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精界之行（4）
偌大的殿堂，也延续了我们在殿外见到的风格，柱子是藤蔓，桌椅尽是巨型的花朵。
我环顾四周，终于在将整个大殿看了一百遍之后，忍不住问：“洛痕哥哥、瑾儿，你们有见到花王在哪儿吗？”
不过，他们也是频频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来，自己又不现身，这就是他们花族的待客之道？
“你们是谁？是否真有办法救我的夫君？”
我的天，吓了我一跳！我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终于见到了神秘的花王。哦不，也不算真正地见到。因为出现在我们三人视线里的，仅仅是个幻影而已，花王的幻影。
不远处的牡丹形王座上，闪耀着银白色的光晕，而我们见到的花王，就身在光晕之中。
与先前我见到的那朵巨型牡丹一样，洁白似雪的纱衣，领口、袖口以及拖地的裙摆处，分别绣着几朵樱色的牡丹花。粉色的长发被拢到了右肩上，遮住了正对着我们的半个脸颊。
她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注视着她的爱人。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但还是能透过粉色的发隙，见到她专注的眼神。那是一双美丽的眼，却因着过分的悲恸而显得空灵，让人不禁打从心底里心疼起她来。
“花王陛下，在下墨翌洛痕，刚才萱儿传达给您的话，正是我说的。”
“哦？你有什么办法？”
“可否请花王现身一见，然后我们再详谈这解救之法？”
“萱儿，带他们到寝宫来。”
“是。”
萱儿带着我们离开了大殿。路上，我忐忑不安地小声问洛痕哥哥：“洛痕哥哥，你这玩笑是越开越大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见到花王再说。”
我又转过头看了看瑾儿，她没说话，只是在听了洛痕哥哥的话之后，冲我点了点头。
既然连瑾儿都这么说了，少数服从多数吧。况且依照情况看来，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到了，皇子殿下，请进吧，陛下就在这里面。”
“多谢。”
之后，萱儿便退下了，而我们三个，唯有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与我们刚才见到的幻影一样，花王垂首侧脸对着我们，听到我们进去的脚步声之后，也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你们真的有办法救他吗？”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她言语中，不禁透露出的那种痛心，实在让人不忍心再继续骗她。要知道，给人以希望，然后再亲手扼杀它，是多么得残忍。
“算了，我就知道你们是骗我的。我花了一千年的时间，都没能找到办法救他，你们又岂会有什么良方。说吧，魔族皇子不远万里亲自来找我，还不惜一切带价非要见到我本人不可，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们，怪不得，即使是得知有人能救自己的爱人，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经历从希望到失望，这一无比残忍的过程，而我内心的负罪感，也稍稍得到了减轻。
“花王陛下，对不起骗了您。不过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情非得已，还请恕罪。”
这些话，我是发自肺腑的。
“你不是魔族中人，你是谁？”
她终于还是转过了头，看了我一眼。因为外界得到的消息是，龙族早在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中尽数覆灭，为了防止吓到别人，临行前，我特意施法隐藏了自己的龙角，还用灵力在自己的瞳仁上蒙了一层艳红，借由徦扮魔族中人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有照过镜子，自认为我的易容水平还是挺不错的，虽然看上去还是不如瑾儿得逼真。哦，对了，瑾儿也被我硬逼着换成了红瞳，这让我很纳闷，我们两人的红瞳都是我施法变的，凭什么她的就比我更像魔族？再加上现在连花王都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实在让我太有挫败感了……
“我……我……”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是龙族一事。万一她不信怎么办？我们可是已经骗过她一次了，要是她认定我们又想骗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是铁定不会把情丝给我了。
“陛下又怎么能肯定她就一定不是魔族中人？”
问这话的居然是瑾儿。她犯傻了么？她自己也是假冒的，居然还替我出头！我的天。
可是接下来，让我更惊奇的一幕发生了。花王并没有像刚才一样，也揭穿瑾儿的身份，反而向我们耐心地解释起来：“或许她能瞒过别人，但别忘了，精界情感细腻的天性，我们对外人的气息自然也有着无可比拟的洞察力。就像之前，我感觉出，你们对我、对我的花族没有恶意，所以我放你们进来。魔族中人，无论他的本性如何，暴戾还是温柔，都摆脱不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魔性气息。二皇子就是个例子。而这位姑娘，浑身散发着一股凌然的正气，绝非魔族中人。说实话，若非龙族已亡，我甚至会认为她是龙族中人……”
“咳咳……这个……”
完蛋了，这回不承认都不行了。
“花王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们三人并没有恶意，还这么在意我们的身份做什么呢？”
哇，真没看出来，一向沉默寡言的瑾儿，关键时刻，居然如此霸气。不仅化解了我的尴尬，还打消了花王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多好的姑娘，我要是男子，一定娶她。
“你说得没错。那好吧，你们有什么话，也请直说吧。”
“我想要你的情丝。”
“什么？”
“我要你的情丝！”
我就这样，将同一句话说了两遍，不顾洛痕哥哥的反对，不理瑾儿的眼色，不畏花王的暴怒，固执地重复着我的无理要求。
于是，整个场面瞬间僵住了。我再一次成功地不经大脑，说出了白痴至极的话来。
话已脱口，容不得我后悔，况且，我也根本没打算要收回这无理的要求，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客套上。我是冲动，但我更坦率，我会直接道出我的目的，就表示我并非趋炎附势的做作之人。
“花王……”
洛痕哥哥或许是想替我解围吧，但是花王却抬手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知道情丝是什么吗？”
我有些糊涂了。刚开始听到我那要求时，花王的态度，无疑是盛怒的，可这会儿，她问出这话时的语气，居然满是柔情。
“我当然知道，情丝是……”
“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真的知道，你就不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我无言以对，我虽然是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知道”，但恐怕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才清楚，若非是她及时打断了我，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没错，我确实无法准确地诠释情丝的定义。
花王又恢复了我们来之前的动作。她坐在花榻之上，身畔，躺着她守候了千年的爱人。合身的银绿色长衫，勾勒出他身体柔美的线条。垂落于床沿的墨绿色长发，在头顶的右侧，用一株银杉梗，扎着一个斜髻，还有几缕发丝，无生气地流泻于花王的指缝间。
他就这样安详地躺着，脸色并不像已死之人那般苍白，看着他那双紧闭的眼，让人不禁产生一种，他只是睡着了的错觉。
许是感觉到我在看着他吧，花王问我：“他很好看是吗？”
我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之后又立刻意识到她并没有看我，所以又回了一声：“是。”
“他的眼睛更好看，尤其是注视着我的时候，我看得到，他的眼里，有我。只是，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出现了。即使是梦里，也再没出现过。”
“你说你要我的情丝？我怎么可能答应？情丝里，记录着我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有欢乐，也有泪水。可这些，无论是苦是甜，都是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回忆啊！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将这些交到你手上？”
“他走了，留下一个仅剩回忆的我。即便是这些，你们也要残忍地夺走吗？”
“若不是有着情丝，我不可能懂得什么是爱。若不是因为爱他，我不会守他千年。你们回去吧。他走了，可我们之间的爱还在，所以，我不可能把情丝交给你们。”
我的心，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动摇了。我找不出反驳她的话来，我有着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得到情丝，但却没有一副铁石心肠，可以狠得下心剥夺花王爱的权利。
“陛下，心痛，不是因为爱结束了，而是因为当一切都结束了，爱还在。我们钦佩您对树王的不渝之情，但是，这也恰恰是您痛苦的源头。不如丢了情丝，放过自己。”
瑾儿？为什么此刻我会有这样的一种错觉，瑾儿的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花王听的，也像是在告诫着自己。她看向花王的眼神，是如此坚定，语气，却又是这般挣扎。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双肩还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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