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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见许徽哭得伤心,许泽收敛了气势,缓步走到床边,将她抱起,重新放到大床之上。

        五岁的女孩子,身体轻盈,几乎没什么重量,精致如画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的痕迹,惨兮兮的,可爱又可怜。

        看着许徽一边抽噎,一边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样子,许泽露出一丝善意的笑容,也让许徽的心渐渐放下来。只见他从怀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许徽的面颊,纵带了一丝责备,语气也温和如昔,与方才的冷厉几乎是判若两人:“既是十六岁的徽儿,胆子怎变得如此之小?你难道忘了,这时的你比亨儿还调皮百倍,只知道跟着你三叔疯吗?就连你这次重病,也是因为子坚太过粗心,害你掉池塘里,高烧不退,才……回来的吗?”

        听见“池塘”二字,许徽条件反射地蜷起身子,许泽见状,心中了然,却故意道:“莫非……”

        “我是被他们淹死的,祖父,我是被他们活生生淹死的!”见许泽怀疑她的死因,许徽心中的酸楚与怨恨一并涌上心头,她死死地拉着许泽的袖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高喊,“我的夫君,我的娣姒,明明都知道我不会水,可我落水之时,她们个个面露不忍,却碍于我夫君的神色,一个都不来救我。祖父,我……我是被活活淹死的!”

        小小的女孩儿死死抓住他宽大的袖袍,不肯放手,力气之大,让他都吃了一惊。

        许泽一手抱住许徽的背,一手则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在许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凛然之中,带着几分杀气。

        活活淹死……么?

        在许泽的安抚下,情绪不稳的许徽也渐渐冷静下来,她仰起头,扯着许泽的衣衫,说出自己的分析:“祖父,他们敢这样对我,定是朝堂发生了什么变故,很可能……很可能是有人要造反,为撇清与许氏的关系,又或者为了切断许氏与谢氏的盟约,才……否则,根本就没办法解释,为何会……何况我,我自负还有几分机敏,若他图谋已久,我定能察觉出端倪。既然我没发现,他的举动,就极有可能是顺水推舟,临时起意……”

        尽管一听闻许徽被淹死,许泽就已大概猜到缘由,但听见许徽自己竟这样说,许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不仅带了一丝惊异,还有了几分计量。

        他不知“从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培养这个姑娘的,可今日观她言行举止,许泽发现,许徽在政治上的敏感度,竟是惊人的高。

        寻常女子,不,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被人杀死,含怨重生,能做到举止不失常,忍住心中之怨,徐徐图谋复仇之事,已是极为难得,许徽却更进一步。被自己点穿她重生的事实之后,她竟没有先向自己说未来的夫家是哪一家,寻求自己的帮助,向对方复仇,而是反复回想死亡之时发生的事情,寻求死亡的原因。并不将目光局限于闺阁之中,竟能推断出朝廷有变,这份心智,岂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还没等他说什么,许徽便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犹豫,却还是吞吞吐吐地说:“祖父,我,我不想去伯母那里上课了……”

        许徽口中的伯母,便是许泽嫡长子许容的遗孀——钟夫人。

        钟夫人出身颍川名门钟氏,乃是钟氏当代家主,大儒钟完嫡亲的侄女。她满腹诗书,婉柔娴淑,美丽绝伦,又为许容守寡,誓不改嫁,深得许氏众人的敬爱。许家嫡出的姑娘,全都是钟夫人亲自教导的,个个美名远播,高门争相求娶,前世的许徽也不例外。

        见许徽神情落寞,许泽柔声问:“可是因为这些东西,你都学过,所以不愿再学?”

        许徽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

        “我……”许徽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声音有些晦涩,“狂悖冒犯之言,祖父也想听么?”

        许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我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人,惊得起世,骇得了俗,你但说无妨。”

        “前生的孙女,事事处处都学习伯母,被时人所推崇,被谢氏所接纳。他与孙女成婚三载,娇童美婢皆消失无踪,视别的女子为庸脂俗粉,看都不看一眼。若论做女人,孙女自认,不输给世间任何女子。”

        家中大肆蓄养歌姬舞伎,乃是士族间的风尚,携名妓出游,在南方更是大为流行。虽不过听许徽寥寥数语,许泽也能猜到,她的夫家,必是顶尖士族的嫡子,许泽也非常自信自己的眼力,能被自己看中,将孙女许之的,定为难得的俊杰。正因为如此,许徽才会用这种略带骄傲,又有些苦涩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做到独得丈夫三年宠爱,让丈夫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岂止是成功?简直是非常成功!

        “重生之后,孙女不是没有怨,怨恨愚蠢的襄城公主,怨恨平日温柔和气,关键时刻却一副蛇蝎心肠的娣姒,更加怨恨……他。我恨,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扔到水底,体会我所经历的痛苦,不,这样太便宜他们了,应该让他们过得生不如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许徽的神色变得极为凌厉,一字一句,仿若从牙缝中迸出,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极端的怨毒。

        可随后,她望着许泽,声音又低了下来,“可是,恨意过后,我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我想,重活一世,自己能干什么呢?搭进新的一生,报复今生还没做出那种事情的谢纶?还是嫁一个比谢纶更好,更疼惜我的男人,琴瑟和鸣,恩爱一生?我还有这份热血,这份勇气,这份决心,用来之不易的新生,将自己全部的希望与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看上去花团锦簇,却不知关键时刻,会不会同样舍弃我的男人身上么?”

        说到这里,许徽惨然一笑:“女人啊,争斗了一辈子,自以为风光得意,却不知,她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男人的赐予。才气再高,容貌再美,心思再机敏,又有何用?归根到底,不过是依靠男人生活,温柔小意地服侍自己的夫君,仿若蔓藤缠绕大树一般地活着。”

        “这种日子,我过得累了,也过得怕了,我想牢牢地把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将自己的未来交到旁人手中!”

        出人意料的,对这狂悖无礼,惊世骇俗的言论,许泽并没有半分呵斥与指责,而是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又极快地将之收敛。他沉吟片刻,才郑重其事地问:“若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你的一生,必将面临比前生更多的坎坷与磨难,你,当真不后悔?”

        许徽惊喜地抬起头,望着许泽,见他神情郑重,不似开玩笑,便用力点头:“我不后悔,永永远远,都不会后悔!”

        许泽轻轻摇头,淡淡道:“你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不过是一时纠缠于前世,无法解脱罢了。死灰尚且能够复燃,何况人心呢?事关一生,由不得你如此草率地做决定。”

        听见他委婉拒绝的话语,许徽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许泽又说:“不过,你若有心,倒也无妨,待你身体大好之后,就搬来我这里吧!”

        “祖父——”

        “不必感谢,若你学得不好,还得回芸娘那里去,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仅此而已。”

        PS:魏晋称呼小科普:魏晋时的妯娌,称嫂嫂为姒,弟妹为娣,合起来便是娣姒。贵女皆称女郎,贵公子则称为郎君,一家之主称作郎主……虽然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多了应该就能看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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