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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赢烈这一记砸地甚重,唐玉莲额上顿时青紫一片,渗出血来。唐玉莲不防之下,被砸得两眼发黑,头上一阵晕眩,险不栽倒,只是心里还算明白,咬牙忍了,慌忙拜□去,口里连连说道,“臣妾有罪。”

        赢烈面色黑沉,怒不可遏,咬牙怒斥道,“贱妇,朕素来知晓你们同皇后不睦,却只道为嫉妒起见,不与你们理论。不料你们得意了,竟然斗胆跑到朕跟前来污蔑陷害!你这样攀诬皇后,该当何罪?!”言毕,更不多话,就要张口唤人进来下旨。

        唐玉莲连忙说道:“皇上,臣妾自知皇上待皇后情深不渝,不肯信这等荒谬事。然而臣妾不能眼看皇上为人欺瞒,臣妾既然得知,自不敢知情不报。故此走来相告,皇上若不肯信,只要治臣妾的罪,臣妾也是无法。然而臣妾一片赤心为上,还请皇上明鉴。皇上试想,臣妾既明知皇后娘娘身份尊贵,非臣妾可比。臣妾以下犯上,必定为皇上见责。此事不论如何,臣妾皆落不着什么好处,却仍然来面君相告,所为为何?望皇上明察!”这一席话,她说的声泪俱下,又连连叩头,额上更是红肿不堪。

        赢烈望了她一阵,满面阴沉,一言不发,半日才缓缓开口道:“你今日若敢有一字儿妄言,朕必将世间一应酷刑尽数加诸于你,令你粉身碎骨,死无全尸!”那唐玉莲身上打了个寒颤,忙开口回道:“皇上明鉴,臣妾并不敢欺瞒圣上。”赢烈方才说道:“你且讲来。”

        唐玉莲便将之前所探知之事娓娓道来,言称皇后同襄亲王如何勾搭不轨,私递信物,皇后竟将足上绣鞋私赠与襄亲王。襄亲王为思慕皇后不得,纳一妾侍,为其容貌肖似皇后,专宠于房。又称年三十夜里,有宫人觑见,这二人在御花园里搂在一起,说了半日的话方才各自散了。

        她一言未休,赢烈早将书案推翻在地,霍的站起身来,大步下阶,走到她跟前,一把扼住她脖颈,两眼赤红,厉声诘问道:“空口无凭,你这样血口喷人,不怕朕治你的罪么?!”唐玉莲被他扼的粉面发白,双目流泪,自喉咙里挤出话音道:“皇上且容臣妾把话说完。”赢烈看了她半日,大手一挥将她甩在地上,低声喝道:“你说!”

        唐玉莲却呛住了,趴在地上咳了半日方才哑着嗓子说道:“绣鞋一事,见有人证。绣坊里一名叫秀娘的宫娥有个姊妹,曾在坤宁宫里当差,不知为甚事被皇后遣至浣衣局,如今已然病故。她临死前曾对秀娘说起,是因她撞破了皇后同襄亲王的私情,窥见皇后亲手将鞋赠与二皇子赢绵。皇后不容,才要将她置于死地。至于御花园之事,也有人证。皇上如若不信,传来一问不知。再则,若臣妾所料不错,那绣鞋至今尚为襄亲王所收,还有那姨娘,皇上差人去襄亲王府搜查一番,便可知情!皇上不信臣妾所言,要处死臣妾倒没什么,臣妾只恐皇上为奸人蒙蔽,宣朝皇室蒙羞!”

        赢烈立在原地,面色沉郁,不做声响,半日才张口向外呼道:“来人!”那张鹭生早在门前窥听半日,一闻皇帝召唤,连忙进来,见着屋内满地狼藉,只作不见,打千问道:“皇上有何吩咐?”赢烈顿了顿,方才说道:“唐美人身子不适,将她送回延春阁。她须得静养,派人把守延春阁,一应人等无谕不得出入!”

        张鹭生领旨,上来便请唐玉莲起身。唐玉莲略踟蹰了片刻,见皇帝已动了雷霆之怒,此刻此地委实不能再留,连忙起身,随张鹭生去了。

        独剩赢烈一人在屋内立着,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此事若她所言为真,那皇后可不止是背夫偷人,□宫廷,更是违了人伦礼法。宣朝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丑事!若要彻查,难保此事不张扬开来,传的世人皆知,岂不令朕并宣朝皇室贻笑天下!但若不查,处死了唐玉莲堵塞人口,若是他二人当真有些什么,朕要吃这哑巴亏不成?!

        思来想去,他心中思绪纷乱,总不得个要领,一时又忆起萧清婉素日里的言行笑语,既感不舍又觉恚怒。更有一层他开口不得的意思,他素来有块心病,他年长萧清婉近二十岁,虽则自负天子之尊,年富力强,无论容貌精力皆不逊于少年,然而究竟并非佳配。萧清婉又是他下旨强弄进宫的,虽则她进宫以来侍奉的极是尽心,凡事人想不到的她皆惦记着,二人也算琴瑟和谐,却到底不知她心中怎么想。赢烈心中虽总有疑心,却因并没什么踪迹,也就压着。如今听唐玉莲言说皇后私通少年,竟还是自己的儿子,登时勃然大怒,恨不能立时就将皇后拖来质问明白。然而心中又有那几层顾忌,又恋着萧清婉活泼明媚并这两年恩爱。倘或此事她竟认了,自己又要如何是好?待说律法处置,却又如何割舍的下。一时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成,正如打翻了油盐铺,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隔了半日,张鹭生回来复旨,言称已将唐玉莲送回延春阁,并知会禁卫军加派人手把守。

        赢烈听过不置可否,张鹭生见皇帝半日没言语,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只陪笑问道:“皇上今儿为什么生这样大的气?皇上龙体为要,不要为小事气伤了身子。”赢烈望着他,沉声道:“朕还敢使唤你么?”张鹭生不明其意,慌忙回道:“皇上哪里话,奴才既是奴才,自然任凭皇上差遣。”赢烈问道:“却才,没跑去坤宁宫通风报信?”张鹭生登时张口结舌,不知皇帝为何如此发问,一时未敢言语。赢烈冷笑道:“你素日干的好事,当朕全然不知么?!你那侄儿去年入京赴考,中了个末等,是皇后替你寻了人情,将他安插在都察院里。你平日里常将朕说的话、行的事儿报与皇后,你当朕全然不知,由着你们搓弄,被你们蒙在鼓里么?!”

        一席话呵斥的张鹭生冷汗涔涔,跪在地上不住叩头,连称有罪。

        过了好半晌,赢烈方才道:“罢了,此前皆是些小事,朕故此不与你们理论,起来罢。”张鹭生闻声,如蒙大赦,慌忙自地上爬起,立在一旁,垂首噤声,恭听吩咐。果然,赢烈又道:“此前朕便既往不咎,往后的事儿,你若再办不机密,拿着去行人情,朕便当真容不下你了。”张鹭生忙称不敢,又问道:“皇上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赢烈点了点头,当即吩咐了几件事下去,又道:“尽快传下去,务必机密,若然走漏半点风声,朕摘了你满门的脑袋!”张鹭生听说,慌忙应下,转身出去。出了养心殿大门,方才擦了擦额角上冷汗,又抬头望了望,却见正是晴好天气,碧空如洗,心内叹道:虽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这宫里的天似是要变了。想过,更不敢怠慢,连忙走去布置。

        萧清婉在坤宁宫内,尚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只是在明间里休息。王旭昌过来诊了脉,也没瞧出什么症候,只是开了一剂安神方,就去了。正同穆秋兰说着话,萧清婉忽觉心中一阵惊悸,没来由的心跳厉害,脸色顿时变了。穆秋兰看见,忙问道:“娘娘怎样?哪里不舒服?可要叫王太医回来?”萧清婉却摇了摇头,说道:“他才看过,不是没事么?何苦再折腾人跑一遭!你去倒盏滚茶来,我吃两口定定神就好了。”

        穆秋兰依言出去,茶还没倒好,却见张鹭生带了人进来,便放了手里的器皿,上前道:“张公公今儿来的急,竟连通报也没有了,若是冲撞了娘娘,可怎么好?”因问道:“可有什么事么?”张鹭生说道:“奉了皇上旨意过来,还请穆姑姑转达娘娘一声,有事报与娘娘。”穆秋兰见他神色不对,才待再问,萧清婉却早在里间听见动静,命传了进去。

        张鹭生进去,见过皇后,便依着皇帝吩咐说道:“娘娘,皇上因喜欢太子殿下,想亲自教导看养,要奴才过来将殿下请到养心殿去,住上一段日子。”萧清婉听闻,只觉诧异不已,连忙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缊儿送到养心殿?皇上可还有说别的?”又说道:“缊儿年幼顽皮,容易闯祸,易惹皇上心烦。皇上政务繁忙,得缊儿在身边只怕容易添乱,搅扰了皇上清净。还请张公公上覆皇上,把太子留在坤宁宫,若皇上想念,来这里看也是一般。”张鹭生却道:“娘娘,奴才是奉旨前来,皇上为此事特特下了旨意,娘娘还是遵旨的好。”

        萧清婉听说,更是惶惑惊诧,因试着问道:“不成,本宫亲去对皇上说?”张鹭生踟蹰了半日,低声说道:“娘娘,恕奴才无状,皇上此刻只怕不想见您。”此事前所未有,萧清婉顿时惶恐不安,还待开口,却见张鹭生望着自己,微微摆了摆手。她心思聪敏,立时顿悟,只得强稳了心神,开口吩咐左右道:“去对奶母说,替太子殿下穿戴好了,叫张公公送到养心殿去。”宫人应诺,连忙下去。

        一时收拾妥当,张鹭生便辞别皇后,带了赢缊并素日里服侍太子的宫人离去。

        萧清婉立在门上,看着人走不见了,还不肯进去,只是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抱走缊儿?”穆秋兰正待劝慰,却忽见一队卫士列队而来。行至坤宁门前,领头之人上前来,向着萧清婉躬身下拜,恭敬道:“皇后娘娘,臣奉旨前来把守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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