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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修文)


法安和莱米洛跑进奥卢奇格森林,也没有摆脱身后紧追的脚步声,蝮蟒族领头那邪里邪气的小子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蠢货想叫那雌性死吗,他中了蛇毒,把他留下,我这里有解毒的药丸。”

        法安犹豫了一下。

        “不要停,现在不能退回去了,”莱米洛急促地说。

        法安侧了侧头,脖子上厚密的鬃毛蹭在杨路脸颊上,被鼻息吹得轻轻翕动,令人眷恋的感觉,金毛狲从杨路口袋里钻出来,爬到法安背上吱吱叫了两声,最近全是倒霉事,谁都没空照顾它。

        法安听小家伙的叫声虽然没精打采,却并不凄厉,就知道杨路应该没有大碍,金毛狲的直觉有时比他还要准确,法安心急地撩了莱米洛一爪子,催促道:“不让停那你就利索点,磨磨蹭蹭那些家伙跟上来了。”

        “闭嘴,别打岔!”莱米洛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一进入奥卢奇格森林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肩膀及后颈的肌肉绷得死紧,也不管法安听不听得见,一个人碎碎念道:“知道我走错一步会发生什么?噢你个混账小子绝对想象不到,我干嘛这么倒霉,非得当个小孩子的保姆,下面怎么走来着?混蛋啊,死就死吧……”

        莱米洛一忽儿停下想想,一忽儿神经兮兮咕哝几句,走的比蜗牛还慢,可转眼功夫身后就没了动静,发现没有异常,他略松了口气,道:“放心,跟不上来。”

        法安发现他们并不是胡乱在走,似乎每一步都极有章法,向东走大约七八米,折向另一侧,然后走十三步,绕一棵麻叶桐半圈后,又换了个方向……

        “干嘛要这么走?”

        “跟你说你也不懂。”青年语气有丝得意,只是额头上不时有汗滴落下来,显见并不轻松。

        “那些人去哪了?”法安回头望望,追兵早已没影了。

        “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莱米洛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路安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但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可能只是吓晕过去了。”法安本想给杨路清一下伤口,却发觉伤口不红不肿,流出的血也是鲜红色的,他稍稍定心,也许那条蛇的毒性并没有它斑斓的外表那样可怕。

        莱米洛朝后飞快地瞥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问:“你怎么样?”他恐怕比幻狐族人更讨厌这只小翼豹,可又不能让他死了。

        法安呼吸粗重,每踏出一步,地上都会留下几个沾了黑血的足印,不过这些痕迹很快就像被海绵吸收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法安咽下涌到嘴边的腥味,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撕扯啃食,不光痛,那种被阴暗邪恶纠缠的感觉更令人恐惧,不断摧垮人的意志,每天都会咯血,不吐不快,甚至连内脏都想一并吐出来,可吐血的舒畅感持续不了多久,之后又会加倍的难受。

        “是啊是啊,你知道就好。”莱米洛没好气地啐道:“臭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法安沉默了几秒,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莱米洛听,“我不会死的,我答应过他,不丢下他一个人。”

        可你的妻子注定不会是路安,这么一想,莱米洛又有点高兴,恶意讽刺道:“别光说的好听,有本事你别拖累他。”

        法安不吭声了,莱米洛的得意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接下来他不敢再多想其他事,只顾专注脚下,走走停停,停停想想,似乎走了很久,微亮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周,再远点的地方又朦朦胧胧,如水波一般浮动着,叫人分不清虚幻真假,只觉得格外岑寂,叶缝间透出淡淡的暮色。

        “是天还没黑,还是天又亮了?”法安喘息越发短促,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想等天黑得要下辈子了。”莱米洛计算着之前走过的路径,心不在焉应道,应该快到地缚六十四阵其中一个阵眼了,“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可以找地方休息了,要不你把路安给我背。”

        莱米洛摆出一副可有可无,也不是那么想做苦力的样子,可惜法安没上当,只亦步亦趋跟着,话都懒得搭理,莱米洛心里暗骂,又不知走了多久,猝然道:“到了!”

        法安被树根绊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两条前腿跪着用力撑住,才没让杨路摔下来,小金毛狲抓住一撮兽毛,被甩了一圈后,又回到原位。

        “你小心一点!”莱米洛此刻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似乎小翼豹精神奕奕的样子他讨厌,可眼下这样半死不活的,他也没舒服到哪里去,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前方百米不到出现一个碧幽清透的小水潭,水潭里浮泛着绿萍,居然还有游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法安眼睛微微亮了亮,问:“是这儿吗?”

        “嗯。”

        刚要过去,又被莱米洛喝止住了:“等一等!让我再看看。”

        莱米洛沿着水潭周围十丈方圆来回转了十多圈,蹙眉观察了许久,才试探着移动了兑位和坎位上几块石头的位置,水潭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硕大无比的食肉旱莲,大张着淡粉色的肉质花瓣,清香扑鼻,然而空洞的花心处却蠕动着狰狞而尖利的齿状绒毛,任何生物只要掉进去,须臾功夫就会被腐蚀绞碎,和它附生在一起的百足蛇藤似乎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昂起‘头’,蠢蠢欲动。

        金毛狲‘吱’一声尖叫,逃回了杨路口袋里。

        “可以了。”莱米洛身上大汗淋漓,总算松了口气,他暂时破了阵眼,等他们离开,阵法又会再次启动。

        法安小心翼翼把杨路放到一棵空心树干燥的树洞里,在他脖子的伤口上舔了舔,血迹已经凝固了,舔干净之后他匍匐下来,依偎在杨路身侧,尾巴搭在杨路肚子上,一松懈,神志便有点恍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偷偷爬到杨路床上的事,他也是像今天这样……

        莱米洛以为小翼豹昏睡过去了,没想到刚一伸手,法安就一跃而起,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你想干什么?”法安龇着牙,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咆。

        “你有病啊!”莱米洛恼火地晃了晃手里的细颈铜瓶,说:“我只想看一下路安的伤势。”

        法安警惕地审视了他半晌,慢慢退回来,说道:“不需要,我检查过了,他没事。”

        莱米洛收起药瓶,问:“那他为什么还不醒?”他不认为法安会因为独占欲而置恋人死活于不顾。

        前段时间杨路一入定就是一两天,也跟这会儿差不多,心跳轻而不弱,吐纳舒缓悠长,气息沉静,法安已经习惯了,他知道杨路在练一种奇怪的功法,对身体大有裨益,那天在白犀牛旅馆,他把杨路折腾成那样,也很快就恢复了。

        法安不愿跟莱米洛解释太多,只淡淡道:“这些天他太累了,你别来吵他。”

        莱米洛觉得有点道理,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把从附近几棵树上收集到的野果扔到法安面前,说:“要出去还要走好多天,我可没本事在这里逮兔子,只能吃这些了,将就点吧。”

        法安抬眼看了看莱米洛,难得说了句:“谢谢。”

        莱米洛嗤了一声,自顾自啃起果子来,杨路没醒,他也懒得给情敌好脸色。

        法安拨拉了一颗野果给金毛狲,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个就又趴下了,头搁在前爪上,温柔地盯着杨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些?”

        莱米洛把几粒果核远远抛进食肉旱莲的‘嘴’里,拍拍手说:“哪些?”

        “你懂我的意思。”法安眼神锐利了一瞬,“莱米洛,你究竟是谁?和雌神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干嘛要告诉你!”青年嘴角轻撇。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法安声音轻如蚊蚋,口气却很笃定,似乎已有成算。

        莱米洛翻着白眼,不屑地哼了哼:“故弄玄虚。”

        “奥卢奇格森林根本不是座迷宫,而是……唔,被摆了某种阵法。”法安原本只是瞎猜,见莱米洛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武侠片不是白看的,这样也能蒙对。

        “你怎么知道阵法这件事的?”

        法安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慢吞吞回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帮我?”如果说,雌神真是杨路家的祖先,而莱米洛又会破解雌神所设阵法的方法,那么,他帮自己似乎就有迹可循了,法安心里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昏睡过去了。

        莱米洛怔了怔,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恨恨道:“妈的!臭小子,总有一天搞死你!”

        瞪着安安静静挤在一起的俩人,莱米洛也失了胃口,随便在树洞里找了个角落躺下睡了。

        杨路此刻并不是在睡觉,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声音,只是暂时无暇醒转,咬伤他的是一条剧毒的彩虹库曼蛇,伤口又是在颈子上,离心脏和大脑都近,毒素一进入体内,他就立刻用气将它封住了,但要全部清理出去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杨路有点无法集中精神,胸口处一阵阵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与此同时,鸟兽人杜比正湿答答地挂在一棵矮胖的胶树上,一动不敢动,浸泡了水的鸟毛七零八落紧贴在身上,使得向来臭美的蓝孔雀看上去就像一只可怜的蓝鹌鹑,奥莫里坐在离他不远的一棵麻叶桐的树杈上,样子比他雅观不了多少,杜比心里稍感安慰,可一想到与他们走散了的布伦沙和奇奇柯,心情又低落颓丧起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遭水冲了,冲啊冲的也算有了点心得,而最初那几个跑得不够快的蝮蟒族兽人早不知被洪水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小主人,你怎么样?”杜比咳了两声,吐出几口清水。

        奥莫里黑着脸不说话,他显然对自己落汤鸡的糟糕形象极其烦躁,半晌才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很好,还没死。”

        “小主人,我想到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杜比脸上略微得意,但更多的还是懊恼,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怎么才想到。

        奥莫里从头发上抓下几片烂树叶,嫌恶地甩了甩手,道:“噢?你说说看。”奥莫里不是对杜比的重大发现不感兴趣,而是压根就不信可以出去。

        杜比指着上方树与树之间的缺口,说:“我们简直蠢到家了……”见奥莫里嘴角一抽,杜比连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一时疏忽了,我们干嘛不兽化后从那上面飞出去。”

        “你真确定那上面能出去?”奥莫里拧干长发上的水,犹豫着假如能活着回去,要不要换个酷一点的发型,也许现在华丽风已经不走俏了,至少有人就不欣赏。

        杜比傻眼,“啊,不能吗?”

        “你可以试试看。”

        杜比原本兴冲冲地还想兽化了示范给奥莫里看,听他这么‘诚恳’的建议,反倒犹疑起来,抬头来来回回望了好几次,最后掰了一段树枝下来,用力朝上一扔,树枝刚过树梢就被数十道无形的劲风切割成了碎片,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如果刚刚是他飞上去的话……

        杜比喉咙里‘咕咚’一声,不敢再想自己变成一盘鸡块的样子。

        奥莫里轻手轻脚从树上下来,尽量不去触碰到更多的地方,一看自家近侍木愣愣的傻样,不耐烦地说:“走了,你还赖在那上面干嘛?等着它给你做饭啊!”

        杜比欲哭无泪:“小主人,我这棵是胶树。”

        “胶树怎么啦?”

        “它粘住我的胸毛了。”

        奥莫里:“……”

        杜比当然不愿再去想象,他的那点珍贵的鸟毛之后是否还会被蹂躏一百遍,而离他们不过半公里远的地方,一小拨蝮蟒族兽人正遭受风刃阵的攻击,他们的咒骂和惨叫几乎响彻云霄,却丝毫没有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一个地雷~~づ ̄  3 ̄)づ

        提醒一下,上一章内容有改动,可以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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