍老了几分,眉眼间的皱纹,无端生出奔波的倦怠,瘦弱单薄的肩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

        让人有种落泪的心酸。

        方才兴许是心思想得太过于投入了些,以至于她什么时候已然近到了跟前,我都没有觉察到。

        阮姬的手里拎着一只雪兔,和几颗野果,那兔子通体雪白的毛发上,微微粘着些暗红的血渍,大抵是晕厥了过去。

        我敛下眸子,想来在这雪山之巅上,清冷肃杀,除了能打些野食来吃,应该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了。

        阮姬在惊讶过后,眸子里开始躲闪,有一丝的尴尬。而后,她干笑两声,打破这茫茫皑皑间的沉寂。

        “呵呵......浮桑,你怎么来了?在这等好久了吧?我去找了些吃的,刚回来,若是早些晓得你会来,就不在外面呆这般长世间了。”

        我敛着眸,和她保持些距离,也不说话。

        瞬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阮姬苦笑了两声,打开洞门,“进来吧,在外面也挺冷的。”

        我看着脚尖,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她进去了。

        来到洞里,阮姬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又找了块布,将手上的血迹细细擦掉,给我倒了杯热水。

        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看着阮姬的脸,朦胧了几分,像是这之间隔得不是水汽,而是万千年的时光。

        阮姬笑,指了指玄天的冰棺,面上有几分窘迫,“不好意思啊,我怕你.爹爹的冰棺融了,所以不能生火,可能有些冷。”

        我定定地看着那冰棺里的一抹黑色身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啊——忘记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拎着那只晕厥的雪兔,来到冰棺前,在它的脖颈上,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而后,鲜红的血,像打开的阀门一般,从一片雪白中流出,慢慢渗到冰棺里,甚是刺眼。

        兴许是痛到了极致,昏厥的兔子幽幽转醒,而后拼命地蹬着后腿,不断挣扎,仿若只要是不放弃,便还能有一丝生机。

        我有些恍惚,慢慢地看着那些血,从一个躯体里流干流尽,而后,连着最后的一丝挣扎,也渐渐没了生息。

        温热的身体,渐渐变冷。

        整个冰洞里,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阮姬放下手里的死兔子,擦了擦手,看着我,面上有几分尴尬,“自那日......你开了血,他在复活之前,每日都要用血养着,不然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我却明白地晓得着。

        有时候,我有些恨自己的这般通透,但凡能傻一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良久的沉默过后,我酝酿着心里的话,抬起头直视她,“我会帮你救他的。”声音很轻,却坚决着。

        阮姬愣了一下,眸中有一瞬间的复杂。

        我敛下眸,不再去看她,“我知道,你想要用我的元神来修复他的,因为我和他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所以是好的人选。

        ——只是,这次过后,无论我是死还是活,我们之间,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这一次,只有死,没有活,可我仍要说这些,因为我要的是更决绝。

        顿了顿,我抬起头来,望进她那双沧桑的眸眼里,嘴唇轻轻开合,“你把我生下来,是世间莫大的恩情,所以,我 把这条命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从前,我还都不晓得,自己竟然还有着这般大的用处。活在世间,竟然被这么多人惦念着,有的人肖想我的躯壳,有的人记挂我的元神,物极所用,也没算白活,呵呵。

        阮姬眼底的神色开始复杂,可此时,我已经不想再去猜想,她是不是也会有舍不得。

        “你不用觉着愧疚,这是我欠你的。再过十日,你去地府,取我的元神吧。”

        然后,我便自由了,没有爹,也没有娘,不欠任何人。

        良久,阮姬终于轻声说了句,“好。”

        我起身要走,阮姬没有留我,兴许她是晓得的,那最后一层纸被捅破后,我们便什么都不剩了,所以她要留,也留不住。

        没了亲情的羁绊,我们便是陌路。

        我这一生,身上注定流着他们的血,所以,我要将这血肉全部还给他们,才能摆脱心底最深处的那片疼痛。

        若是毫无牵挂的陌生人要置我于死地,那便什么伤心,都不会有了。

        出了洞门,雪下得似乎有些大了,连着我先前的脚印,都被盖上了。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雪落在地上的声音,轻轻的,那么干净,那么清灵。

        回到地府,我回了小船里,南邢依旧昏迷着,没有转醒的迹象。

        几日不见,毕夙有些憔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疲倦,全部化作了一腔怒火,“你又去哪浪了?他都病成 这样了,你却不管不顾!你还是不是人!他这么喜欢你,喜欢的把命都搭上了,如今不死不活地躺在这,你却连照顾都不照顾一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她气得厉害,浑身发颤,眼睛通红地喘着粗气,气息不怎么稳定。

        心里疼得有些喘不过起来,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却麻木地没有什么知觉。

        良久,我垂着眸子,冷笑一声,“是啊,我本来就是心冷心硬的人,无论他对我好,还是不好,我根本看不到,也 不想看到,而且他是死是活,我也丝毫不在乎。

        所以,若是他侥幸命硬没死成,你最好告诉他,让他睁大些眼睛,以后看人清楚些,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南邢,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轻轻的,却被我看到了。

        而后,心底蓦地疼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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