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公安人员执行公务,众目睽睽即使有心，也没人敢站出来阻拦。童局长亲自走过去，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微微欠身：“得罪了。”
冯致高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面前的刘明珠母女。现在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但这个关头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冯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他握紧拳头。等两个月后大选结束,朱家上台后。冯家有了从龙之功，这些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现在一切都急不得,凡事还需徐徐图之。
见他没反应，童局长觉得自己也做足了样子。利落的打开手铐，咔哒一下。只是一声，冯致高的两只手双双被扣了起来。
跟过来的公安大队长喉结动了下，局长竟然亮出了许久未用的功夫。但看铐手套的力度和速度，看来这次他应该气的不轻。
意识到这一切后，他脑子飞速的转着。他向来是局长一派的，而且局长此人特别关照手下人，跟着他绝对有肉吃。虽然冯行长权势大，但他又不靠银行混饭吃。体察好局长的意思，让局长满意，他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小张，交给你了。”
这句话，更是坚定了张队长的信心。当着众人的面，他迈着整齐标准的步子走过去，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无。
童局长再次欠身，走到主席台上，拿起话筒：“非常抱歉，打扰大家开会了。”
礼貌的态度，无形中让为他削减了不少敌意。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童局长最起码还是尊敬他们的。
说完他微微鞠躬，然后带人走出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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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招标会，可是京里的一个大活动。但凡公职人员都知道，想要晋升，除了达到工作年限外，最重要的必须得有足够的履历。
所谓履历，也就是说为国家人民服务这么多年，所操办的各种事物，以及获得的各种荣誉和奖项。如果罗列起来足够优秀耀眼，到了年份也就自然而然的提干了。
此次招标会，关系着一大波人履历上的一项光辉成绩。所以少了一个冯致高，会议还是照常进行。不过出了这种事，会场的情绪稍稍有些低靡。
一项项的按规定走了，直到最后一项，也就是若梅一家最关心的，各种项目。
会议规格足够高，其中有些最新科研成果寻求厂商合作。林家是做食品的，这一行科技含量比较低。即使有，也是在包装和食品安全方面。
若梅前世是学生物科技的，对于这一类最是在行。所以现在即便是有，她也不赞成家里花高价甚至付出股份引进。林建军当然也有数，他和海峰早就商量好了。如今爷俩正襟危坐，看着展示品，合计着未来几年国家重点扶持的方向。
与林家一家不同，崔立华则是有些兴奋。97年国家正在大搞经济建设，建筑业蓬勃兴起。这次招标，就有好几个项目与崔家的新厂子有关。拿起笔刷刷的记录着，他准备回家同爹商量好了，争取下其中的一个。
“渴不渴？”
李浩辰将水推过去，冬日北地天气干燥，久坐容易口干。
“谢谢。”
若梅拧开瓶盖喝着。李浩辰低头，瞅着手边的另外一只瓶子。瓶子也是敞开的，只是其中的水还剩一大半。
而他给小梅子的那只，只剩一半了。似乎，他弄倒了两人的瓶子？
看她粉嫩的唇沾到瓶盖，李浩辰到嘴的话咽下去。想着刚才贴在他唇上的东西，如今贴着小梅子的唇瓣，他心里突然有些痒痒的。
早上起来他刷过牙了，嘴巴很干净！而且小梅子那么好的人，不会嫌弃他脏的，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吧？
恩，不说了！
拧开瓶子，他也喝了一口，瓶口似乎传来女孩身上的馨香。
这一切若梅丝毫未察，随手放下瓶子，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台上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东莞和深圳合作的项目，要在深圳市郊通往东莞的沿路，建立一个大型的电子设备生产基地，推动实现产业一条龙。
作为经济特区，深圳如今蓬勃发展着，每天都有高楼大厦平地起。这座城市发展电子产业，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但引起若梅注意的，是其中一闪而过的一个镜头，镜头上竟然有赵学泉。
大屏幕很大，他们一家坐得也靠前。虽然赵学泉只是露了一面，但他那与南方人截然不同的穿衣风格，还是很引人注目。
“哥哥，你有没有看到赵学泉？”
海峰点头，表示他也看到了。伸手挡着，他小声的说道：“等回去再跟你说。”
若梅忍住了疑惑，的确现在人多，不是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时候。
虽然中间出了些波折，但总体来说，招标会还是很顺利。三个小时过后，会议顺利结束。
用某主持的主任的话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这是一次顺利的大会。”
时间已经是中午，参会人员各自打着招呼，找地方吃饭去。林建军跟李明方走在一起，脸上一片和煦。今天大舅兄有收获，他多少也知道了点动态。
而且在明方的介绍下，他与几位不相熟的领导搭上了线，这一趟来得真值。
“咱们一块去吃个饭吧？”
林建军提议，李明方却摇摇头：“下午我单位还有事，浩辰也得去训练。”
见此，他也没多加挽留。反倒是若梅，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浩辰：“你现在还要去部队？”
李浩辰脱下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衣藏不住好身材。微微弯曲下手臂，肌肉全都蹦起来。撑着雪白的袖子，有种别样的诱惑。
“每周都要去的。”
若梅只是瞅了一眼，见旁边的人多就移开了目光。此刻她有些担心，李叔叔出了事，李浩辰在部队会不会受人影响。而且每周两天休息时间都要去，“实在是太辛苦了。”
李浩辰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没什么，等我学好了回来保护……大家。”
到嘴的“你”，转了个弯变成了“大家”。
若梅右边的海峰一皱眉，怎么妹妹这么关心李家小子。而且看他那副模样，似乎有点不对劲。刚想说什么，看到他脸色的李浩辰忙开口了。
“海峰哥也很厉害，咱们可以一起保护爷爷他们。”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有一丝热血。李浩辰的一句话，说得海峰心里舒坦，立刻抛开了心中的那点怪异感，连连应和着。
看着李浩辰那还不算宽阔的肩头，若梅却是生出另外一番感慨。最近他似乎又努力了许多，怕是李叔叔出事，带给他不少压力吧。
付出与获得从来都是成正比的，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家庭，如果没有足以匹配的学识，最终都逃不过衰败的命运。在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只给了他们一种选择，做人上之人，不然就是家中的废物，为圈中人所看不起。而后在圈中的最底层，与几个同样的狐朋狗友混沌一生。
想想童天策和郑世轩，似乎他们从小开始，就要学不少东西。
“其实这个也不算累，真正投入进去挺好玩的。”
难得他有乐观的心态，若梅也撇开了那伤春悲秋的心思。
“那浩辰哥学会了叫我！”
李浩辰一乐，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
冯家别墅，冯老爷子几乎同步知道了冯致高被拘捕的事。
如今黄娇除了回家换衣服煲汤之外，几乎吃住在医院。冯致高出了事，家中除了下人外，就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人。
人上了年纪身体一般会有毛病，何况是经过战火，一身伤病的冯老爷子。
与李童二老不同，冯老爷子一点都没有上了年纪该有的宽容和慈祥。所以第一时间，他气血上涌、心率开始快速跳动。转动着轮椅，好不容易够到桌边的药瓶。
哆嗦着拧开，伸手没摸到水杯。心知时间来不及，他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药片的苦涩弥漫在整个口腔里，而他却丝毫未觉。现在他的心，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好不容易稳定下情况，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远在外地的大孙子：“宗儿，你赶紧寻个假期回来吧。”
冯宗年纪较大，如今早已大学毕业。冯老爷子通过关系，给他搞了个县委副书记的职务。年轻时有了足够的基层经验，日后升官会很容易。
那边传来年轻的男声：“好的爷爷，这两天我安排下工作上的事，明后天就回去。”
挂掉电话，冯老爷子总算稍微安定。
而千里之外，冯宗传来了他最信任的副手，“顾叔叔，我家出了急事。劳烦你你先帮我照看下这个摊子。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顾姓官员连忙应下，“冯副县长放心，这是该签的文件。你签好，到时候我让办公室的人吩咐下去就好。”
若是平时冯宗还会仔细审阅下，毕竟白纸黑字，签上名字就要承担责任。但如今他心急如焚，且顾局长是他调来后，第一个向他靠拢的，他一直非常信任。
一页又一页，大致翻看下，他在右下角签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多谢顾叔叔，真多亏了你在这。”
“小冯别太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长舒一口气，冯宗揉了揉太阳穴。冯家最近似乎命犯太岁，连连出事。先前二叔和堂弟出了事，他口头表达过一番关心。
不过他与二叔一家向来不亲近，自然没有多少悲伤。没想到才几天，事情就落到了父亲头上。哎，究竟是哪一步出了纰漏。
关上实木办公室门，顾局长捏紧了文件夹。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从基层做起的好。这么单纯的心思，坐在副县长的位置上，还不被人生吃活剥了。
要不是有他帮忙抹过去，单凭去年收受贿赂的事，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上了车，顾局长陷入深思。京中兄弟爬上了广电的高位，靠的是李家。顾家小门小户，自然不能左右摇摆，所以他一直盯着冯宗。
翻了下手中的文件，他抽出中间一张。上面黑色钢笔的签名，方方正正的大楷，带着几丝学生气。
果然情急之下，他不会注意中间的内容。拿回去放在最后，顾局长眯了眯眼景。
这，是个好机会。
**
时隔不久，冯宗就坐上了回京的飞机。
此时林家四合院中，海峰正在跟妹妹说着南边的事：“赵学泉还算有几分脑子，国家大力干涉，东南亚那边经济危机已经基本解除了。
而在股市中赚了钱后，通过赵学忠牵线搭桥，他准备开个电子设备厂。”
“是啊，赵学泉的确有脑子。”
对于这点若梅深有感触，赵文瑞就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虽然穿上西装人模狗样，讲两句话也能唬住不认识的人。但他耳根子软，做事决策不够果断，瑞林集团背后真正的掌权人实际上是赵学泉。
果然有本事的人，只要给他个支点，一般都能成事。抓起一缕头发卷来卷去，她突然有些烦躁。
“六子只能拉着赵文瑞，赵学泉那边他实在插不上手。”
“哥哥，还是把六子撤回来吧。赵文瑞已经上钩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人言可畏。”
海峰抚摸着妹妹柔软的发丝，心中却想起另外一个女孩子的马尾，摸上去是不是也这么柔软呢？
一心二用的回答着：“恩，等会我就去安排。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若梅放下头发：“是啊，哥哥你知道的。对于赵文瑞那个人，知道他过得不好我也就开心了。”
海峰乐了，妹妹是从哪里学来这种话的。仔细咂摸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好了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很少去想他们了。”
海峰从后面圈起妹妹，两人坐在银杏树上的大藤椅上：“电子设备这一块，他们毕竟还是外行，哪能比得过南方做了十几年的内行人？
现在赵家，不过是借着冯家的势头。”
若梅伸个懒腰。
“哥哥说得对，我明白了。等两个月后，一切就见分晓。
不对，或许我们不用等那么久。”
海峰看着头顶的，银杏树叶已经完全掉光，灰白的枝桠将蓝天分割成一块块：“用不了多久，冯家也会这样支离破碎。”
“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兄妹俩一唱一和，几句话间，却是基本猜对了冯家日后的走向。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值正午，冯宗终于到达了北京。坐上冯家的专车，他直奔冯家大宅。
“爷爷，爸爸究竟怎么了？”
只是半天，冯老爷子整个人精神萎靡下来，乍一看就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j□j童家丫头，现在不知道被谁抓住了证据，被公安那边逮捕了。”
冯宗跺跺脚：“爸怎么做这种事，要绑也是绑童家那老的啊。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弄出来。警局是童家的地盘，他在里面肯定不好受。”
冯宗真相了。看守所里，将人带回来后，童局长直接去了顶楼办公室。
至于审讯，哪有局长亲自动手的？
看碟下菜，能混到如今位置的张队深谙此道。面前之人可不一般，不能随随便便上个老虎凳了事。如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能让局长满意，他自有一套特殊的办法。
找了一间最狭小的审讯室，他带着几个手下进去。开始了最为枯燥的审讯方法，一个问题问上五十遍。
“绑匪供出了与他接头的人，据我们调查，此人正是你秘书家的亲戚。事发之前，有人发现两人多次接触。且线人银行账户，有大笔存款进入。”
冯致高脸色变了，秘书怎么会找亲戚去办这种事。
“冯致高，对于此事你是否知情？”
……
“冯致高，请认真回答，你是否知晓此事？”
一遍又一遍下来，闭塞的空间内，冯致高耳边全是回音。他早已习惯了养尊处优，如今这样真心吃不消。
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份资料被递了上来。
“根据我们初步核查，绑匪住处发现巨额现金。现金上除去绑匪指纹外，另外一种属于你的机要秘书。”
说完他竖起A4纸张，透明塑料袋中还有一沓子钞票。做银行的冯致高最清楚，看那钱就知道是连号的。刚从印钞厂运出来，还没有进入市场流通过的。
他理解秘书，毕竟谁会想到去查钞票上的指纹。尽管理解他却不接受，这么多年来他怎么没发现，这秘书竟是个猪队友！
“请问事发之前，你是否一无所知？”
……
半个小时过去了，张队嘴里连续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警察都是经过训练的，对此早已免疫。而冯致高却不行，逼仄的空间里，他开始眼花，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回音。
“是否是你指使？”
“是！”
张队合上本子，嫌疑人认罪了，今天收工！
后面的民警跟上来，缉捕令都发出了，自然不能放他回去。顾及着身份，公安局给他安排了个单间。
单间很干净，只有一点，空间很小。比起方才的审讯室，它还要小一些。铁门哐当一声锁上，冯致高耳边开始了无尽的回音。
**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就是周一。
四合院这边，崔立华终于同有关部门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而若梅，则是画出了一个矿泉水瓶。
同如今流行的直筒瓶子不同，这个瓶子在黄金分割点凹下去一块，更为容易拿着。
而且因为中间凹进去一点，同是600ML的容量，它的瓶身显得更大一些。虽然只是一点，但摆在一起总是有区别。一样的钱买大瓶，更符合如今国人的心里。
“姐姐，瓶子上还可以再装饰点花纹。”
雯雯拿着一张图进来，是瓶子的平面图。原本干净的瓶身上，如今用铅笔描绘出了一圈波浪。这样不论握着哪一块，瓶子都不会打滑。
“还是你想得周到。”
随后一个周末，姐妹俩商量一通，矿泉水的包装就这样定了下来。
周一一大早，如往常一样，若梅和哥哥去上学。经过路口时，遇到了萱萱。
“你的头怎么了？”
她额头微微有些泛红，脸上也出现了些擦伤。见此兄妹俩异口同声的问出来，萱萱满不在乎的解释着：“周末训练时，不小心跌倒了。这点小伤，当时就没事了。”
“可是那是脸……”
萱萱骄傲的甩甩马尾辫：“我又不靠脸吃饭。好啦好啦妞妞妹妹，部队里的医生说过，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
海峰在一旁，心有戚戚然：“那就好，虽然不用脸吃饭，但是长得好看总比难看要好，而且受伤会痛。”
仔细思考了下，萱萱认同：“确实是这样。”
一行人到了学校，刚好在校门口看到李浩辰。若梅仔细一瞅，他脸上没有任何事。
“不对啊，萱萱姐那么厉害……”
此话一出李浩辰直接脸黑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小梅子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萱萱。而且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就永远也超不过萱萱么？现在比不过，不代表永远都这样啊。
似乎明白了什么，萱萱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的胳膊下：“李浩辰表现不错，这次他做的比我好。”
她这么说着，李浩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是因为萱萱负责了最危险的传信工作。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吧。”
教室里很暖和，李浩辰却一反常态的不脱校服。若梅心里大体有了猜测，等到发作业时，她轻轻碰下他的胳膊，果然见他脸色微微有变。
“伤口闷着不好。”
童天策戏谑的笑着，李浩辰扶额。怎么被拆穿了，小梅子最喜欢他这条完美又肌肉发达的手臂，如今缠着绷带，破坏了在她心中的美感可怎么办？
看她期待的眼神，他终于是抵挡不住。拉开拉链，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撸起秋衣袖子，上臂露出来。
许久未认真看他的手臂，似乎又粗了不少。若梅瞅瞅自己的，手腕一直那么细，也就只有他的一半。
明明以前两人差不多，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那条绷带吸引住了。抓起他的手腕瞅下：“还疼不疼？”
男孩摇摇头：“不疼了，只是一点刮伤，明后天就可以拆药了。”
若梅感慨着：“不过是训练罢了，部队里干嘛那么安排。”
李浩辰感动，刚想说什么，就听她碎碎念起来：“你这还好点，男子汉身上留点疤没什么。但萱萱姐可是女孩子，她都受伤过多少次了。我记得最厉害的那一回，她胳膊打了好几个月的石膏……”
一分钟过去了，李浩辰脸上升起三道黑线。一边点头听着，桌子底下的另一只手却握成拳头。
革命尚未成功，他还需要努力，隔离开小梅子和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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