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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昭


青昭只觉得自己经历了一番轮回,那四肢都被拆解又重新组合的感受,让她疼到了骨髓里。而现在,虽然没有那锥心的疼痛,她却感得呼吸困难,四肢无法伸展。

        穆云香那家伙呢?她睁开眼睛,入眼却是古色古香的房子,方格子的窗户,镂空的画屏,什么时候穆云香的房间变得这么干净整齐而古典了?

        “云香……”她试着叫云香,而这糯糯的不像话的声音就要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聋掉了?!她又试探地发出声音,可悲的是,居然这吴侬软语就是自己的声音!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挣扎着起来,却是徒劳,一番动作,已经让她气喘吁吁。

        自己曾一心要当个女兵,即便后来没当成,她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怎么会这样?一切都这么诡异。

        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弱质纤纤的古装美人端着一碗黄澄澄的东西进门,温暖的阳光落在美人身上,给青昭当头棒喝——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莫说她一身古装,自己变异的身体,单单是十几分钟前,那还是深夜,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早上了呢?!

        “小蕙,你醒了?身体怎么样了?”少女的年纪大概在十五六左右,她端来的是一碗药,青昭一闻,便知是些寻常的治疗感冒的草药。少女口中的小蕙可是在叫自己?她正大惑不解,那少女已经伸手探在她的脑袋上,喃喃自语,道:“好在烧是退了。可是,你怎么傻愣愣的?来,把药喝了。”

        成天和中药为伍,青昭并不排斥,接过碗,一仰头就喝完了。

        少女微微张开嘴,仿佛看到什么怪物:“小小小蕙,你不是最怕喝药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干脆地就喝掉了?”

        青昭不说话,就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只手……也实在太胖了些,看上去,还有手臂,竟比青昭以前的小腿还要粗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和云香说的一样——穿越了。在少女的眼底,青环这副样子却是痴痴呆呆,憨厚可爱,她噗嗤一笑,道:“那好吧,你早点休息吧。我要去后山采药了。”

        等少女一出门,青昭就冲到了梳妆台的铜镜前——她估计这磨光鉴人的铜就是镜子了。

        铜镜印出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目测身高一米五,体重两百斤!

        青昭一时竟是无话了,脑子里就想着,难怪觉得呼吸困难,原来是这具身体太胖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占据了这女孩的身体,那个女孩去了哪里,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云香那家伙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刚刚的那位少女去而复返,给青昭端来午饭。青昭皱眉看着那些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思忖一番,对那少女道:“我不是得了风寒吗?不是应该吃的清淡一些?”

        少女惊讶地看着她,诧异道:“小蕙!你没事吧?你昨天不是还哭着闹着要吃肉?怎么今天就转性了?”

        青昭无语,难怪这身体的主人会发胖。同一具身体,明明她觉得没什么食欲,那身体的主人怎么就吃的下去呢?她只能道:“我也想快点好起来。”

        少女明眸一转,道:“那好,你想吃什么?我让苏大娘给你做。”

        “粗米做的粥,一根黄瓜,一个鸡蛋。”

        “……小蕙,你真的没事?”少女不放心地又来探她的体温,看青昭神色无恙,这才离开。

        青昭原本就沉默寡言,进了这少女的身体以后,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便更加沉默了。如是呆了一个月的时间,青昭也大抵摸清楚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女孩姓王,名蕙,年方十三豆蔻。有个长她两岁的姐姐,名兰。姐妹二人的名字取自兰心蕙质。两姐妹与父母住在尼山书院。父亲是书院的山长,也就是院长。母亲温婉贤淑,和父亲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家庭还算幸福。尼山书院每三年就招一次生,是东晋著名的书院,每次招生,都有各地的学子慕名而来,也同时为朝廷培育了不少人才。

        不错,现在是距离现代千年的东晋。

        她——穿越了。

        真正的王蕙在一个月前玩耍掉下后院的荷花池,被人救起来后就大病了一场,然后,醒来的,就是她——青昭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擅自填写了自己的志愿,自己就和他们闹了整整七年。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问个好。现在想起来,竟无比后悔。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常常听云香说什么穿越之类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应验在自己的身上。也许,云香也来到了东晋,在某个地方。

        青昭不知道的是,她默默地摸清楚了情况。边上的人却看的稀里糊涂的,以前那个缠着人就说个没完的王蕙不见了,她现在是这么的沉默,别人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摇头点头,好的时候会回答个“是”“不是”“要”“不要”的。而且以前每顿饭无肉不欢的胖丫头,现在开始刻意地吃清淡的蔬菜,会吃肉却只吃鱼肉。以前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王蕙也不见了,现在的她非但经常在自己的院子里运动,每天晨昏还要去后山跑上一个来回。

        总之——大家都觉得王家的幺女变了。

        众人不知道的是,青昭原本就喜欢运动。现在的这具身体,虽然肉嘟嘟的很有肉感,却常常走上三步要喘一口气,这一点让青昭很不顺心。而她向来都是不说话,多做事的人,不顺心的东西就要去改变,不能改变环境,总能改变自己吧?

        在青昭努力减肥的同时,她也会和王兰一起给众学子看病。山长本觉得她年纪还小,跟着姐姐慢慢学,没想到的是,青昭的医术像是一夜之间学起来的,简直像个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大夫。

        岁月匆匆,一年的功夫转眼间就过去了,到了腊月,师母——也就是青昭现在的娘,给她量尺寸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青昭何止是瘦了一大圈?其实不必量尺寸,大家也都看得出来青昭的变化,从一个肥嘟嘟的胖丫头,变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嫩娃娃。只是,一则没有尺寸给人带来的感官冲击直接,二则重要的是,自打她生病康复后,就要穿那些男子的衣服,说是上山采药方便——当然,这个理由也是经过王兰的猜测,众学子的八卦而成型的。

        青昭在今年的大年三十却失眠了。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竟然已过了一年吗?

        何况,她没练出以前的骨干和肌肉,反而将这身子成功减肥,却成了个水嫩嫩的女娃娃!

        这肉嘟嘟的小圆脸,一笑就弯成月牙的大眼睛,怎么看都是那么——可爱。要是云香看到这样子的她,一定要笑掉大牙了!

        不过,和青昭接触过的人都是知道的,虽然她看上去是那么天真可爱,却是不能和她开玩笑的,或者,和她说话,是很容易冷场的。因为和她交谈,几乎都是你在说,她一声不吭,你再说,她也许会大发善心地“嗯”一句。

        一直到青昭及笄那一年,山长给她取字,她说“我要叫青昭”,就那个时候,大家看到小姑娘的眼睛是那么的光彩夺目,脸上也带着属于孩子的微笑。后来,书院的人再也不叫她小蕙姑娘了,都是一口一个青姑娘……

        相处了三年的学子更有甚者在她背后偷偷叫她“青先生”。

        青昭依旧我行我素地过小日子,听哪个叫她“青先生”也是一笑置之,等到那人受伤的时候,再给药方子里加一堆的黄连。为了“青先生”这名号,她还没少被书院的陈夫子说教的,只不过都是陈夫子说陈夫子的,她神游她的。

        等到九月秋深露重,学子学而有成,朝廷下了调令离开之后,却有一名杭州当地姓赵的学子托了家里人向山长提亲——往年都是来给王兰说媒的,今年却是第一个对“王蕙”求亲的。乐呵的师母差点就答应了。幸好青昭当时也在场,说年纪小云云,还不想嫁人给推脱了。

        师母还一个劲地说那赵姓学子多么的优秀,如今也是一个县城的县令,人品好,相貌佳,能力也不错,就这样推辞了,委实可惜云云。

        可青昭依稀只记得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大男孩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很是顺眼。

        这件事,也让青昭恍然大悟——她已经是这个朝代的人,是山长夫妇的幺女,她还有个大名叫做“王蕙”。她再也回不去了的。

        开春的时候,师母还下山施药,因为青昭的医术高明,就在施药的边上开设了一个小摊子,免费给穷苦人家看病。这两年来,尼山书院都这么做的,可山长也明说过,要不是因为青昭的医术好,他可还不敢给人随便看病。

        开春之时,生病的人便增多,书院也还算清闲,既然有这么一分能力,还是要多做善事,帮助贫困人家的。

        这一年,又是新的开始,尼山书院走了一批人,又将迎来新的一批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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