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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挖坑


昭明宫。

        大殿寂静无声,段锦宣一个人坐在灯前,心中觉得十分烦闷。

        他端起浓茶啜饮一口,平日里最是醇厚苦涩的味道也显得寡淡。

        一定是事物太过繁杂的缘故。

        清洗各方势力,理清京都脉络,加紧排查,安抚群臣,施恩宗亲,筹备登基大典……从封地带来的人手捉襟见肘,不少事情他必须亲力亲为,只是每每闲暇脑中便会出现青年清润的眉眼,这实在太不寻常。

        就算前朝交接有序,青年已然在自己手中,他也万不该放松警惕。紧绷的心松懈下来的时候才最容易出问题。段锦宣屈指轻叩桌案,整理思绪。

        青年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冲击,爱么,他知道,但不相信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他周围,方青言与妻子白欺霜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他们相识于微末,情投意合结为夫妇,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之后方青言乍得富贵,仍然深情不减,他们算得上神仙眷侣了。

        先帝也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其跌宕起伏犹如小说话本。

        平民孤女救助落难公子,逐渐互生爱慕之情,谁知公子竟是真龙之身,他已有三千后宫,女子伤心欲绝黯然离去,公子四方追寻终于得偿所愿纳其为妃。心爱的女子屈居妃位让先帝很是不满,明眸顾盼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先帝欲为女子废除后宫,独宠女子一人,一经传出,天下哗然。

        西宫太后以死相逼,先帝无奈妥协,后欲废黜太子,改立女子所出之皇九子,不料九皇子感染天花夭折,先帝遂将宫人所出之皇六子记于女子名下。女子悲痛不减,郁郁而死。先帝大悲,数月不朝,之后宠幸之宫嫔皆肖似女子。先帝薨逝,与女子合葬皇陵,意为生同衾死同穴。

        忆及当时情形,段锦宣认为先帝很是不智。如此大张旗鼓毫不掩饰的宠爱一个妃嫔,宠爱一个除去自己没有任何依仗的妃嫔,无疑是将她置于明处,承受明枪暗箭。意欲废除后宫,改立太子就更荒谬了,简直是给那女子安上一个‘祸国妖姬’的名头,逼她去死。

        作为一个君王,本就不该有什么超越界限超越理智的感情,君王再自律也是人不是神,一旦被私人情感所左右,就不知会给江山社稷带来什么危害了。

        青年竟是爱上自己了么?皇室子弟的婚姻多是利益的结合,他们平日所思所想也是为了权势地位,爱这种东西太奢侈太脆弱,皇家能有真情吗?

        段锦宣与南阳郡主少年夫妻却聚少离多,几年下来,笑如春花的女子渐渐变得端庄沉稳,气度威仪足以支撑起偌大的王府,现在更是即将母仪天下,只是他们二人一直相敬如宾,没有多少情感交流,更像一对君臣。段锦宣不重欲念,他有侍妾二人,却很疏远,他不收任何美人,众人都道诚王洁身自好不爱美色,实际上他是有洁癖,警惕心强,更愿意与他人保持距离。

        因为少时生的俊美,也有人用露骨的眼光看他,都被他狠狠教训过了,让他们生不如死。如今诚王威严日重,更是无人敢近身。

        温柔婉约倾诉和殷殷切切的侍奉,并不能触动他冰冷的心,青年直白炽热的感情反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轻转碧玉指环,想起青年冷若寒玉的指尖,段锦宣沉吟,还是唤御医诊治吧,废帝还不能死。

        …………

        莫九天正在盘膝打坐,争取早日打通阻塞的经脉,寒气在体内肆意蔓延,血液好似凝滞一般,寒气发于体内,屋子再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耳边传来轻微的衣袂摩擦之声,莫九天急忙收功躺下,一动不动。

        段锦宣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形,青年蜷缩成一团躺在雕花大床上,抱着双肩瑟瑟发抖,黑发如墨散在身侧,细细的发丝划过脸颊,被冷汗粘的湿哒哒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走过去拍拍青年消瘦的肩膀,青年受惊,艰难的转过头,声音沙哑:“阿棣你来了……”

        无奈接受了青年安给他的名字,段锦宣心中微微叹气,就如此吧,否则该让青年唤他什么,三哥吗?青年只是不太清醒,又不是傻了。

        “你怎么了?”

        “我有些冷……”轻微的鼻音让青年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昨日的东西是你使人送来的吗,你是三哥的手下?三哥一准把我抛在脑后不管我了。”声音愈发可怜了。

        段锦棠失笑,青年还赖上他了不成,他为什么要管这管那?坐到床边,给青年盖上锦被,垂首试探道:“是啊,诚王殿下忙着准备登基事宜,不会来了。”

        青年闻言安静下来,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奋斗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又像是彻底接受了什么现实,眼里透出复杂的意味。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不就是要玉玺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问我要我又不会不给。”青年渐渐消沉。

        “告诉我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玉玺被我藏起来了,只要我一直不说,他就一定会来见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青年忽然提起精神,眼眸闪闪发光,脸上写满了‘我好聪明是不是’‘快来夸我啊,快来夸我啊’的字样。

        蛊虫还会让人心理年龄变小么,段锦棠给面子的轻抚青年的头,他发现自己面对青年感到无奈的时候更多了。

        “龙卫秘印呢”段锦宣好似漫不经心的问。

        “没有秘印,没有了。”

        “怎么说?”

        “父皇临终时没有给我,我猜是他自己当初没能保护好九弟和慧妃,一气之下把龙卫解散了,或者是带到皇陵陪葬了,嗯,还是传给慧妃的另一个儿子--六哥了?”青年面不改色给段锦风挖了个大坑。

        段锦宣不置可否。

        “总之我是没有,要是有龙卫在手,我何苦诸事不顺!”青年撇撇嘴。

        他还诸事不顺,他抄抄家灭灭族的不是很欢快吗?

        “不要总问些玉玺秘印什么的东西,你要不要听我讲以前的事情,再不讲就没机会了,我也不想讲了。”青年炸毛。

        “好,好,你讲。”段锦宣觉得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对青年这么耐心了。他其实不怎么想听,青年表达的太热烈太直白,他都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平日里还有谁敢对他说些‘爱慕’‘思念’之类的话?

        “昨日说到哪里了,这几日我脑子总是有些模糊,再不说出来,我怕自己全都会忘掉,这怎么可以,我就是死也要记得的东西怎么能忘,我怎么敢忘!”青年有些激动,涨红了脸,“阿棣,你是我的好友,若我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我!”

        段锦宣讪讪点头,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么。

        得到保证,青年给了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缓缓道:“十二岁那一年,我发觉爱上了自己的兄长,只好生生忍着,不敢表露,忍着忍着就忍出了大病。我卧床整整一个月,心痛如绞,时常呕血,苦药灌了不少,却丝毫不见好转,太医也只能说些‘郁结于心’‘心病还需心药医’之类的话来敷衍。”

        “熬着熬着就习惯了,既是郁结于心,能起身后我便经常出宫散心。一日去了京郊白马寺,了然大师看了我一眼,给了我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让我好生保重,说我有薄命之相,必须控制情绪。我深以为然,求了一串佛珠戴在身上,每每心痛难忍之时就细细研磨,借此平复心绪。”

        “心痛?呕血?”

        “是啊,心痛,呕血,这很不寻常不是吗,只是当时我年岁尚幼,又不敢声张,生生错过了发现蹊跷的时机。现在想来,当初若是,若是……也不会……”青年语气迟疑,目光复杂,似乎别有隐情,但最终化作一片坚定,“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曾后悔。”

        什么蹊跷?

        不后悔什么?

        青年不说,段锦宣也没问。

        “经此一事,我恍然意识到了宫里的凶险残酷,自己竟一直在母妃的庇佑之下,没有母妃,就没有我曾经的安稳。如今我有了连母妃也不能透露的心事,愈发觉得培养自己的人手刻不容缓。母妃不是很受宠爱,母家也不算显赫,在宫里只是自堪堪保而已,她是何等明秀聪慧之人,又时时挂念于我,终有一日会觉察到我的想法,不知她会不会受到打击太大,对我彻底失望。我不能带给她安稳尊荣,还时常添些麻烦,真真是不孝。”青年面露涩意,叹息道。

        “后来心痛什么的到也渐渐习惯,碾磨佛珠确实可以平思静绪,却不能减少半分渴求思慕之心,我只觉那些爱意一日日加深,今日多于昨日,又总是少于明日,捻丝为线,结线成网,我被缚其中,再也挣脱不能。”

        “刘御史家的二小姐向诚王当街示爱,诚王打马而过视而不见,刘家姑娘竟独自一人追随到边关,刘御史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家门。这件事流传很广,刘家姑娘简直成了不知廉耻的典型,我却有些羡慕。”

        “不知廉耻当街示爱也好,孤注一掷千里追随也罢,她总归是有豁出命去尝试的机会,无论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她终究努力过了,对得起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了。”青年眼圈渐渐变红。

        “而我呢,一切的一切早已注定要深埋心底,任我辗转反侧痛苦煎熬,那人从不曾知晓。”

        “情给人希望,又会生生打碎。我刚刚懂情,却恨不得从来不懂。看着希望一点点变成绝望,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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