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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外头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硫磺味染了屋子里的檀香,几个婆子和家生丫头换了崭新的衣裳,扎了红头绳,喜气洋洋地推搡着跑进来,并抓了几把圆滚滚的桂圆,个头饱满的红枣,白嫩嫩的莲子撒在每张桌子上。

        花听将手里的热茶搁下,转头看了看这间人声鼎沸的院子,一时也被带动得情绪激昂了起来。

        赵一然头盖红布纱,着一袭大红色旗袍缓缓地踏进这间四合院的大门,她的鞋尖儿上是用金线织得平金绣,一步一扭体态端庄地走在院子铺就的一条红毯上,她一边听着身边的老婆子细细地讲述着一对新人的规矩,一边握了握手中的红绢,频频点着头。

        花听正随众人欢喜鼓掌间,却被她身上的这件艳红色旗袍给夺去了眼球。

        大红色真丝旗袍,袖口和领口处缝着精致的白色兰花,与她穿越前看到的太爷爷手中的那条大红色真丝旗袍有八九成的相似度,且旗袍长约90厘米,给一米七二身形的赵一然刚刚好驾驭;花听也曾幻想过太奶奶的身高,推算她绝对不止一米七。

        掐金丝的凤冠戴得赵一然的脑袋沉沉,她从盖头下抬眼,入目皆是一片灿烈的大红,鞋尖儿用银线勾了并蒂莲,在轻缓的步履中曳曳生姿。

        检督查虽为人清廉,却是肯花大手笔来风风光光地迎娶赵一然。

        身后的检督查穿起中式长袍来竟比洋式衬衫要合适的多,他刚踏进院内,就同在场每一位宾客热络的打起招呼来,脸上是红彤彤的笑意,掩盖不了的喜气。

        然而,花听的视线一刻也离不开赵一然身上穿的这件艳红色旗袍。

        分明就是这件旗袍,带她来到了30年代的旧上海。

        而此刻这件旗袍就穿在赵一然的身上,在耀眼的天光中闪着夺目而灿烈的光芒;难道说其实赵一然就是她的太奶奶?而检督查就是她的太爷爷?花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事儿……有点过于扯蛋了些。

        她分明不姓检。

        赵一然与检督查牵着手来到礼堂中央,并规规矩矩地跪下,向上方的两位老人家磕了三个响头。老爷子低低嗽了一声,一杆喜秤揭了赵一然的红盖头,席间一阵拍手叫好,赵一然眉眼羞涩地接过了老爷子赏的红包。

        花听激动地转了转眼珠子。如果说检督查是她的太爷爷,那么上头坐着的这两位老人,不就是她的太太太爷爷?

        赵一然从一旁接过一杯丫头递的茶水,再将茶奉上,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老爷子一只素手托住杯盏。微一用力便将茶盏接了过去。

        花听探头瞧着,觉得颇新鲜,这才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中式婚礼吧?与她几个月前在年福大饭店内举办的由白起鸿一手策划的那场中式婚礼好像不大一样。

        “你不刚结婚么,有那么稀奇?”身旁陈树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花听侧头瞧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是很新鲜。”

        陈树看着她的眉眼突然就出了神,他一向知道她的眼神勾人,但这张白皙透亮的脸蛋在大红桌布与红毯的微光反射下更为喜气动人,鲜活而明烈。

        磕了头,又对拜完毕,赵一然便与检督查端着酒杯来席间与众宾客敬酒。

        花听正盯着赵一然身上的红色旗袍发怔。班主便捧来了一本厚厚的戏本子,让检督查再挑一出戏;然而检督查将戏本子推回到班主手中,张口便要他最喜欢的一出:“《穆桂英挂帅》。”

        花听心里头咯噔一声脆响,怎么隐约从他身上瞧出了几分太爷爷的影子。

        是心理作用么?纯属巧合么?

        一打板,一拉弦,台上的戏便悠悠开唱,一位花妆貌美的旦角身着大靠,顶盔掼甲,转了几个翻身往台中央一站,右手一撑便再喧天的锣鼓声中亮了相。

        穆桂英。她的太爷爷最喜欢的一名戏角。

        赵一然与隔壁那桌豪爽地干完三杯,便辗转到了花听这桌上。

        近看这件艳红色旗袍,与她太爷爷手里的那件几无二致,同样的雪白兰花细微地勾勒在旗袍的领口处。在周围极其艳丽的底色中,这抹清新亮丽的白被拱托得格外的秀丽而夺目,也正是这件旗袍的不俗之处。

        花听愣神间,陈树轻轻勾了勾她的手肘,示意她该站起来敬酒了。

        花听才恍过神来,周围人纷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同这对喜气洋洋的新人干杯畅饮。

        赵一然面泛红光,喜气十足。

        检督查则是牢牢地牵着她,半步都舍不得放。

        三杯烈酒下肚之后,赵一然刚要转身,花听一个倾身,握住了她腰间一抹绸缎,“一然姐!”心中竟是一惊,她似触电一般放开了手。

        熟悉的触感。

        丝滑而柔软。

        “怎么了花听?”赵一然面色红润,带笑的眼角透出些许的疑问。

        汗珠从额头掉进花听的眼睛里,酸痛得差点睁不开。

        “没什么,一然姐,你的旗袍真好看。”

        赵一然笑眯了一双眼眸道:“改日介绍你那家裁缝店。”转身朝后头的宾客扬起了手中杯子。

        花听却是心神不宁地坐回到身后这张椅子上。

        “你怎么了?”花听这番纠结而又复杂的情绪倒是被陈树给瞧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花听偏头看他,漆黑的眼眸中带了丝幽深的情绪,目光在这张清俊的脸上转了一转,笑笑道:“没什么,觉得衣服眼熟罢了。”

        “你喜欢,我给你去做一件。”

        陈树音调平平,却忽然间将花听逗笑,连带眼下的卧蚕都浅浅地弯起。

        陈树很久没见她这样的笑容,一瞬间望着她有些发怔。

        自从花听接管了拉斯维拉赌场以后,眼里鲜少露出孩童般惊喜的神色,陈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怎么了,竟把她给逗乐了。

        花听微抬下颚,扬起一个微笑,朝他挑挑眉道:“你太可爱了陈树。”

        可爱?陈树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花听转了转眼波,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赵一然的身上。

        此刻她的思绪有些乱,需要好好捋一捋。

        第一,既然是裁缝店里头做出来的衣裳,那绝对是独一无二,不可能出现撞衫这种情况;第二,赵一然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从驾驭这件旗袍的身段来看,与她太奶奶的身形基本吻合,可是她的太奶奶不叫赵一然;第三,检督查的为人品行与穿着打扮以及个人兴趣爱好与她的太爷爷基本相似,可是,她的太爷爷不姓检,不然她就叫检花听了;第四,上方所有条件基本吻合,就差一个名字及姓氏,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听,我想问你一句……”

        花听偏了偏脑袋。

        此时太阳落山,院子里便没有了刚才那般亮堂,陈树脸上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这双正执着茶壶沏茶的手怎么就紧张得微微地顿了一顿。

        “你嫁给简亦后,幸福么?”

        她忽然放下了手中瓷杯,换成眼前的白酒来抿了一口。

        “幸福,简亦他待我很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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