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柳生问道，佛子拜山
许久未能尝出人间烟火的滋味，李琦这顿吃得极其满意。
鸳鸯锅的清汤是用山中野鸡炖的汤。
汤色金黄，油脂丰腴，香味浓郁鲜美。
红汤用的是牛油加上各种辛辣香料炒制。
最后注入用牛棒骨熬得纯白的汤底熬煮而成。
这个世界因为缺少了科技造物，食材少了农药与化肥，食物的本味能够体现得愈发淋漓尽致。
涮进火锅的各种食材，在李琦与天玑极为认真的扫荡下，一点也未浪费的进了他们的五脏庙中。
“师弟这次出关可真是赶了个巧了。”
吃完饭，天玑用剑气削了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略带深意的笑着说道。
“师兄话中有话，不知所言何事？”
李琦用剑气削了一个酸甜多汁的苹果，顺着天玑的话配合的问道。
刘路平在旁边看着他俩的骚操作，十分羡慕。
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强大的掌控力。
同时对于天才这件事上，他必须得承认：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天才与天才之间，也要看和谁比。
简而言之，不要去和变态比！
天玑漫不经心的剔着牙，懒洋洋的说道。
“其实是两件事：
一件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扶桑再次派人来大夏问道蜀山，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扶桑这一代的剑道最强者闹出来的事情白天路平已经跟我说了。“
对于扶桑来的人，蜀山并不会以剑圣来称呼他，因为在大夏，剑圣有且仅有一位！
“不过对于扶桑武士登山问道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让师兄特别关心吧？”
李琦皱了皱眉头，从天玑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原本咱们蜀山七脉传承的时候我是不关心的，但现在不是八脉了嘛。
小师弟你入主洞明峰，立下了咱们蜀山第八脉的传承。”
天玑对李琦挤眉弄眼的说道。
李琦：……果然是与自己相关。
“那柳生武藏难道打算挑战我？这不太可能吧？”
李琦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皱眉问道。
说实话，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无论是出于单纯的民族主义也好，还是从感官上面来说。
他对于扶桑这个国家都不太感冒。
当然，来自岛国的动作艺术片除外。
他在那年少轻狂时，也曾抱着学术探讨的目的对每一部做过仔细研究。
如今的大夏无论是在综合国力上还是修行者高手的数量上，都远超扶桑。
让这条当初露出了利爪獠牙的饿狼不得不有所收敛。
按他的了解，现在这个岛国应当是谦卑如狗才对。
只要大夏不生变，绝对不敢贸然反噬。
“他不敢。”
“能够在扶桑脱颖而出，他绝对不傻。”
“知道谁才是制定规则的玩家，除非他想找死。”
天玑摇了摇头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柳生武藏想要挑规则的漏洞，挑战洞明峰峰主，那蜀山这个规则的制定者就直接可以掀桌子。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
蜀山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同时即是裁判又是参赛者。
就像是大哥哥对小哥哥一般，随时可以改变规则或者取消游戏。
“我明白了，他的随侍现在是什么境界师兄清楚吗？”
李琦眨了一下眼睛，心中明白眼前这个老银币的意思了。
那扶桑剑者不当朝出手，但他的随侍却可以。
听天玑师兄的意思，自己和那随侍这一架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不过对方的修为应该与自己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师弟你这次出关正好赶了个巧。
对方如今的修为在元丹境巅峰，随时可以迈入涅槃生死境。
与师弟你现在处于同一境界。”
天玑笑眯眯的说着，再次认真的打量了李琦一眼。
毫不掩饰看向李琦后那眼底浮现的惊艳。
李琦一出关他们七子就知道了，用神念观察后发现出关后的李琦竟然已经是元丹境巅峰圆满的修为。
他们担心这位小师弟因为进境太快而根基虚浮。
所以在一番商量过后，决定给自家小师弟安排一场同境界，可以势均力敌的战斗，用来给他夯实境界。
不过天玑此时通过近距离查看李琦的境界后，发现李琦的根基极为扎实，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元丹境时的根基。
李琦体内那蓬勃的气血之力，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在他体内藏着一头莽荒凶兽。
他们几个之前担心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在这位小师弟身上。
“呵呵，那这一次的问道对扶桑来说可真是大大的不公平了。”
李琦轻笑一声，丝毫没有因为随之而来的战斗有任何负担，站起身将目光望向山下说道。
“为何这样说？”天玑问道。
李琦转过身来，对天玑问道：
“师兄听说过同境无敌吗？”
话语中透露出浓烈的自信，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让天玑不由暗自喝彩。
“哈哈，好，师弟既然有如此自信，为兄就放心了。到时候为兄亲自为你压阵！”
天玑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一边哈哈大笑说道，一边拔开自己的酒葫芦，吨吨吨的灌了一大口酒。
“师兄说有两件事，这才是第一件事，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李琦问道。
“师弟可知盂兰节？”
天玑并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情，反而是反问李琦道。
“本愿寺的盂兰节要到了？”
李琦十分惊讶的问道。
“对，看来师弟你是知道盂兰节的，那为兄就不多做解释了。
不过听闻这次本愿寺的佛陀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弟子，被本愿寺奉为佛子。
这次来送请柬的正是此人，到时候师弟你不妨多和他接触接触。”
本愿寺有西方的背景，故而很多年一直被大夏限制与打压，天玑意有所指的对李琦说道。
“此人的事迹不知道师兄知道多少？”
李琦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本愿寺在大夏既特殊又尴尬的地位。
但此人能够让天玑极为重视，甚至还得了一个“了不得”的评价，李琦内心对其充满了好奇。
这号人物必定是这百年间的后起之秀！
因为自己作为大夏太子期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
在距离蜀山两洲之地的云洲，有一名身着冰蚕丝织就白色僧衣，脚穿罗汉鞋的年轻僧人面容安详的坐在一条清溪畔。
身前燃着一渠篝火，手中拿着一根剥了皮的树枝。
那树枝上穿着两条鱼，放在篝火边慢慢烤着。
这个和尚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一双眼睛明亮透彻。
此时他的双目极为认真的盯着树枝上的烤鱼，另一只手轻拈念珠，口中喃喃有词。
这和尚竟然是在一边烤鱼，一边念诵着超度的经文。
因为嘴里有口水不时咽下，所以经文念得断断续续的。
在他那清澈的眼神里，透露出对烤鱼深深的渴望。
吃完烤鱼后，年轻的白衣和尚认真的将篝火熄灭，再将鱼骨埋下。
随后在溪边脱下白色的僧衣，走进水中好好洗了个澡后，穿好衣服再次独自一人出发。
手中佛珠轻捻间，向前行走一步便可跨越数十上百丈的距离。
这个和尚虽然年纪轻轻，却展现出了佛门六大神通之一的——神足通，用来赶路。
“能令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而不失于定”——称为神足通。
想要领悟佛门六通的神通，必须彻底参透小乘四禅定。
然后再领悟十二因缘甚深法，才能够具备修习六通的先决条件，达到不夹杂，不染污的境界。
佛门修行讲究顿悟，某些修习佛法上百年的老僧，也不能参悟透彻。
但如这个少年僧人一般，小小年纪便掌握六通之一的法门也是极其少见。
只见这和尚双眼之中蕴含着无尽慈悲与智慧，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身上有着淡淡佛光萦绕，宛如是一尊佛陀转世身行走在世间。
一路行来，即便不是佛门的信徒，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有一种内心空灵，自惭形秽，感悟丛生的感觉。
从而在心底升起一种对佛门极度尊敬的冲动与想法。
这白衣僧人看似走得极慢，但白衣飘动间，在凡人眼中却仿若惊鸿一现。
几步之间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只留下其佛光普照，慈悲祥和的样子，深深的印入了那些见到过他的人内心深处。
这个和尚即便是在本愿寺中也是地位极高的。
即便是本愿寺的主持方丈，也不能直接要求他去做些什么。
虽然他加入佛门的时间尚短，但辈分极高，一身佛法却已经超过了寺内许多苦修佛法的老僧。
佛子：莲生，是本愿寺上下的骄傲！
是佛祖派至人间的佛徒，是本愿寺佛陀的亲传关门弟子。
传闻这位佛子降生之时，莲香弥漫，有三十二朵莲花虚影相伴守护。
因此在母胎中的那一口先天之气未失，在修行中省却了从后天重返先天的过程，是先天的无垢琉璃宝体。
被本愿寺寄予厚望，有希望达到如来的境界。
……
即将北上的柳生武藏在长江口被来自书院的姜守一出手，一笔逼退后，找了一处山洞隐居了下来。
将踏上大夏国土后一路走来问道的收获仔细整理，吸纳。
用以完善自己的剑道，并将之整理成册。
若是这次他的问道仍然以失败作为终结，那他的随侍柳生马守则会带着他留下的传承留在剑阁之中。
修习历代扶桑剑圣的剑道心得，等待下一位剑圣的出现。
整个扶桑都在翘首以待，等待着终有一日能够迎回传说中的神皇，再次带领他们扶桑走向辉煌，实现入主中原的最终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即便他们付出了无数修行奇才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剑阁，可以说是扶桑所有剑道修行者的圣地，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坟茔。
里面埋葬了历代扶桑剑圣呕心沥血，奇思妙想总结出来的修行经验。
三个月后，柳生武藏的剑意已经达到饱满圆融的境界，再无一丝进步的可能。
在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后，在他对面的柳生马守若有所感，也在同时睁开了双眼。
这段时间柳生武藏的无数领悟，无尽剑意以眼映眼的方式，传了一份进入柳生马守识海之中。
与此同时，在两人身前的地面上，无数细碎的剑光凝成墨迹，飘落在早就摆放在地面上的那张纸上。
一柄剑在那张纸上逐渐凝成。
原本四四方方的一张白纸，在剑意彻底凝聚后，就只剩下了一柄宛如墨玉凝聚的小剑从纸上缓缓升起。
剑随小，却无比厚重，漂浮在了柳生马守面前。
柳生武藏因为同时凝聚了两份传承损耗过大，脸色略微有一些苍白。
柳生马守十分恭敬的跪坐在地上，聆听着扶桑剑圣在即将问道蜀山前的最后一次训诫。
“在家族的后辈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生武藏面无表情的缓缓开口说道。
柳生马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能得到剑圣垂青的原因。
“你虽是田英的庶子，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我知道山田郎当初之所以会坠崖完全被你逼的。”
听到这里，柳生马守眼中出现了一丝惧意。
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没想到自己原以为已经处理得天衣无缝的事情，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柳生武藏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即便内心之中充斥着极大的恐惧，但柳生马守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体内充沛的气机与真元运转，在他强大的控制力下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
显示出了他强大的控制力与心理素质。
柳生武藏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我最看好你的原因，你的资质比我年轻时还要好。”
柳生马守把头埋得更低了。
山洞中的空气沉默了几秒后，柳生武藏再次开口。
“但山田郎是我最喜爱的孙子，你把他杀了，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
在这一刻，山洞中变得极为压抑！
从洞外折射进来的光线在洞内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无数的尘糜在光线之中快速的挣扎，游动着。
忽然，这些尘糜安静了下来，不再游动，每一粒尘糜此时都仿佛被松油包裹成为了琥珀中的昆虫静止不动。
那些斑驳的光影在柳生武藏散发出的淡淡杀机中变得狰狞起来。
仿佛在下一瞬就会变成恐怖的怪兽，冲出来把人撕成碎片。
柳生武藏声音清冷，用他那不蕴含一丝一毫感情的目光放在柳生马守身上。
在这一刻，柳生马守仿佛溺水的人，感觉到自己肺部的空气正在不断的被挤压出去，无法得到有效的呼吸补给。
要死了吗？柳生马守绝望的想着。
“不过，我不会杀你给山田郎报仇。
我承认，我和你父亲在最开始都看走眼了，你的潜力比山田郎要大得多。”
忽然，柳生武藏眼中冰冷的杀意消失，周围空气中的尘糜再次恢复快速的游动。
柳生马守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终于不再保持不动，而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珍贵的空气。
一种极度的恐惧感，让他的双手不断地颤抖。
原本跪坐的姿势再也无法保持，看上去极为狼狈。
“不过，谁让你杀了山田郎呢？他是我最喜爱的孙子啊。”
柳生武藏深处手，轻柔的抚弄着柳生马守的头发，语气之中充满了怀念的说道。
“所以，我让你成为了我的随侍，我把我的传承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你。”
柳生马守抬起头，睁大双眼，眼中透露出了一丝迷茫。
“我的道已经完全烙印在了你的体内，如今你只能按照我给你的这条道一步一步的去修炼。
最好的情况就是你能够达到我如今的高度。
但我的道也会成为你的桎梏和终点，终其一生，你都无法摆脱，无法超越我现在能够达到的高度，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
“这个惩罚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是恩赐。
但以你的资质，将来未必不可以踏出自己的道，甚至成为下一代的剑圣。
所以这对你来说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让你终身只能在剑阁中度过，等待着下一代剑圣候选人来将你打败。”
柳生武藏的手从柳生马守的头发，抚摸到了他的眼睛，鼻子，最终停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的五官一点都不像你父亲，更像你的母亲。
你为了她可以杀了山田郎，那你为了她，还愿意做些什么呢？”
柳生武藏细细的呢喃着，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
但随着柳生武藏的话语，柳生马守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五官逐渐变得扭曲，挣扎。
此时的他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抓住了柳生武藏停留在他脸上的手。
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哀求着：
“求求你，放过我母亲，当初柳生山田郎想要侮辱我母亲，所以我才杀了他。
只要你肯放过我母亲，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呵呵，只要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回去我会让田英放过你母亲的。”
柳生武藏笑着说道，但在柳生马守眼中，自己这位亲爷爷脸上挂着的温暖笑容却是比魔鬼还要可怕。
此时他凭借强大的控制力，克服了内心对柳生武藏的恐惧，极为配合的将自己的脸调整到最方便柳生武藏抚摸的位置。
如同最温顺的猫。
“我听说蜀山剑圣收了第八位弟子，开了第八座主峰。
但他们肯定不会让我捡这个便宜，挑战这位第八峰峰主。
不过，你可以去挑战一下他，最好能把他打败。
给他留下心魔，如果我这次失败了，那他就是扶桑未来的机会。”
柳生武藏将手收回，看着山洞外那明亮的阳光，深黑色的瞳孔中却闪烁着墨汁一般漆黑的光泽。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的。”
柳生马守跪伏在地，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对着柳生武藏说道。
“走吧。”
柳生武藏没有再与他多说，起身将洞内飘散的无数剑意吸纳后，大步走出了洞穴，柳生马守紧随其后。
洞穴在两人离去失去剑意支撑后，整个洞穴忽然密布蛛网一般的裂痕。
并且这些裂痕正在快速扩大，在一炷香后，此处原本一座苍翠的山峰突然垮塌下来，变成了一座隆起的山坡。
如同一座陵墓！
……
大夏有七十二洲，地域辽阔。
整个大夏版图上就囊括了春夏秋冬四季，普通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某一洲下的某个州或郡所治下的县城内生活。
但修士则不同，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御空手段，加上白鹿书院传送阵法的发明，使得他们可以纵横于大夏七十二洲。
一名身穿白色僧衣的年轻和尚从北方的地平线上刚刚冒了个头，再一眨眼，已是出现在了蜀山脚下。
只见这名和尚那白色僧衣一尘不染，手中拿着一串刻着梵文的佛珠，单手竖于胸前开口说道：
“阿弥陀佛，小僧本愿寺莲生，特来蜀山拜山！”
莲生刚刚说完还未等蜀山有所反应，就听到空中传来利剑破空声。
两道剑光落下，化作了柳生武藏与柳生马守二人。
“柳生武藏，特来蜀山问道，还请蜀山开山！”
随后，柳生武藏拜山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
声音清越，宛若剑吟，落于蜀山后又消散于无形，隐约间只见到山间白雾翻滚。
柳生武藏与柳生马守落地后就注意到了这个白衣和尚。
只见莲生也正望向他们，嘴角挂着浅笑，带起两个小酒窝，整个人看上去既空灵又乖巧，双手合十对两人行礼道：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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