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府外。
花满楼跟花弄影已经上了马车。
陆小凤却还没有。
因为丹凤公主正站在他面前，一双黑亮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陆小凤，”花弄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嘻嘻道，“要不咱们推迟一天再走，让你跟丹凤公主好好道别？”
丹凤公主脸上嫣红一片。
陆小凤苦笑，跟丹凤公主道了别之后就飞身上了马车。
“终于道完别了？我还以为你们要道别道到晚上呢。”花弄影笑意盈盈。
“你非得这么打趣我么，弄影？”陆小凤苦笑，“我发现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你似乎就一直看我不顺眼。”
“这是你的错觉。”花弄影秀眉轻挑，“很显然我是真的看你不顺眼，不是似乎。”
陆小凤只能苦笑，“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花弄影这话很是任性，可是她就是个任性的人，而且，她并非没有任性的资格。
陆小凤只能叹气了。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花弄影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透出几丝灵动，“陆小凤，你准备怎么去请西门吹雪帮你的忙？”
陆小凤道，“他若不出手，我就放火烧了他的万梅山庄。”
花弄影撇了撇嘴，“那你还不如跟他说如果他不出手你就有性命之危呢，也许他看在你是他的朋友的份上会出手帮你一次。”
陆小凤苦笑，“西门吹雪要真是这么容易请得动的话就不是西门吹雪了。”
“那岂不是要怪你自己？”花弄影眼中满是笑意，“谁叫你专门交一些古古怪怪的朋友。”
陆小凤笑了，“弄影，不要忘了你跟你七哥哥也是我陆小凤的朋友。”
“所以我跟七哥哥现在就坐在这里。”花弄影叹了口气，“我花弄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么个大麻烦。”
“可是我陆小凤最得意的事，就是交了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还有八小姐花弄影当朋友。”陆小凤笑得很得瑟。
你就美吧你，早晚有你好受的。花弄影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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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
现在是四月，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开在山坡上。
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他安详宁静的脸上挂着温柔纯净的笑容。
陆小凤忍不住道，“我并不想煞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花满楼道，“若他不在呢？”
陆小凤道，“他一定在，每年他最多只出去四次，只有在杀人时才出去。”
花弄影轻笑，果然阿雪还是那样，性格一点都没变。
花满楼摇了摇头，“你跟弄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七哥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花弄影拒绝了，“我在这里陪七哥哥吧。”
花满楼有些惊奇道，“我以为无忧你会希望看到西门吹雪。”毕竟西门吹雪的剑术闻名天下，而他的医术同样出色。因为他的眼睛，无忧对那些真正有能耐的大夫都很有兴趣。
“没关系，等陆小凤把他请出来，我也可以看到。”其实是她早就认识他了，完全没必要多跑这一趟。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自己进去吧。”他从来就不指望花弄影这个恋兄狂会抛弃花满楼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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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陆小凤斜倚在一张用长青藤编成的软椅上，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这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西门吹雪淡淡道，“没有。”他的脸庞很是俊美，可惜却看不到一丝表情，清冷的眸中满是冷漠，白衣胜雪的青年周身都环绕着冷冽的杀气。
“有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也没有。”
“你真的已完全满足？”
“因为我的要求并不高。”
“所以你从来也没有求过人？”
“从来没有。”
“所以有人来求你，你也不肯答应。”
“不肯。”
“不管是什么人来求你不管求的是什么事你都不肯答应？”
“我想要去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谁来都一样。”
“若有人要放火烧你的房子呢？”
“谁会来烧我的房子？”
“我。”
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是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陆小凤道，“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的，我答应过别人。你若不肯出去，我就放火将你的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西门吹雪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个，但你却真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道，“所以我才来求你。”
西门吹雪淡谈道，“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我的房子，都可以动手，不管从哪里开始烧都行。”
陆小凤怔住了。
“后面的库房有松香和柴油。我建议你，最好从那里开始烧，最好在晚上烧，那种火焰在晚上看起来一定很美。”
陆小凤叹了口气，“还真让那丫头说中了。”
西门吹雪眼神微微一闪，天下间，陆小凤的红颜知己数不胜数，可是，能够被陆小凤称为丫头的，却是屈指可数。
陆小凤又道，“若我说这件事你不出手帮我我会有性命之危呢？”
“祸害遗千年。”西门吹雪神色不变，说出来的话让陆小凤皱着脸，“你怎么也变得这般喜欢挖苦人？”
西门吹雪道，“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打动我。”
陆小凤道，“我有什么法子？”
西门吹雪微笑道，“只要你把胡子刮干净，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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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山庄外陪着花满楼的花弄影看见陆小凤的时候，笑容灿烂得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陆小凤苦笑更浓了。
“怎么了？”花满楼好奇地问道。
“七哥哥，真可惜你没看见，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变成两条眉毛了！”
花满楼也笑了。
的确，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了两条，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生出来的婴儿一样光滑。
花满楼微笑着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
花满楼点点头，道，“只恨在下身带残疾，看不见当代剑客的风采。”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西门吹雪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庄主正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杀气”
西门吹雪道，“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会没有杀气？”
西门吹雪冷冷道，“这就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阁下受不了我这种杀气。”
花满楼微笑道，“此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庄主若能多领略领略，这杀气就会渐渐消失于无形中的。”
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能比得上杀人时的血花？”
花满楼道，“哦？”
西门吹雪眼中有一种奇特的光亮，“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当你的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上绽开，你总能看得见那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才明白，庄主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
忽而青影一闪，一道身影扑到了西门吹雪身上。
陆小凤吃了一惊，不仅仅是因为他看清了扑到西门吹雪身上的人正是花弄影，更让他震惊的是，西门吹雪竟然也就那么让花弄影挂在他身上。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比之前要柔和了一些。
花满楼同样感觉到了，“无忧？“
“阿雪你真是太过分了！”弄影像一只无尾熊似的挂在西门吹雪身上，撅起嘴唇抱怨道，“人家那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都没有跟我打招呼！”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你们……”陆小凤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很好笑，花弄影笑嘻嘻的几乎趴在了西门吹雪怀里。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花弄影笑吟吟的，只是眨了眨眼睛，看上去纯真无邪。
“花弄影你太不厚道了！”陆小凤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跟西门吹雪是朋友？”而且关系看上去一点都不一般，他可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像花弄影那样丝毫不惧西门吹雪的杀气挂在他的身上，更没有见过西门吹雪能够任人这么挂在身上。
花弄影吐舌，“你又没问。”
陆小凤哀怨了，“我若是早知道你跟西门吹雪是好友，就不用那么费心了。”让花弄影去，指不定比他更有用。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看不到两条眉毛的陆小凤了。”花弄影笑得更欢了。
西门吹雪清冷的黑眸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陆小凤只能长叹一声，“交友不慎啊……”
“我还觉得自己遇人不淑呢！”花弄影毫不客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若想当我花弄影的朋友，还要看能不能入我的眼呢。”
“那我陆小凤可是入了你的眼？”
“不，我只是看在七哥哥的面子上而已，你不用得意。”
陆小凤又沮丧了。
银铃般的笑声在山坡上响起，在风中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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