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宽恕
艾丽握紧手中的刻刀，力道没有控制好，顿时在快要完成的石雕上留下一道缺口。
萨拉只瞥了艾丽一眼，起身拿过她手中的刻刀，重新雕琢，几下后就将那道痕迹掩盖，“虽然你是个不成器的半精灵，有愧于考尔斯的血脉，不过，至少性情上没有继承低劣的人类秉性。”
方绮薇背着萨拉，偷偷撇嘴。
“克莱明森的荣耀需要克莱明森的精灵自己去守护和创造，但女神的意志不可违抗，命运的脚步也无人能阻止。”萨拉又动手几刀，改了艾丽的作品，“你原先的作品充满了精灵的美和优雅，可今天，你把它毁了。戾气太重，匠心太重，反而显得拙劣，落了下乘。”
艾丽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心知萨拉说的没错。
“我们只是普通的智慧种族，在我们之上有着众多遥不可及的神灵，以我们蝼蚁般的能力和眼光，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追求此生无悔、无愧。”萨拉盯着艾丽的双眸，语气平淡,说到“蝼蚁”一词时不卑不亢，“你可知考尔斯家族为何会逐渐没落？他们被自己禁锢，执着于赎罪，执着于挽回女神的眷顾，背负上沉重的枷锁而不自知，又怎能行得远、登得高？”
艾丽失神地看着萨拉睿智的面容，“我……”
“女神的眷顾又岂是我们这些智慧种族能挽回的？女神是否眷顾，取决于女神的心意，和我们做了什么、做了多少没有半点关系。考尔斯家族唯一一个清楚这点的人却阴差阳错，死在了三百年前的神罚中。”萨拉看了眼方绮薇惊讶的面容，继续说道，“你明白其中的深意么？月之女神从来没想过在这一万年中重新眷顾精灵。考尔斯做得再多，也不过是编制精致的丝网，将自己束缚，直至死亡。”
“不可能！”艾丽激动地叫道，“女神一直想要降下神光，是因为命运！命运女神她……”
“命运女神？你居然相信人类中的无稽之谈。”萨拉失望地看着艾丽，“从魔兽时代起，曼格鲁大陆唯一晋级为神灵的智慧种族就是人类圣骑士欧文·兰普金，可兰普金原本庞大的家族在一百年间迅速灭亡。这就是命运，欧文·兰普金成了神灵都无法阻止。如果真的有命运女神，那么，她的力量也不是普通神灵能抵抗的。而你，所要做的是保持本心，不是被这些外物干扰，毁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只是想要……”
……拯救精灵而已。
女神也是如此期望的，难道不是么？
上一次，女神安排了薇薇安；这一次女神送回了她，女神改变了薇薇安。女神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不就是期望她和薇薇安能改变精灵的命运么？
艾丽回想着觐见女神的情景，重新坚定起来。
她没有推断错，一定存在着命运女神，一定是命运女神在一点点蚕食着精灵族。
曼格鲁大陆上那么多种族，那场大战后，唯有精灵伤亡最重。这一方面是因为精灵之森的位置，另一方面……艾丽痛恨起来。不是有命运女神故意操纵，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
萨拉瞧见艾丽坚毅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坚定地走下去。希望你此生能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念。”
“我会的。”艾丽用力点头，瞥了眼呆滞的方绮薇。她会拯救族人，包括薇薇安。
萨拉笑了笑，将刻刀重新递给艾丽。
方绮薇不寒而栗。
她总觉得艾丽话中有话，尤其是艾丽从她身上掠过的目光，让她心惊胆颤的。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挽回月之女神对精灵的眷顾？那精灵脑袋上的大山岂不是又多了一座？
最恐怖的是，她的母族得罪过月之女神啊！她的祖先、她的母亲都是受神罚而死。
方绮薇皱起眉头来。
“半精灵，”萨拉转回身来，“既然你还不识字，那么，就更加用心地去记忆我说的话。人类常说，拼命去做某事——虽然这种粗暴的做法不适合精灵——你就豁出性命，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个精灵。”
方绮薇黑了脸，默默点头。
一上午就在萨拉严苛的教学过程中过去，听到萨拉说“今天就到这里”时，方绮薇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乖乖雕刻了一上午的卡斯伯终于有机会凑到了方绮薇面前，“薇薇安，萨拉老师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放心吧，我不会的。”方绮薇嘴角抽了抽。
“月之圣祭司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万年了，精灵之森没人会责怪你的。”卡斯伯继续说道。
“嗯。”这回是眼角抽了。
“下午就是祭司课，你一定能学得很好的。”
方绮薇不吭声了，扶着额头，无力地看向卡斯伯。
“怎么了？”卡斯伯一脸的茫然。
方绮薇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为什么每次都要戳她的伤口呢？
祭司……知道了考尔斯家族的事情，她更不敢当祭司了好么！母亲被自然女神神罚，祖先被月之女神神罚，她这是把精灵信仰的两个神灵都得罪光了呀。
“我该去找卡特老师了。”方绮薇只能换话题。
“好吧……”卡斯伯依依不舍地看着方绮薇。
方绮薇无奈地看着卡斯伯不乐意的神情。
卡斯伯是看着薇薇安长大的，除了在训练班的时间，几乎都是和薇薇安黏在一块儿。现在好不容易“薇薇安”开了窍，能和卡斯伯一块儿上训练班了，没两天就要独立生活，对卡斯伯来说很不舍得吧。之前就冷战了一阵子……
懂事成熟的卡斯伯大概也只有在薇薇安面前才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说是薇薇安依赖着卡斯伯，但这何尝不是两人互相依靠呢？
方绮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卡斯伯的脑袋，笑了起来。
她一向喜欢这样被依赖的感觉。在地球上就当了一辈子的女汉纸，被姐妹、闺蜜依靠，没想到到了异世界还是如此。
“薇薇安！”卡斯伯红了脸，仰头躲过了方绮薇的手。
“那我去找卡特老师了。”方绮薇做出投降的姿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卡斯伯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褪去。
“卡斯伯，”艾丽见方绮薇离开了，才走到卡斯伯身边，“薇薇安还是想要当魔法师吗？”
“她对魔法很感兴趣。”卡斯伯轻松地说道，“不过，下午就是圣祭司大人的祭司课，一定能让她明白祭司的魅力的。”
艾丽想到方绮薇扶额的动作，不由跟着嘴角抽搐。
看薇薇安的意思是不会当祭司的，想来是被之前的神罚给吓着了。上一次，薇薇安就对这些不喜，避之不及，没想到这一次还是如此。这大概是遗传了莱瑟姆的习惯吧。杰拉尔德对两位女神就不是那么恭敬。
只是，魔法师……
艾丽有点儿无语，转而想到这一回她改变了命运，薇薇安不会再离开精灵之森，最后成为魔法师还是祭司都无所谓。
上一次，什么都不会的薇薇安还不是在人类世界活了下来？要不是自作孽，和杰拉尔德相认后，还会活得很好。如今薇薇安留在了精灵之森，有卡斯伯照顾，也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不当祭司，或许，还是个好事情。
艾丽想到萨拉之前说的话，心头一沉。
此时的月之女神的确是没想过宽恕任何一个精灵。
方绮薇到了卡特家，就见卡特还沉浸在魔法书中，只抬眼说了句“你先冥想一会儿”，就又埋头阅读起来。
找了张椅子坐下，方绮薇静下心来，进入冥想状态。这一次进入冥想状态比先前几次都要快许多，操纵着体内的魔力，直到感到疲倦，方绮薇才从冥想状态苏醒过来。
卡特这时候已经在方绮薇身边站了一会儿，见方绮薇睁开眼睛，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你的精神力有大魔法师的强度。”
方绮薇心头一喜，还未喜形于色，就听卡特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魔力连人类的魔法学徒都不如。”卡特捋了捋白须，“接下来，你要不断积累魔力，不然，你那强大的精神力也无用武之地。”
“是的，卡特老师。”
“魔力的积累过程就是将外界的魔法元素转变为自身魔力，”卡特从桌上拿起昨日那本人类大魔法师的笔记来，“人类在冥想过程中会感觉到外界魔法元素的波动，以自身精神力为媒介，将外界魔法元素吸入自己的身体中，与魔力融合。你试试看。”
方绮薇依言而行，只是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后，她感觉不到所谓的“外界魔法元素”。方绮薇茫然地抬头，求助地看向了卡特。
卡特似是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问题，手指一弹，方绮薇的周身就产生了一道气流，围绕着方绮薇旋转起来。
方绮薇惊异地看着卡特神奇的能力，也知道这旋转的气流便是风系魔法元素，赶紧进入冥想状态，感知元素的波动。
有了卡特的帮助，方绮薇这回很快就能感觉到元素的波动。闭上了双眸，却能在一片黑暗中看到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自己周围旋转。
方绮薇意念一动，将精神力探了出去，那些小光点却很是调皮，每每从银色的线条中挣脱，继续灵动地转圈。方绮薇不气馁，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加强了精神力的输出，就只见那银色的线条变得粗壮了许多，缠绕住一个绿色的小光点，将它整个吞噬。好似银色管子里进入了一点绿色亮光，那光点顺着银色的管子进入到了方绮薇的身体里。
方绮薇惊奇地发现自己体内也多出了那点光亮，顺着魔力流动，一个循环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吸收到魔力了么？”卡特出声问道。
方绮薇惊醒，那些银色线条和绿色的光点都不见了，在方绮薇周围环绕的气流也跟着消失。
“嗯，吸收到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变化？”方绮薇迟疑地说道。
“魔力的积累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你的元素亲和度不高，感知和吸收元素的能力有限，这个过程会更加漫长。”卡特不以为然地说道。
方绮薇只能无奈点头。她也知道自己选了个不怎么合适的道路，可眼下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好了，你回去吃午饭吧。下午是圣祭司大人的祭司课吧？不要迟到。”卡特的态度比昨日要温和了几分。
方绮薇一听到“祭司”这个词，就换上了便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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