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文
和黄濑一起找了家附近的西餐厅，我们刚入座，餐厅的侍应生就拿来了菜单。
“四方小姐，你想吃什么？”
“牛排。”我翻看着菜单，“再来份法式蘑菇浓汤。”
站在桌旁的侍应生一边记下了我们点的单，一边询问道：“小姐，我们店里的主打牛排是菲力牛排，除此之外还有西冷牛排和t骨牛排，请问您想要哪一种？”
“就这个吧，五分熟。”
将菜单翻到牛排的那一页，我随手指了指菜单上牛排的图片，就做出了决定。
作为一个纯粹的肉食动物，吃什么肉不是关键，关键是有肉吃。
合上菜单，将它重新递还给了侍应生，然后在食物被端上桌前，我和黄濑隔着一张桌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总之，最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无论是跟着赤司一起叫我阿姨的黄濑，还是因为一句阿姨就赌气的我，事后想起来，也只能用‘有趣’来形容了。
“四方小姐，我可以稍微八卦一下吗？”
“你想问赤司他爸爸的事？”
黄濑和赤司熟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我在商场里碰到黄濑给‘小桃子’过生日的时候，那一行人当中赤司也在场。
以他们过去的交情，黄濑会产生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黄濑看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一会儿后，他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和小赤司的关系还算不错，如果四方小姐你真的成了小赤司的后妈……感觉稍微有点微妙呢。”
“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微妙。”我单手支着下巴，无奈地撇了撇嘴，“我的人生目标明明是包养高中生，而不是嫁入豪门。”
“诶？”
“嗯？”
黄濑看上去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包养高中生那样的说法是开玩笑的。”
“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凉太，人们总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缺点和毛病都隐藏起来，因为一旦暴露，你的缺点就会被放大，像是滴进水里的一滴墨一样，急速扩散，人尽皆知，被人津津乐道。但奇怪的是，人们又坚定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人人都有缺点，并且以窥探他人的缺点和秘密为乐——所以与其表现得完美隐藏起缺点让人暗中窥探，还不如自己制造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一目了然，反而会让人失去兴趣。”
“诶？所以包养高中生果然是骗人的？”
“当然，因为这里面还藏着一个更深的秘密——其实我的本命是初中生。”
“诶？！！！”
“骗你的啦。”
“……”
黄濑明显相信了我刚才那番话，他最终发现自己被骗后震惊的表情，让我的心情顿时变得相当愉快。
踏入社会后，我习惯性地会把最真实的想法深埋心底，大概只有面对梨乃、莉央和友绘的时候，我才会知无不言。平时面对其他人，即便并不是自己不想谈论的话题，只要觉得不该说、或是没必要说的，我都会插科打诨岔开话题，偶尔满嘴跑火车也是信手拈来。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很显然，高中生的黄濑并没有适应这一点。
这就是我打从心底里喜欢高中生的原因，他们青涩但不幼稚，懵懂但又不是一无所知，介于成长和成熟之间，含苞欲放，正是最美的时候。
“关于赤司爸爸……因为是凉太所以我就不隐瞒了，知道相亲对象是顶头上司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而且我是坚定拒绝办公室恋情的。”
“刚刚那句话不是骗我的了吧？”
没料到黄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有没有骗他，看他认真求证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笑，“凉太你真可爱。”
闻言，黄濑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男人被女孩子说可爱一点都不值得高兴，即使是比我大的女孩子也一样。”
比他大的女孩子。
……女孩子？
黄濑看上去毫无心机随口说出来的三个字，反而比动听的情话更让我高兴……啊不，应该说‘暗爽’更为准确些。
我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朝他摆了摆手，“好了，不逗你了。”
这个时候，我点的牛排正好端上桌。
刚煎出来的牛排难免油星子飞溅，我拿起餐巾挡在身前，打算等牛排冷却一会儿后再切。而这个时候，黄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提议道：“四方小姐，我帮你切牛排吧。”
“当心油溅到你手上。”
“安心安心，没事的。”
说着，黄濑把牛排往他那里挪了挪，然后拿起了我这边的餐刀餐叉，伸长了手，替我把牛排切成小块。
切完后，他把餐具和牛排重新挪回到我面前。
“好了，请用。”说话的同时他还颇有绅士风度地朝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
人是很容易回忆过去的，特别是学生时代的记忆，总是显得美好而纯粹。
有些时候，我们回忆的不是别的东西，恰恰是过去的自己。
看着十九岁的黄濑，我总忍不住去回想十九岁的自己。
为了避免自己深陷回忆无法自拔，我决定和黄濑随便聊些什么，“对了，凉太，你和赤司来咖啡厅碰到我和赤司爸爸之前，是不是去打球了？”
“嗯，”黄濑点了点头，似乎是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情绪莫名有些高涨，“小赤司突然约我出来打篮球也让我很惊讶，不过他一直都是那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类型，打完球可能就想通了。老实说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呢？能让小赤司千里迢迢从京都跑来东京找我打球。”
“赤司在京都读书？”我问道。
“没错，小赤司在京都的洛山高校，每年ih和wc我们以前帝光篮球部的那些人总能碰到呢，不过我一次都没能赢过小赤司，超不甘心。”
赤司从京都特地跑来东京找黄濑打球，打完球又准确地来到了我和赤司大老板相亲的那家咖啡厅……
如果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跑来喊我一声阿姨的话，我保证不打死他。
看着陷入沮丧情绪里的黄濑，我忍不住想顺一顺他的毛，于是出言安慰道：“凉太你比他阳光开朗，这一点上你一定赢他。”
黄濑略显不满地撇了撇嘴，“这算是安慰吗？”
“当然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黄濑宝贝你比赤司帅一百倍！”
“够了好羞耻！”
吃完晚饭后，我和黄濑顺路一起回家。
同小区，甚至是同一栋楼的好处是，即便黄濑出门没带钥匙，站在家门口连续敲了几分钟的门没人应，他也不必站在家门口傻等，而可以选择去我家里坐坐。
“梨乃，我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原本呆在自己房间里的梨乃趿着拖鞋蹬蹬跑了出来。
“诶？黄濑哥哥？”梨乃见到跟我一起进屋的黄濑愣了愣。
“哟，小梨乃。”黄濑则笑着和梨乃打了招呼。
“你黄濑哥哥出门忘记带钥匙了，琴子阿姨他们出去饭后散步要过会儿才回来，所以黄濑哥哥先来我们家坐一坐。”我替黄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的拖鞋放在玄关处，然后将钥匙仍在了鞋柜上，“进来吧，要喝牛奶吗？”
“要！”梨乃第一个举手。
“凉太呢？有草莓味和原味的，要喝哪个？”
“原味的吧，谢谢。”
“不客气，坐吧。”
我进厨房倒了三杯牛奶出来，把玻璃杯依次放到茶几上后，我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喝了一口冰牛奶，我长舒了一口气，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梨乃，“我一回来你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哦，对了。”
被我一提醒，梨乃终于想起正事来，“小阿姨，我们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让我们写一篇作文，题目是【喜欢的人】。我看别人都写什么我喜欢的爸爸我喜欢的妈妈之类的，如果我写我喜欢的阿姨会不会有点奇怪？”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喜欢的人，是语文老师最喜欢命名的作文题目之一。
我读书的时候，同班同学里写什么的都有，我喜欢的爸爸我喜欢的妈妈我喜欢的爷爷我喜欢的奶奶我喜欢的隔壁老王以及我喜欢的隔壁老王家的王二狗。
“这个作文题目还真是让人怀念啊，我读书的时候也写过。”
“小阿姨你写的什么？”梨乃好奇地问。
“我喜欢的青梅竹马。”
“诶？！！！！”
梨乃和黄濑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我又接着说道：“我写了当时我暗恋的青梅竹马，我记得那篇作文的分数还拿了全班第一。作文的前百分之八十我都在写我对青梅竹马的感情，写我们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偶尔路上停下来买杯奶茶，然后推着自行车走回家……不过为了避免被请家长，结尾的时候我转折了一下，写了一句【这些都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份感情已经转化成了亲情和友情。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陪伴着我一起长大的家人】。”
“小阿姨你好机智！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梨乃兴奋地跑过来在我脸上‘啵’了一口，然后又匆匆忙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你牛奶喝完了再进去。”
“诶？哦。”
听了我的话，梨乃嘟着嘴不甘不愿地走了回来，把喝剩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去厨房把空杯子洗干净，才又回到房间里。
我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梨乃，直到她回到房间把门关上，我才收回视线，继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坐在旁边的黄濑，这是稍稍凑了过来，“四方小姐，我有个疑问。”
猜到他大概要问什么，于是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可以八卦，你问吧。”
“……四方小姐刚刚和小梨乃说的那些，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我失笑，“不是哦。”
“好羡慕那个被四方小姐写进作文里的人。”黄濑一脸真挚，虽然凭他的颜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并不高。
“没什么好羡慕的。如果语文老师再以【讨厌的人】为题目让我们来写，我也一样会写他的，而且一定比喜欢的人更加真情实感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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