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爆发
方绮薇到达了训练场，一口气还没平缓过来，就眼一花，视线中多出来个高个的少女，衣领被人揪住了。
“你做了什么！”艾丽声音尖利，双眼充满怒火。
方绮薇被她一阵摇晃，顿时头晕眼花。
卡斯伯脸色沉了下来，只见他身形一闪，冲上前，扣住艾丽的手腕，“艾丽，你快住手！”
“卡斯伯，是你和圣祭司大人说的？”艾丽的枪口一转，一边瞪着卡斯伯，一边仍旧揪住方绮薇。
“艾丽！”哈里森皱起眉头来，只是出声，并没有出手阻止。
贝娜尔更是冷眼旁观。
剩下的九个少年少女们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神色，默默看着艾丽发飙。
方绮薇稍稍稳定了心神，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面具，问道：“你是在质疑圣祭司大人的决定吗？”
从薇薇安的记忆中可以看出，精灵之森完全就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虽然没有正式的政府机构，但在全民信教的种族中，圣祭司的地位至高无上，无人可以置喙。
艾丽像是第一次见到方绮薇似的，即使戴着面具，都无法掩盖住她的震惊和慌乱，揪着方绮薇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如果你对圣祭司大人的决定没有异议，那么能请你放手吗？”方绮薇淡定地说道，拉开了卡斯伯扣着艾丽的手。
“薇薇安……”卡斯伯担忧地站在方绮薇身边，还是顺从她的意思松了手。
艾丽的手更紧了。
理清现状后，瞬间反应过来的思路让她惊恐异常，失去了理智。
如果她真的回到了精灵之森，那么薇薇安·莱瑟姆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在这儿？她的伤势应该还没有好，这时候正乱发着脾气。正是因为这样，卡斯伯才在七天后向黛丝队长和圣祭司提出这件事情，想要缓和和薇薇安的矛盾——虽然最后两人还是渐行渐远。
作为导火索的薇薇安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切从起始点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么，未来呢？
精灵之森……精灵们……还……能不能有幸存者？
艾丽脸上的血色褪去，但因为戴着面具，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艾丽·克莱明森，你是要违背圣祭司大人的意志吗？”哈里森厉声问道。
贝娜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艾丽，放手。”
“姐姐！我！”艾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事情她如何向众人解释？她无法解释。正因为无法解释，才更为焦急。
“艾丽，这是圣祭司大人的意思。”
“玛歌诺利亚只是自然圣祭司！”艾丽烦躁地说道。
“倏——”平坦的草地上突然有一株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住了艾丽的身体，将她绑缚在半空中。
百年来战斗的本能让艾丽本能地开始反击，脸上的木制面具因此落下，发出“啪”的轻响。艾丽犹如惊醒一般，停下动作，垂着头，金发遮住自己的脸颊，挡住那可怖的黑色疤痕。
贝娜尔面无血色，手中的法杖渐渐暗下。她喘了口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还不到两百岁的精灵都只是少年少女，从出生起就在精灵之森安逸地生活。生活中唯一的变故便是薇薇安这个半精灵的存在。没人想到会在今天看见艾丽发疯似的举动，更没人想到贝娜尔果断出手，制住了自己的妹妹。
在场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活了五百多年的哈里森和方绮薇了。
方绮薇叹了口气，看了眼被绑在自己眼前的沉默的艾丽。小姑娘的手攥得紧紧的，细滑白皙的肌肤上因为用力而爆出了青筋。
如果这个小姑娘仇视的对象不是自己，方绮薇铁定站在艾丽的一边，狠狠教训薇薇安这个熊孩子。可是，现如今，她就是薇薇安。犯错的不是她方绮薇，那个犯错的人已经死了，留下她面对被害者的仇恨。
方绮薇初来乍到，这穿越过来还没多久呢，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未来得及适应陌生的环境，就得面对薇薇安留下的烂摊子。这种疲惫感是过去三十年的生活中从未产生过的。
她过去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一下子就多了个仇敌，只能说人生处处充满“惊喜”。
“你，冷静了吗，艾丽·克莱明森？”贝娜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惜，“圣祭司大人的名字不是你能直呼的。”
艾丽不吭声。
她知道自己刚才冒失了。玛歌诺利亚的确只是自然圣祭司，但现在月之女神尚未宽恕精灵，她便是精灵族至高无上的存在。
即使是她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自然精灵，而非四百年后的月之精灵及新任的精灵女王。
无人知道艾丽经历的匪夷思索的事情，都只以为她恨着薇薇安罢了。
方绮薇若是知晓了，那必然是要和艾丽义结金兰——姑娘我们揍是一对倒霉蛋啊！穿越的碰到重生的，同病相怜，还不赶紧拜把子以后生生世世好姐妹，你就别想着薇薇安那熊孩子了！至于穿越重生死掐神马的都是小说胡诌三次元二次元要分清楚你千万别信啊！_(:3」∠)_
可惜，艾丽完全不知方绮薇在地球上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对穿越、重生更是连概念都没有。
方绮薇此时也一心想着如何挽救薇薇安、不，是自己杯具的穿越人生，把薇薇安留下的烂摊子一块儿打包扔得越远越好。
“四十年前是我不对，我在此道歉。”方绮薇踏前一步，诚恳地说道，代那个死去的孩子向她道歉。
原本沉寂的艾丽猛地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盯着方绮薇，指缝中迸出的鲜血滴落在绑着她的植物上，红得刺目。
方绮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四十年前那次事件之后，艾丽就从未在人前露出过面容。所有精灵之森的精灵都知道她毁了容，也知道诅咒留下的疤痕必然是黑色的，可谁都没想到会如此恐怖！
俏丽的脸上斜着三道从眉梢到下颚的黑色疤痕，每道疤痕周围如同树干伸出枝节一般蔓延着扭曲的细痕。
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使得那些疤痕宛若活物，配上艾丽苍白的脸色和精灵一族本就圣洁的外形，只让人觉得诡异，不忍直视。
方绮薇抿起了唇。
薇薇安那个熊孩子做坏事的觉悟倒是不小，放了安杰兽就跑了，根本就不等人来抓——也不想想，当时那么多人看到了她动手脚，这和当场抓住有什么区别？薇薇安只听到背后传来的惊呼声，事后被黛丝惩罚时，才知道艾丽破了相，连圣祭司都束手无策。
薇薇安不知道，方绮薇自然不可能知道。
这情况比方绮薇想象的还要严重。
圣愈术治疗了艾丽的伤口，这些黑色的痕迹很平整，可也因为如此，容貌被毁坏的落差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伤痕，方绮薇绝对不会画蛇添足地去道歉。那种话说出口，只会让艾丽觉得更加不甘心吧？这三道疤痕使得艾丽在此后的人生中永远都得带着面具过日子，这怎么可能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抵消的？
“艾丽……”贝娜尔失声，手中的法杖彻底黯淡下来。
缠绑着艾丽的植物松开，艾丽稳稳落在地上，死死盯着方绮薇的视线没有移动半分。
这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方绮薇胸口发闷，无力感从心中蔓延开来。
“贝娜尔，圣祭司大人的吩咐我已经明白了，麻烦你特地跑一趟。艾丽、卡斯伯……薇薇安，你们三个回到队伍中，我们继续训练。”哈里森强硬地说道。
艾丽没有动，仍旧盯着方绮薇。只是她的眼神极为复杂，不似仇恨，更没有杀意，充满的是探究和疑惑，在最深处还有一丝惶恐。
卡斯伯站在方绮薇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拉了拉方绮薇的袖子，却得不到回应。
“你们三个没有听到吗？”哈里森沉下声音，问道。
方绮薇垂下眼，没发现艾丽眼神的变化，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艾丽，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贝娜尔迟疑地说道。
“艾丽，你和贝娜尔祭司先回去休息吧。”哈里森放软了语气，怜惜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姑娘。
艾丽没有答应，只是盯着方绮薇。
她一直观察着方绮薇，从头到脚，所有的脸色、表情、眼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正因为如此，她心中的疑云越积越多。
她已推测出了事情发生变化的原因，可是现在的发展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难道薇薇安不是像她这样回到了过去？还是，她在装模作样？
她和薇薇安有三百多年没见过了，但她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薇薇安。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薇薇安而发生，她的存在、她的身份、她的胡闹……玛歌诺利亚说过，自然女神降下了关于她的神谕，才有了一切的起始。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艾丽的人生彻底改变，她又怎么会忘记她？
直到登上王位的最后一刻，回顾之前的人生，她才明白薇薇安·莱瑟姆在她生命中的意义。不，不仅是对于她，而是对于所有精灵、对于整个曼格鲁大陆的意义。她那时候真正理解了自然女神为何降下那样的神谕。
艾丽并没有恨薇薇安，即使因薇薇安的胡闹而破相，也不曾恨过。原本是无视她的存在，现在则是感激她的存在。自然女神留下这个混血精灵是有其理由的。正如玛歌诺利亚过去常说的，女神的智慧的确是他们这些普通生命无法企及的。
只是现在……
眼前的薇薇安·莱瑟姆和记忆中的那个精灵完全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用离开。”
方绮薇的声音没了薇薇安的软糯。她直视着艾丽，神情严肃。
话一出口，哈里森和贝娜尔都皱起了眉头。
依照薇薇安的性格，接下来肯定又是大闹一场。
艾丽眼神微闪。
“卡斯伯，你的匕首借我一下。”方绮薇冷静地说道，不等卡斯伯回答就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
“薇薇安，你要做什么？”卡斯伯脸色大变，同哈里森和贝娜尔一样，只当她又要乱来。
方绮薇低头看着这带着精灵特色的锋利凶器。
这把匕首制作精良，弧度优美，如同所有精灵的武器一样，像是华而不实装饰品。可它的锋利程度是毋庸置疑的。薇薇安赶着卡斯伯去外围的时候，卡斯伯就用这把小匕首杀死过一头小魔兽。只是少年的实力有限，面对强大的暴风巨狼，根本无力抵挡。
要不是如此，这一切和她方绮薇有什么关系？她还在自己的狗窝里睡觉，等着第二天照常上班，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却充实的生活。
现在，更加充实了。
方绮薇冷笑一声。
艾丽一震，好似想到她要做什么似的，再也掩盖不了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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