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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天地囚笼一剑开(下)


右青山之巅,倒是一时安静了。风如刀,空念远,两人又不使真元、真气抵抗,任狂烈的寒风,刮得衣衫鼓竦。直待一轮冬日,从云霞间腾挪出来,群山披上一层金色,两位剑道追寻迥异之人,相视一笑。

        “但盼公子,将来一天,挥长剑驱却尘浊,傲出云而以清歌。问涕再弹剑和鸣。”

        “诺。”风轻夜应道。

        少年眉梢微挑,抖动一线阳光,道:“我与解一羽斗剑之后,栾靖虞阻拦,斥责‘魔门剑法’。”

        宁问涕念头一动,果真与蝣天宗那些人的绕舌腔调不同。

        “呵呵,还不是因为子一人,无依无靠,修为也低,便欲图谋抢夺?”风轻夜道:“假如我殒没他们手中,事后,宁前辈会不会寻高阳剑宗,为我这并非洳国的修士,讨个公道?”

        问得好!

        此言诛心!宁问涕叹息。少年身死,栾靖虞得剑法,木已成舟,自己听了,虽不喜,却不会为陌生少年罪责栾靖虞以及高阳剑宗。

        偏生这时,风轻夜错开话题:“听雪手中,有枚剑符,曾拿出来直面星爷,和我同患难、共进退。那剑符,必宁前辈倾力炼化,请问,里面几道剑气?”

        罢,风轻夜取一枚剑符,递了过去。

        “六道。”宁问涕慷慨之士,坦然道。

        “您感受一下此枚剑符。”

        宁问涕不推诿,握住感受,当即失色:“星行剑气?”

        过十余息,益发惊叹:“九道!九道星行剑气!”

        宁问涕当然明白这剑符谁的。刚才想到嵇燕然,转眼间,手中握了这“天下第一剑修”的剑符。思绪之间,想的更深远。

        伸手归还,风轻夜摇头,道:“善吸纳众所长、剥离己之短,胸襟海阔天空,宁前辈何必拘节,若遇上,他一样会求证您之剑道。宁前辈一边揣摩,一边听我讲述就是。”

        宁问涕不再执拗。

        “子遭逢此事,唯听雪、沈吹商、莫问情扶持。其余金丹修士,再无一人拍案而起,更无一句秉公之语,放之任之。洳国修剑之士,负剑而行,学的宁前辈风采吧?”

        “正是。”

        “呵呵,没学您的风骨。”风轻夜笑道:“不怪他们,世风如此,量力而行,岂因区区陌生少年惹祸上身?因此,星爷将栾靖虞杀了,那便杀了。身为星爷少主,后果我担待。”

        “毕竟洳国修士。”宁问涕叹道。继而一想,少年凭剑符,当屠尽云中台的金丹修士!

        “既存害人之心,便应承被人杀之悟。没有洳国修士杀别人、别人就杀不得洳国修士的道理。”风轻夜停顿会儿,道:“无骊观前,星爷执戈欲与您一战,内心无所畏惧,宁前辈就算赢他,也有限。星爷脱身绝非难事,但这样一来,只怕更不好收场,星爷怨气发泄高阳剑宗,那时,又将死多少洳国修士?”

        风轻夜此言,非威胁,而是分析个中厉害。他看似跳跃得大的话方式,存在必然的联系。否则,提“嵇燕然”之名,简单了事。洳国倾一国之力,难道对付得了星行剑宗数十万剑修?

        “世间存善、恶,哪因国与国,而不辨善、恶?”少年侃侃而谈,后半句,更使宁问涕掀起万丈狂澜。

        但闻少年声音,清清泠泠,却直击宁问涕的心:“剑道处一国之巅,当慨然天下。宁前辈也应解开这层樊篱了。”

        宁问涕何尝不明白,因栾靖虞纷争大起,受牵连的不止高阳剑宗。这些时日,为搜索夜残星及少年,洳国修真界闻风而动。那夜残星狡诈之极,云中台九位金丹修士明明见他挟裹三人一狐北去,哪知一下折而往西。北方即雪域,所花时日甚多,再东、南两面追查,又费不少时日。西方这带,宁问涕放心,宁听雪知自己与闻人君子的交情,必想方设法落脚无骊观。

        雾岭剧震,他立即赶来。栾靖虞该杀,少年一句“斥魔宗剑法”,即清清楚楚来龙去脉。否则妮子断然不会与自己对立,吆喝-------“我也是打劫的”。

        可是,打劫云中台,少年夹自己和夜残星之间,该如何?夜残星以劫入道,退所劫之物,道心受损;自己一生,栉风沐雨,不辞辛劳,负保家护国之志,罔顾放过,又何必修剑道?

        瞥见少年悠闲的神态,似笑非笑,大概早盘算了解决之道,这子,竟考量我?

        风轻夜的解决办法,这次意简言赅。

        “既然少主,星爷打劫,由我赔偿。”罢,把风勿语从郎逐豕处赌斗赢来的落星陨铁,送宁问涕。

        “九百斤重,价值差不多。如何归还那九人,烦宁前辈了。”

        前面的一番理论,稍许琢磨,谁都可以头头是道。这九百斤落星殒铁,少年一掷,价值几何,宁问涕清楚,可非仅仅维护夜残星那么简单。弃得了物,心才不沾物,这样的人,才属至情至性。暗声喝采:好个男儿!正该如此魁奇与洒脱。可惜无酒,当图一醉!

        宁听雪一直于无骊观外翘首以盼。心情或喜或忧,想控制,偏偏控制不住,且还夹杂一种莫名儿的滋味,任阳光如何耀目,也仿佛空空洞洞般不存在亮度。反倒清风和明月,姐姐晃荡来、晃荡去,步儿越来越急,这一对受无骊观道统传承的家伙,眼睛贼亮得一塌糊涂。

        清风撞了撞明月的肩膀:“好像蛮好看的呐。”

        明月躲了躲清风,语气柔弱些,回应道:“看着姐姐,我都不想话了。”

        清风顿时变色:“嘘,嘘,嘘……要看着眼睛才能话。莫……莫女居士讲的。”

        待风轻夜和狐落在宁听雪面前,半晌之后,少女才想起问:“……他呢?”

        “宁前辈返一趟洳国,明天即回无骊观。”风轻夜道:“听雪,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去云台山游玩?那儿的霜情银毫茶……噢,对了,你喝过的,是不是?”

        少女“嗯”一声。

        少年左看右看,见只有清风、明风两个鬼,低声问道:“听雪,喝了霜情银毫,你做没做梦?”

        这般白痴似的问题,何复右青山之神采?

        宁听雪一蹬脚,转身之际,不忘抢走寒儿,留一声“不理你了”,跑进无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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