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喜耶?忧耶?

帘子被撩开，舒眉丫鬟搀扶下，进到了公主府车厢里。

        就着车壁灯盏微弱光芒，她见到一盛妆贵妇，三十出头年纪。满头珠翠，周身华贵衣饰衬托下，那端凝神态，显得很是自然。舒眉忙垂下眼睛，按照宫礼，给对方恭敬行礼。

        待她起身时，长宁公主招呼道：“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瞧瞧？”

        她依言仰起头来，一双水亮眸子直愣愣地望向对面。

        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长宁公主沉吟了片刻，随后又望着舒眉面容望了几眼，嘴里念道：“原来如此，难怪……”说完，她不停地兀自点头，好似什么东西被证实了一般。

        这番举动让舒眉心生狐疑，难怪什么？！

        她脸上长了什么吗？

        舒眉不动声色地静坐一旁，等着眼前这贵妇发话。

        “刚才听说，竹述先生收你为徒了，端是好造化。”终于，长宁公主声音重响起，舒眉没料到，她提竟然是这桩事。

        舒眉忙作了个简易福礼动作，谦逊道：“蒙先生不弃，不嫌弃小妇人愚钝，愿意指点一二，妾身感激涕零。”

        长宁公主见她进退得当，不由点了点头，道：“你年纪尚小，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先生早年是平王府潜邸时幕僚，后来皇兄登位后，曾有意封先生为太傅，引为帝师，没料到竟给他辞了。虽然如今他不庙堂。一般人即便入得了文渊书院，也算不得先生嫡传弟子。没想到你一小丫头竟然有这样机缘……”

        听了这番话，舒眉没法不动容。

        如今宁国府风雨飘摇，竹述先生此举。无疑是给她撑了一把保护伞。难怪齐峻会如此热衷此事。

        想到这里，她不觉心头一暖，当下对那人又有了些许不同认识。

        上到齐府马车上。舒眉找回原位坐定，刚打算嘱咐赶车纪师傅启程，只见前面帘子被人撩开，齐峻钻了进来。

        “你到外面守着去！”他冲陪着妻子丫鬟嘱咐道。

        待雨润帮他们关于车门，齐峻凑到舒眉耳边，压低声音问道：“长宁公主跟你说了些什么？”

        舒眉抬头望去，见他绷着个脸。一脸肃穆表情，不由面上微怔。

        “也没什么，就是问了今天拜师事，还提醒妾身，说这个机会难得？”她不解望着男人。不知他为什么如此紧张。

        齐峻点了点头，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舒眉正问起，当初他怂恿先生收自己为待动机时，齐峻重开了口：“回去后没事不要轻易出府。刚才长宁公主示警，说是近一段时日，京里恐怕不会太平，还特意提到了……”说着，他伸出右掌，比了个“四”动作。

        舒眉见状。急得直起身体，朝齐峻靠了过来，他耳边轻声问道：“宫里边安排得怎样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齐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她。

        舒眉心里暗急，不知这是表示“没问题”，还是意味着“不妥”。

        回府后。到郑氏霁月堂点了个卯，舒眉迫不及待地示意她相公早些回院。

        命尚武守门口后，齐峻就拉着她手，两人进了寝卧内室。竹韵苑一众丫鬟媳妇，见他火急火燎样子，不由面面相觑，随即便会过意来，均相视一笑。

        把房门刚一关严，齐峻就跟妻子提议：“从今日起，暗卫就交到为夫手里吧！你每日只需陪着母亲即可，现重要事，就是保住大哥孩子。”

        舒眉微感不妙，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外头又出何事了？”

        齐峻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眸，望着她一脸郑重地说道：“外头事，你就不要管了。大哥当初把暗卫交到你手里，想来是怕我跟你又闹别扭，娘子这边疏于保护，被人乘虚而入。如今情势严峻，咱们把府里安排好了，其余人手，正好可以发挥多作用。”

        舒眉听他说理，从善如流地应了他要求。

        “我本就不擅长管这摊子事，交到相公手里正好，我身边派一名暗卫就成了。还是大局要紧！”

        反正大冬天，她也懒得出门，呆府里未尝不可。

        吕若兰现已出局，想来高氏就是要故伎重施，一时半会儿也不到合适替代人选。这府里还真没啥值得担心。

        跟妻子谈妥后，齐峻就出了竹韵苑，朝湖边听风阁走去。

        第二日，舒眉起床时候，寝卧里检查了一番，没有看到齐峻身影，她忙叫来桃叶前来询问。

        “四爷连夜出门去了，并没有回府歇息。”丫鬟一脸诧异地望着主母，恭敬地答道。

        舒眉蹙起眉头，问：“几时出府？”

        桃叶垂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时，颇为肯定地说道：“好似三天……”

        她俩正这儿问答，只见到厨房张罗热水雨润走了进来。

        “姑爷临走前，好似有事跟您交待，不过，他见着您睡得正沉，不好叫醒您。就留了个便条交到奴婢手里。”说着，她把铜盆放架子上，用巾帕试干手里水滞后，就从身上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笺纸。

        舒眉接过来一瞧，不由拧紧眉头，一脸困顿模样。待她重研读四五遍后，才恍然大悟。

        随后，她心里不由埋怨起齐峻来：这人一不正经起来，就喜欢整日装神弄鬼。那首七律诗，与其说是为了防止泄密，到不如说是他为了显摆自己才华。

        心里腹诽过几句后，舒眉收起异色，梳洗一番后，就了房门，到花厅里处理家务去了。

        显然，齐峻还是太乐观，虽然他不让妻子出门，可麻烦还是照样接踵而至。

        入冬以来，因为天寒郑氏旧疾发作，每晚睡得不甚安稳，因此，往往第二日会起得有些迟。这样，连带着舒眉到她跟前晨昏定省时间，也往后延迟了。

        现，她通常都是竹韵苑处理完府中内务，然后再去给婆婆请安。

        这日也不例外，她刚踏上霁月堂门外台阶，就听得郑氏尖锐声音回荡院中。

        “……难为他还惦记着这个家，眼里还有我这嫡母？只是不知，去年也怎地没见过他年礼，如今找机会开始显摆起来了？”

        舒眉心里一紧，迅速地跨上台阶，步朝堂内走去。

        待丫鬟将厚厚棉帘掀起，她就见到地上跪着一中年仆妇。

        舒眉脚步一滞，抬头望向朝窗边暖炕。只见郑氏直着身子，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人，面上涨得通红。

        “这是怎么啦？谁又惹得太夫人生气了？”她一边说着，脚下不停地跨上前去。

        郑氏见她来了，不好当着小辈面失了分寸，遂收起脸色怒色，也不搭理舒眉，兀自闭上了眼睛。

        舒眉不明所以，忙朝地下那跪着仆妇望去。

        那妇人看着面生，四十左右年纪，两鬓有数根花白发丝，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是齐府下人常见样式。

        舒眉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朝旁边管事婆子望去。

        谁知，一向跟范婆子也是一副噤若寒蝉模样，见四夫人看了过来，若为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又过了半晌功夫，郑氏重争开眼睛，对范婆子嘱咐道：“给她安排一个住处……”说完，也不理人，又闭上眼睛了。

        范婆子应了一声，扶起地上跪着老妇，就出门去了。

        见婆婆心情似乎不大好，舒眉也不敢造次，忙拿冬至节祭祖事，将话题引来了。

        郑氏睁开眼睛，扫了小儿媳一眼，说道：“按去年来吧！不过，今年屹儿不京里，只能由峻儿带着大家参拜了。对了，找人给沧州老家带信儿，今年情况特殊，府里人少，你跟峻儿都有事身，就不派人去沧州了。”

        舒眉一怔，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随齐峻回乡祭祖，临回京前一晚上，叔祖太太携着她手再三嘱托，便有了一些为难。

        “要不，让七弟回去一趟吧！毕竟公公和祖母都埋那儿。”她试着建议道。

        不知媳妇这话，哪里触动了郑氏神经，只见她猛地睁开眼睛，冲着舒眉怒斥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把自己院子里事管清楚再说！”

        从来不知郑氏冲她发火是这样，舒眉心里觉得异常委屈。可她凭直觉知道，今日自己是被人迁怒了。

        对于脾气古怪中老年妇女，她一向策略，是以敬让为主。这世间讲究孝道，她有再大胆子，也不可能当场跟其争辩。

        两人正那儿僵持不下，就听得门外有人禀报：“大夫人前来跟太夫人请安……”

        话音刚落，久未谋面高氏，掀帘就进来了。

        只见她走到郑氏跟前，朝对方福了一礼，随后便退到了旁边。

        突然，她好像才发现舒眉也场似，一脸诧异地跟妯娌道：“弟妹怎地还忤这儿？嫂子刚才听说，徽州二弟派人过来，给府里报喜了。怎地你还不去张罗回礼，好让人早些上路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