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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懵难(二)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奔逃了约莫五六个时辰,直至天空泛起淡淡地鱼肚白,身后的追兵的马蹄声才渐次湮没在早春寂静凄清的空气里。

        逃出生天后,狼王果断地采纳了禁衣的提议,我们一行人从射濯西南面突围出来,便要一路往南,行至数百公里,便会来到与草原接壤的木兰围场。时处大清的疆土边界,量那库查巴等众部必不敢造次,而我们便可寻机遁逸其中,躲避敌兵的追杀。

        虽说大清有律例,擅闯围场禁地者,其罪当诛。可相较于当下的追杀屠戮,潜入方圆一万平方公里的木兰围场,再怎么算侥幸逃脱的几率都会比较大。再则,皇家的‘秋狝‘,顾名思义就是要待到秋天才开始,而现今还仅是春季。两弊当前取其轻。

        经过连夜不眠不休的策马奔逃,及近第二日巳时,人困马乏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横亘在山间清澈明净的溪水前,狼王下令在此稍作休憩。

        我刚掬了一捧清冽的溪水送至唇边,便发现马队的后面熙熙攘攘地乱成了一团,推搡间混杂着裂帛及女儿家嘤嘤地泣哭之音,正待起身前去看个究竟。已有兵士将一名身着射濯兵服、灰头土面、头发间还夹杂着枯叶的女子押至狼王面前。

        ‘启禀狼王,刚刚下马之时,我们发觉这名落在最后面的射濯兵士正准备伺机潜逃,扭打间竟发现她居然是女扮男装,我们怀疑她是乌粱海部派来的细作。所以,押她上来交您处置。‘

        听完他们的禀报,狼王两弯浓眉若有所思地蹙到了一块。

        ‘是这样么?‘

        狼王出其不意地反问那名女子。

        ‘不是。‘女子坚定地回答。

        ‘那是如何?‘

        ‘回禀狼王殿下,小奴不是故意要当逃兵的。主要是乌粱海部的人凶残毒辣,小奴实在放心不下射濯族中年迈的阿妈和阿爹,记挂得紧了,这才想折回去看看。‘

        ‘你又如何解释男扮女装,假扮射濯兵士这回事情?‘

        ‘为了活命,只有假扮成射濯兵士才能跟着你们杀出重围,获得一线生机。‘

        ‘哦?‘狼王饶有兴致地再次将面前瘦弱的女子打量了一番。

        ‘若是如此。你又如何得到这套射濯兵服的?我射濯兵士的兵服向来人手仅得一份,再无宽裕,你别告诉我你一对一撂倒了我族的兵士,这才得到的!‘

        惊闻此言,女子面上滑过一丝慌乱。旋即似在心中放弃了什么,埋首人前。

        ‘小奴自知为求苟活,男扮女装坏了部族的规矩,小奴亦不想再枉做解释,要杀要刮听凭狼王殿下处置。‘

        ‘不要。‘

        顺着这声大喝。从人群中又冲出来一名五官与女子似有几分相似的兵士。

        ‘阿哥,你……。‘

        他上前颇具深意地按了按女子的肩头聊表安抚之意,而后重重地跪匐在狼王脚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阿妹无干,完全是我赤木一个人的主意,望狼王开恩。有什么责罚均由在下一人承担。‘

        突然出现的局面,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从询问中得知,原来叫赤木的这名兵士。是前面那个名叫娜罗塔的亲阿哥。昨夜射濯被偷袭之时,和赤木一道值哨的兵士不幸被射死,为了救阿妹的性命,赤木这才褪下死去那名兵士的兵服,给娜罗塔换上。后来,正当准备折返去救阿妈和阿爹的时候,发觉他们的营帐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再后来,从未离开阿妈、阿爹身边的娜罗塔,跟随我们奔逃了一宿后,脑子突然乱了。总觉得阿妈、阿爹仍旧站在熊熊大火中呼唤着他们回去营救,这才有了‘逃兵‘之举。

        狼王的神色在赤木对真相的还原中渐次黯淡下去。结果可想而之,赤木兄妹二人非但未受到责罚。射濯部族还开了接纳本族女子为兵士的先河,并要求全体射濯兵士在行军其间最大可能地对这对兄妹予以关照。

        望着眼前兄妹情深的赤木和娜罗塔,似曾相识的温暖在我的毫无防备下再次重重地敲击在心口那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上,我的神思一下变得恍惚起来。

        ‘……此事与舍妹无干,望王爷开恩,有什么责罚由在下一人承担。‘

        ‘王爷,行行好,舍妹身子弱,经不得这皮肉之苦,小人愿全数承担下来……。‘

        这么久了,久到我几乎忘却了这个名字--丝竹空,那个将我救出火海、那个为了讨生活出去打工、那个对我情深意重、那个待我如斯……,老天,你教我,教我怎样才能相信并接受这样一个人对我的背叛?!思及至此,潸然泪下。

        肩头突然往下一沉,我欣喜地转过身,可和期待中丝竹空那张愧疚的面容相去甚远的是禁衣正一脸关切地望着我。

        ‘嫣儿,也是在想亲人么?‘

        我从肩头捉住他的手攥在手心里,拉他在身侧的草地上坐下。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想听么?‘

        ‘嗯嗯,只要是和嫣儿相关的人或事我都有兴趣知道,不过得声明一点,我的兴趣只包括那些你愿意让我知道的部分,其余你不愿让我知道的那部分,无论是人亦或事,我都永不相问。‘禁衣点点头,眸中的关切又多了一分期盼。

        听完我对这份兄妹之情沉甸甸地叙述,伸手将我更深地揽入怀中。

        ‘嫣儿,我答应你,等这次射濯部族部族的事平定了之后,即刻便带你折返中原,无论如何都势必帮你找出义兄丝竹空现今的下落,探明当初他将你送入青楼的个中缘由。你相信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我将脑袋依偎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凝望着脚前的溪水中追逐游过的两尾小鱼。心情突然间变得适意地恬静。

        在马背风餐露宿地颠簸了两日后,狼王勒令整只马队停了下来,催马掉头踱着小步来到了我的身侧,抬起马鞭指向前方。

        ‘嫣儿,瞧见前面层峦叠翠、郁郁葱葱的山林了么?彼处便是木兰围场了,想不想去仔细看看?‘

        顺着他的马鞭望去,心下不禁佩服起康熙爷还真会选地方。这么一个山清水秀、林密草丰的地界,绝对是狩猎的最佳首选。以前在现代光在网络上看图片,就已是向往已久,如今身临其境,心下只是愈发感到彷徨。

        只是狼王却不给我足够的时间迟疑,顷刻间便已弃了自己的马,跳上我的马背,纵马向前冲去。临行前,不忘意味深长地扭头望了禁衣一眼。我当下会意,想必他定是撞破了那日我与禁衣在溪边的种种。

        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着,一路策马疾驰,马队很快在身后隐没了踪迹,狼王的马速明显放慢了下来。我抬眼打量此处,才知道我们已来到了万顷松涛的林间。习习的清风拂面而过,觅食小狍的身影偶尔会从眼前一闪而过。

        我动了动身子,刚准备翻身下马。不想却被他紧紧地拥入了怀中,我大吃一惊,整个人浑身僵直地坐在马鞍上。

        ‘狼王……,你这是?‘

        ‘别动,知道我为何避开众人视线独独把你带到这里?‘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

        狼王埋首在我发间深吸了口气,似乎小心翼翼地斟酌着下面该说的话语。而后胳膊上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放松了对我的钳制。

        ‘我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事关你的选择的答案。射濯惨败、佟佟佳生死未卜、一路向南的仓惶逃窜……,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觉得好累,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般。当下的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除了你,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失去的了。所以,我想知道往后的日子,你是不是还愿做我的嫣儿留在我身边?虽然我不再能给你大妃的头衔。‘

        ‘我也知道你和禁衣,是为了解蛊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从不会为这等区区小事而介怀,只要我们坚持相爱的真心……。‘

        ‘所以,我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问你。若你选择我,我宁可舍下这一切,王位也好,仇恨也罢,下半生隐姓埋名地与你长相厮守。若你选择他,亦不用觉得局促地无颜面对我。就这样背对着我,说出你心里这一刻真正所想,就好!‘

        虽然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无力忽略他语调中的悲伤。我很感激他勇敢地说出一切,但在目前的情势下,要如何去回答?如何向他道明一切?确实是个难题。

        正踌躇着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身旁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只小鹿惊慌失措地仓惶奔逃其间,身着鹿皮马靴的猎族、杂乱的马蹄声紧随其后。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除了猎物还有他们的同类,当那只慌不择路的小家伙向我们的方向奔来的时候,一簇长箭接着一簇长箭嗖嗖地从我们身旁飞过。

        狼王当即抱着我滚伏余地,身子刚贴地面尚未调整好气息,再一簇长箭已经纷杂而至,可恶的是其中有一只箭不偏不倚地向着小鹿的颈脉飞去,眼见着小家伙便要毙命当下。狼王一跃而起,伸出右臂挡住了这只索命之矢。

        望着殷红的鲜血从狼王受伤的那只臂膀中汩汩流出,我不禁失声惨叫了起来。那帮猎族循音而至,很快便从林间出来一队兵士将我和狼王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家禁地?‘为首的那个一脸麻子的家伙冲我们嚣张地叫嚣到。

        狼王捂着伤口挣扎着护在我的身前。

        ‘军爷,我们只是这附近砍柴的民人,误打误撞地误入此地。‘

        ‘民人?我看不像,哪有民人用刀剑砍柴的?‘麻子狐疑地打量着我们,回头又向身后的一干人等说。

        ‘偷猎,他们一定是前来偷猎的。‘麻子一扭头,身后有人便赶紧附和。

        ‘喂,你们给我听好,先不论你们刚刚放跑了猎物不说,单单进来这里便已是死罪。孰不知天子有令:民人禁猎,以利繁衍,擅入围场,其罪当诛么?来人,将他们拖……。‘

        ‘且慢。‘一个一席青衣的男子从这群人后面催马而出,五官不似特别俊朗,眉宇间却隐隐地透着一股英气。

        很奇怪,他甫一出现,先前那帮子气势嚣张的猎族,便自动自觉地分散到两侧,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甚至连刚刚跋扈的麻子,都变得奴颜卑膝起来。

        ‘皇……。‘麻子刚要出声,冷不妨接收到青衣男子责难的目光,哽了哽,才勉强将话说得通畅。

        ‘请王爷示下。‘

        青衣男子用鞭子指了指狼王说。

        ‘你……,回答我,刚刚为何要放跑本王的猎物?‘

        血不断地滴落下来,狼王双唇已泛上骇人的白色。他用力地克制住右臂上弥漫开来的痛楚,依旧笃定地挡在我的身前。

        ‘古语有云,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小民见刚刚的猎物,时岁尚幼,顾才斗胆放走了它。‘

        ‘哦?当真如此,那倒是本王疏忽了。‘青衣男子倒像是个明理的人,对狼王刚刚的那番话分明饶有兴味。

        听他这话,分明是要放我们一马。就当我刚准备把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吞回肚子里的时候,偏偏那个好死不死的麻子又开始进言了。

        ‘王爷切不可轻信了此等刁民谗言,小不惩,何以为大戒?还望王爷三思。‘

        他这么一打头,不用说,他身后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更是呼啦啦地跪下一大片。青衣男子眉头再一次凝重起来,我气急,呼啦一下从狼王身后窜了出来。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gp(狗屁)王,连自个的属下都搞不定。就当我们擅入围场有错好了,你们这春季里进围场狩猎,不也同样违了圣意?难不成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要治我们的罪可以,先治自己的罪,这样方可服众。再则,你没看到这个为你剪除杀孽的人在流血不止啊?什么好生之德?同样是gp……。‘

        不待我说完,脸面上已火辣辣地受了一耳刮子。

        ‘王爷,休要听这刁妇在这胡言乱语,属下替您教教她规矩。‘麻子说完,第二掌眼看又要落下来,不料手落到一半便被青衣男子擒住。

        ‘放肆,谁让你打她的?‘

        ‘嗻,恕属下造次。‘麻子这才讪讪地放下手来。

        我恨恨地剜了麻子一眼,他这张麻脸今日我算是记下了,耳刮子、刁妇(我还不至于那么老吧?!),再加上在我们身上欲加之罪,他日我若得势,定当加倍奉还。

        ‘这样,把他俩先押回去,听凭发落。再有,给那个男的,找个大夫把箭取了。‘青衣男子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开了。

        忿忿不平地被推搡着向前走去,我有些不甘心地望向身后,不晓得马队那一行人现如今又行至了何处?!不想这一眼,竟生生瞥见灌木丛中隐着的白袍一角,待要细看个真切之时,却又不见了。

        那柔和而又亲切的白色,我自是认得出的,正是禁衣今日所着装束。只是,他既已看见了,却又为何不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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