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随风而逝
若是能看到月光下随风摇曳的凤凰竹，便可知这唯美的名字是从何而来。
而这由凤凰竹做成的阁楼，更是凸显了凤凰竹的优美与高贵，走在其中，就宛若走在大片青翠竹林中，呼吸间都是淡淡的竹香。
此刻正是午后，淡淡的微光从窗户中倾泻而入，给青翠的竹色添了柔和的光泽，冷夜心抱着无忧缓步走在其中，那光芒映入她的眼底，掩饰了痛苦的暗沉。
终于，她的脚步停在了芥颻的屋外，同样是凤凰竹的屋门，却少了柔和的光芒，反而多了一层淡淡的死气。冷夜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颤抖，却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无忧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紧闭着窗，光线暗淡，她能看到简单的陈设，还有竹床上那静静躺着的身影。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中，但是他那一头白发仍然尤为扎眼。
冷夜心放缓了脚步，像是怕吵醒他一样。就连呼吸，她都不自觉的放缓。浣纱聪慧的关上了门，没有跟进来，静静的守在门外，静静淌泪。
她尚未靠近，便听得柔和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芥颻撑起身，偏头看向冷夜心，嘴角微扬，依旧是从前那温柔的微笑。
他笑的很美，宛如微光中微微摇曳的曼陀罗花，冷夜心忽然觉得有些目眩，下意识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鼻头却是酸涩了起来。
这样的笑容，以后怕是看不到了吧。冷夜心抿了抿唇，忍住悲伤，快步上前，将无忧递到了芥颻的面前，轻轻坐在床沿，低声道：“几日不见你，无忧很想你呢。”
芥颻笑容更柔和了几分，低头看着无忧可爱的脸蛋，眼中划过一抹眷恋与不舍，可是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不让冷夜心看出来。
伸手与无忧纷嫩的小手勾了勾，芥颻笑着道：“我也很想念无忧，看着她，就好像真的无忧无虑了。”说完，他抬眸看向冷夜心，笑容依旧：“谢谢你。”
谢谢？
冷夜心的泪终于在芥颻这一声谢谢下崩塌。她隐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悲痛。她欠了芥颻太多太多，他从不求回报，甚至连提也不曾提过。
看着这样的他，冷夜心心头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受到了极点。如今的芥颻，已然不是当初的他，面容虽依然如旧，却透着淡淡的死气。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便他不说，冷夜心也看的出来。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冷夜心忍住鼻酸，低声道：“从一开始，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给的，我欠你的，不止是一条命，更是一辈子的情。”
“若不是你，不会有冷夜心，更不会有如今的我。”
“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欠你太多，太多。”
芥颻摇头，笑容收敛了几分，深深的看着冷夜心：“最开始，我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了你，是因为我太寂寞。可是自从你离开之后，便已然恢复了自由。”
“如今，在我最后的时刻，你能陪在我的身边，我真的很欣慰。”说到最后，芥颻再次露出了笑容，看着冷夜心，徐徐道：“所以，不用觉得愧疚。”
怎能不愧疚？
冷夜心咬紧了唇，心有千言万语，最后却都说不出口，只不住的点头。
对于芥颻，冷夜心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像是父亲，又像是挚友，虽然在她的记忆中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那深刻入骨的感情早已无法忘怀。
如今，芥颻的时间已然不多，她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陪着他到最后，让他快乐。
深吸一口气，冷夜心调整了情绪，笑着道：“什么最后的时刻，你的时间还多呢，我会陪着你，就像是从前一样，还有无忧，她很喜欢你呢，你看，她一直冲着你笑呢。”
无忧的确乖巧，像是能听懂大人的对话一般，咯咯的笑着，笑声宛如银铃。
芥颻逗弄着无忧，嘴角浮着笑，只低眸看着一旁，声音飘忽而轻柔：“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记住。”
“对于天族，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再靠近。如今的你，不止是自己，还有无忧。”
“云烟海阁日后就是你的家，我已经将整个云烟海阁封闭。外人无法进入，不过短期内，你最好也别出去，我想，天帝那边，应该还未放弃——”说到这里，芥颻的眼神清冷了几分：“天帝对灵窍的渴望，绝非你看到那样简单。云烟海阁外，也并不如你看到的那样清净。”
冷夜心微微颔首，红着眼眶看这芥颻，轻声道：“你放心，为了无忧考虑，我暂时不会离开云烟海阁的。”
听闻此言，芥颻抬眸看着冷夜心，笑了笑，低声道：“可是，你心中放不下那个人。”
那个人——
冷夜心咬咬唇，没有接话。只抬手替芥颻掖好被角，轻声道：“不必担心我，我会照你说的做。”说完，她努力扬起了微笑，认真道：“我只希望你能继续快乐的活下去。”
四目相对，芥颻的眼神越加柔和，最后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
二人再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无忧清脆好听的笑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下来，美好而安宁，只是冷夜心二人心中都明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少一分便是一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屋外，浣纱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整个身子不住的颤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当冷夜心抱着无忧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起风了，大片曼陀罗花不住的凋谢，暗沉的红色随风飞舞，像是在烟雾中飞舞的红色蝴蝶，有一种凄然的美。
浣纱走到冷夜心身旁，哽咽道：“姑娘，主上他——”
冷夜心咬咬唇，摇头道：“别哭，芥颻听到了，会伤心的。”浣纱眼泪落的更汹涌，可是却紧紧的捂着唇，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这一夜，云烟海阁下雨了，这是冷夜心在这里待了八个月唯一看到的一次雨。
她立在窗前，看着大雨倾盆，眼泪徐徐的从面颊滑落。这一年的时间，她哭的太多了，几乎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前世的她，虽苦，却很少流泪。而这一世，她比前世幸运许多，眼泪却流的更多。因为她有了情，有了珍爱的人，有了牵绊。
云烟海阁内变得更加清冷了，遍地是淌着曼陀罗花瓣的雨水，雾气也被雨水冲散，放眼看去，只见到大片红色在流动。
那曾经炫目的红，如今就像是快要凝固的变了色的鲜血，沉重而刺目。
冷夜心怀抱着无忧，轻轻逗弄着孩子，目光却是一刻未曾从那红色中移开。
终于，她等到了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那是浣纱的哭声和奔跑声。那一刻，冷夜心的心沉入了谷底，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眼眶泛红，眸光不住的颤动。
“姑娘——姑娘——”浣纱快步跑来，整个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冷夜心抬手，止住了浣纱将要开口说的话，她深呼吸几次后，声音也有些扭曲：“忍住别哭。不要让他走的不安心。”
说完，冷夜心便抱着无忧快步的朝着芥颻的房间走去，她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起来，推开芥颻的房门，一下子冲了进去。
屋内，芥颻静静的躺着，一头白发垂散在床沿，凉风从窗口窜入，撩起他的白发轻轻飞舞，那一刻，美到了极致。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时间也像是停止，冷夜心屏住了呼吸，看着安静宛如沉睡的芥颻，像是怕将他吵醒一般。
他是睡着了对不对?
冷夜心不停的自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掉下。
“无——无忧——”芥颻突然睁开了眼，低声呼唤。
冷夜心连忙抱着无忧跑了上去，蹲在床畔，将无忧放在了芥颻身边，哽咽道：“无忧在这里，芥颻你快看看，无忧在这里。”
芥颻缓缓转头看着无忧，眸光柔和如水，他缓慢的伸出手，抚摸着无忧的面颊，低声道：“让我和——无忧——单独待一会，好吗？”
冷夜心咬着唇点头，起身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立在房门外，冷夜心的泪终于决堤，因为她看到了芥颻灰败的脸，还有那双已经没了神采的双眼。她心疼，更不舍，可是她无能为力。
芥颻的伤的太重了，原本就只有一半的生命力与修为的他，为了救冷夜心，硬撑着与天帝对决，受了重伤，将原本只有三年的寿命减少到只有一年。
冷夜心没有办法挽回他的生命，愧疚难当，这一刻，她甚至恨透了自己。
屋子内安静的只有无忧偶尔的笑声，冷夜心没有离开半步，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屋子内突然散发了淡淡的紫光，冷夜心看到那紫光时，整个人猛的呆住了，大呼了一声：“不要。”
更新到，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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