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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唐儒沉吟片刻,方谨慎地问:“此刻的情形,对主公着实不利,行事略有差池,便会招来大祸。以属下之见,动,倒不如静。”

        窦开靠军功起家,读书不多,羡慕世家之人出口成章,却极厌恶手下在他面前掉书袋,平白显得自己没见识,连些许典故都听不明白。唐儒摸清了他的心思,说话从来都是捡最直白得讲,也不故弄玄虚地停顿,只是缓了两口气,给窦开片刻思考,也给自己组织语言的时间,随即便道:“主公之患,一在外,二在内,解决之方,无非内外之序。若以为上党许氏的敌人,乃是重中之重,倾尽全力击退他们,实乃大错特错。上党之敌,癣疥之疾尔,诸位使君,方是主公心头之患啊!”

        唐儒这一番话,算是说到窦开心坎上了。

        太原窦氏最让许泽羡慕得一点,便是家中子嗣兴旺,光是窦开嫡出的兄弟,就有近十个,更别提窦诚的堂兄弟乃至侄子们,说是子孙满堂也不为过。

        虽有长幼亲疏之分,但窦开之父与这个世间绝大多数的父亲一样,坚定地认为,将权力分摊给儿子,总比交给外人好。毕竟儿子内部争斗,到底还是自家的事情,太原郡也始终是自家的,若是交实权到外人手里,说不定哪一日太原就改了姓。正因为如此,外姓人在太原郡真正的核心圈子中,饱受排斥,心中积累了一肚子怨气,而大大小小,权力不一,集合起来却很有影响力的诸位兄弟,也是窦开的心腹之患。哪怕是自己好不容易拉拢到的窦合,他都要防着几分,何况窦合还被窦诚害死,对方的同胞兄弟也怒了呢?

        在窦开看来,许泽是名士,纵不好说话,也要面子,割让一些利益,说不定就能缓和一两年。自家兄弟却是喂不保饱的虎豹豺狼,个个盯着他屁股下的椅子,巴望着将他给拉下来呢!

        纵然心中觉得唐儒说得极有道理,窦开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闻言便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地说:“许泽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我那几个兄弟比之他,就好比土狗与狼王,全然无法相提并论。若是我分出心神,却让他占了便宜,那可如何是好?”

        听得窦开隐隐有些不赞同的意思,唐儒忙道:“许泽再怎么不好对付,到底只坐拥了一郡之地,无法与州牧抗衡。上党乃是东南通往西北的要道之一,冀州牧周适对之势在必得,只是碍于身在京都,无法准确地操控大局,才没有轻举妄动。梁奎与梁斗倒是滞留弘农与河内,但他们的心思都在洛阳上,暂时抽不出身。许泽必是看准这一点,才急急于进攻太原,渴盼在周适与梁角没回来的时候,成为并州牧。”

        说到这里,唐儒顿了顿,窥了窥窦开脸色,方继续道:“太原纵只剩下晋阳一城,守住一年半载,也是毫无问题的。这等时候,若不提防诸位使君背后捅刀子,还能提防什么?”

        窦开闻言,面色阴沉下去,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拇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玉珠串,半晌才道:“上党被人觊觎,我太原又何尝不是?若只剩下晋阳一地,纵然敌人撤去,又有何意义?”

        听得窦开此言,唐儒四顾左右,见门窗隐蔽,仅留得几个奴才也站得远远的,眼观鼻鼻观心,充作木头人,这才刻意压低声音,说:“主公,您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收到的那则消息?”

        被唐儒一点,窦开立马想到前些日子雁门与冀州两地间者送来的消息,脸色更是不好看:“胡人……哼,当年咱们汉人能将这些腥膻之辈驱逐出中土,此番自也能做到!”

        话虽说得这般豪迈,窦开的心中,却不是不忐忑。

        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场征战的人都清楚,胡人倾全族之力,席卷中原的架势与劲头,到底有多么可怕。他们每到一地,除却破坏与掠夺之外,便是彻头彻尾得屠杀,杀得让人斗志全无,官吏四散奔逃,也杀得激起了人的血性,与他们殊死一搏。

        汉人与胡人,孰强孰弱,谁都没有定论,唯一知晓得是,二十年前,若没有戚忠的反水,胡人会不会被打出去还不一定。上党那种多山的地方还好,太原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若被成千上万的骑兵包围……想到那副场景,过了二十多年安逸日子,哪怕时不时打猎,也都是猎杀一些被驱赶小动物的窦开,拨弄珠子的速度不由慢了几分。

        唐儒窥见他这个动作,心中笃定了些许,语气起伏有度,端得是舌绽莲花:“胡人倾全族之力,大举入侵中原的例子,大齐唯有三例。一在五十余年前,导致皇族世家仓皇南渡;二在二十余年前,若非戚忠倒戈,也不会轻易事了。再怎么元气大伤,二十余年也恢复过来了,听胡人的架势,竟是渐渐弱势的匈奴,隐隐有草原之主模样的突厥与盘踞着东北的鲜卑,集了力量到雁门,纵幽州那边,也只是做牵制,可见恨戚忠之深。幽州牧刘昌与戚忠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也就是面子关系,主君,您别忘了。咱们并州与冀州,还有东南的青、徐二州,可是隔着一座太行山呢!只要青徐二州没事,刘昌就不会断了财与粮,他又怎会援救真心援救戚忠?”

        戚忠,雁门……想到这里,窦开真觉得头疼了。

        雁门一被攻破,太原就是任人蹂躏的羔羊,胡人铁骑长驱直入……见窦开脸色不好,唐儒趁热打铁,忙道:“正因为如此,属下才道,动不如静。若是动了自家的兵士,主君就只能胜,不能败。若是任由诸位使君动作,无论什么罪责,都怪不到您身上。戚忠眼看着坚持不了多久,太原的诸多土地,实在难守,倒不如……”

        窦开听懂了唐儒的未尽之语,眉头紧锁,一时间难以决断。

        唐儒的意思他懂,不断地派兄弟们手上的兵去,分化消耗双方的力量,并静候雁门的动向。倘若戚忠抗过了胡人的进攻,上党与太原怎么打都无所谓,若是没扛过……太原的土地,倒不如放一些给许泽,只要保留核心的几县乃至晋阳一城即可。

        许泽虽未标榜自己忠君爱国,为发展计,也不能明着表示厌恶胡人,省得得罪佛门。但像他这样的天下名士,自然为盛名所累,也无比爱惜的羽毛,与胡人媾和,奴颜屈膝之事,是断不可能做出来的。若是让出了太原的要地,许泽势必与胡人对上,双方拼得你死我活,旁的州牧为保住自身力量,不可能派兵增援,若是胡人退了……还有谁的人,能比得过一直在晋阳休养生息的窦开更快?可若是……“若是许泽他……输了呢?”

        窦开这样说,实际上就是有些动心,见他被自己绕了进去,唐儒心中大喜,忙道:“纵然输了也无妨,听说匈奴的左贤王塔阿木,突厥的阿史那那云王子以及鲜卑的君主慕容燧,皆吸取了父祖辈的教训,对汉人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他们若想在中原站稳脚跟,还须依靠汉人,主君不必担心。”

        窦开本就是粗人,计较得只是自己的利益,全无大义。加之这个时代,儒家文化又被排挤得很,忠孝节义之流大半都没了,别说他,就连世家之人,嘴上叫嚣着胡人乃是不通廉耻的蛮夷,敌人真打过来,还不是立马摇尾乞怜?正因为如此,对唐儒的建议,他不过是听着心中有些不舒服,暗香我堂堂汉人,还要像胡人乞讨,却到底在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反复思考,却不知自己颇为看重的谋臣唐儒在向他提及了这件事情后的两天,就借着妻子每到初一十五上香的机会,去了晋阳城中鼎鼎大名的“菩提寺”,见到了菩提寺的方丈,鸠摩罗妙。

        鸠摩罗妙高鼻深目,相貌堂堂。他的气度不仅高贵,还多了一股宝相庄严的气势,话中每每带着禅机,让人参悟不透,让人一见就生出敬畏之心,越发笃信他的每一句话。

        这位名扬天下的高僧,出身也极为不凡,他乃是龟兹国大贵族鸠摩罗氏的嫡系子弟。

        鸠摩罗氏号称战胜鸠摩罗的后裔,不仅在政坛非常有影响力,也在天竺佛教之中,地位极高。鸠摩罗妙博闻强识,家学渊源极深,对佛法又虔诚,年少时就游遍西域,访遍名师,与之辩论。声名大作之后,与几位同样精通佛法,仰慕中原博大的僧人一道,徒步来到中国,传播佛教学说。哪怕受道教排斥,这条路走得极为艰难,他也毫不退缩,可蹉跎二十余年,才在晋阳让菩提寺站稳脚跟,饶是如此,菩提寺香火仍旧不及晋阳几大道观兴盛,加之有人牵线搭桥,百般游说。哪怕心如止水如鸠摩罗妙,也生出一些异样的心思。

        那些人说得不错,汉人包容外族不假,本心却极为高傲排外,若是再这样下去,佛教永远只能屈居于道教之下。而胡人素来仰慕佛门,羌人文字还是由高僧明藏所攥,若是让他们得了中原社稷,佛门大兴,指日可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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