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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二纺机


苏立文拿出事先买好的糖果,散给这群熊孩子,孩子们领了糖果,欢天喜地的跑到一边玩捉迷藏去了。

        二纺机家属大院占地广阔,总面积有二十多万平米。光干部和高级技工居住的六层楼房就有二十来栋,中低级技术工人居住的筒子楼有七八十栋,普通工人居住的平房瓦房和棚户房更是数不胜数。

        在七十年代末期,厂子最红火的时候,二纺机共有两万余工人,是宝沙市最大的国营企业,电影院、供销社、中学、小学、托儿所、医院、邮局、银行等各类设施齐全,工人们一切需求都可以内部解决,俨然独立的小城镇。

        那时候的二纺机,是整个宝沙市的明珠,工资高,福利好,小伙字不愁取,姑娘们不愁嫁。实在在内部找不着对象的小伙,管他什么歪瓜裂枣,只要二纺机的工装一穿,外面的姑娘排成队等着他挑,这这样,小伙还不乐意,心里只想着要找内部的对象,双职工的福利待遇更上一层楼啊。

        苏立文就出身在二纺机的双职工家庭,他出生后没几年,市场化大浪潮滚滚而来,将二纺机的荣耀砸得粉碎,到了九十年代初期,厂子裁员减薪,曾经的巨人摇摇欲坠。

        如今,二纺机苟延残喘,硕大的厂区开工率不足10%,工人的基本工资都发放不出来,成了宝沙市的巨大包袱。

        苏立文知道,再过两年,二纺机拆的拆,卖的卖,等那些贪得无厌的蛀虫们吃干抹净时,只剩下空壳的二纺机就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低价重组了,成了一个以民营资本为主混合制企业。

        穿越过一片瓦房和棚户房,苏立文来到了一处六层楼楼房下,几位在楼下搓麻将打字牌晒太阳的退休老工人都朝他打招呼:“小文,才回来啊?”

        和这群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唠嗑了几句,苏立文提着行李上了楼。

        …………

        苏立文家在三楼,是一处三居室,面南朝北,采光良好,虽然老旧,在二纺机大院也算是小康之家了。

        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进了屋,一阵排骨煲莲藕的香气扑鼻而来,苏立文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唾液蔓延出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道汤,母亲知道他今下午回来,特地给他做的。

        母亲闻声从厨房走出来,打量了苏立文几眼,这才说:“嗯,还不错,在学校四个月长得更结实了,你爸出去了,要晚点回来,我还有几个菜要做,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把行李衣服整理好。”

        “好的,妈。”苏立文应了一声,走进卧室,将行李扔在床边,仰头一躺上了床,被褥上散发着阳光的香味,很明显,母亲把被褥晒了。

        正是在这间卧室,四个月前,三十一岁的苏立文莫名其妙的从2015年穿越回来,现在想来,犹如恍然一梦,一切都是那么奇妙荒唐,偏偏又无比真实。

        母亲把房间收拾的整洁明亮、一尘不染,房间内陈设不多,一张老木架子床,床上摊着青灰色的被褥,靠窗户的位置摆放了一张老式的笨重书桌,书桌是父亲用过的,此外还有一个油漆已经剥落的衣柜。

        后世,苏立文最后一段感情结束时,两鬓已经斑白的父母为其操碎了心,老两口知道苏立文不愿意回到宝沙市发展,把棺材本拿了出来,帮他凑了首付买房。

        那时的他,面对快六十的父母,始终有愧于心,如何让二老安度晚年,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苏立文胡思乱想了一阵,父亲也回来了,母亲已做好饭菜,一家三人围着老式的八仙桌吃开了,菜式都是苏立文喜欢吃的,排骨炖莲藕汤、辣椒炒回锅肉、白萝卜丝炒鸡杂、清炒大白菜。

        仔细看时,母亲的鱼尾纹已经很深,父亲的身影不再像以往那样高大,鬓角已经开始出现白发。

        母亲已于去年下岗,赋闲在家,父亲后年也会下岗,那时,两口子愁云惨淡,儿子还在读大三,每年需要不菲的开支,为了撑起这个家,身为七级技工的父亲走南闯北,做起了水果批发生意,父亲并没有经商的天赋,风霜雪雨几年下来,不过是赚点小钱而已。

        …………

        吃饭时,母亲不时询问苏立文在校期间的学习生活情况,苏立文边吃边答,说的含糊不清,饭后,母亲收拾好桌子去了厨房,父亲打开电视,刚好新闻联播进入尾声,电视里正在播放伊拉克人民的悲惨遭遇,看了一阵,母亲也出来了。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新闻联播已经放完了,父亲拿着一份《宝沙日报》看起来,母亲将音量调低,这才问苏立文:“说说你勤工俭学和开公司的事吧。”

        大学生勤工俭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开公司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是2004年,在普通人眼里,公司是神圣的、伟大的,如今儿子说开公司,怎么能够不让父母惊讶。

        苏立文不敢说的太详细,斟酌了一番,说道:“爸妈,是这样的,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么,就和几位高年级的同学一起开发了一款软件,没想到还挺好卖的,后来业务量大了,就成立公司了。”

        “开公司哪有那么简单,光是申请公司执照就得要一两月才能下来,更别提办公场地、注册资金、业务经营的事了,你说仔细些。”母亲曾是二纺机的会计,对开公司的章程很清楚。父母不了解软件,却知道这年头开公司不容易,拿宝沙市来说,七八十万的人口,上了规模的公司两只手数得过来,还都是一些房地产公司。其他各行各业都是以个体户和厂子的方式经营。

        父亲这时也放下报纸看着苏立文,苏立文想了想,解释道:“我拜了一个师傅习武,有位师兄是派出所的所长,申请公司的事是他帮忙处理的。”

        母亲再次打量苏立文几眼,笑道:“我说呢,才几个月没见,身体就结实了不少,原来是拜了师傅在习武,这也是好事,过完年你带些腊肉圆子给你师傅师兄送去,不过习武归习武,你可不能在外面乱惹事。”

        苏立文忙点头:“我知道的。”

        父亲正色道:“你开公司我们不反对,但是不能影响学习,另外家里的存款也不多,都是给你准备上学和结婚买房子的,这笔钱不能动。”

        “爸妈,你们放心,我开公司是赚钱的,不仅不会问家里要钱,还能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苏立文笑道。

        父母对视了一眼,都很惊讶,二纺机大院也有能够自己赚够学费的大学生,但都在大三大四赚的,还没听说哪个学生能在大一就赚够学费的。母亲问道:“你是说明年不用家里出学费了,你自己就能解决了?”

        “是的!”苏立文点点头。

        母亲来了兴趣,继续问:“那你给妈说说,你这个学期赚了多少钱?”

        “赚的不多,够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明年或许能够多赚些。”苏立文说的语焉不详,他不敢把实情告诉父母,最好能够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大学四年长着呢。

        父母听了这个都在心中算开了,学费一学期两千多,生活费也是这个数,差不多小五千块钱了。两口子都不是很确信,一个大学生四个月的时间能赚这么多钱吗?别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了吧?

        苏立文一看父母的表情就知道要糟,果然,母亲紧张的问道:“小文,你别是在外面做了什么……”

        “妈,你想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苏立文连忙打断母亲。

        母亲还想再问,父亲摆摆手阻止了母亲,说道:“别瞎说,咱儿子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再说,咱家也不差那几个学费。”

        母亲仔细一想,不正是么,儿子虽然从小就调皮,但是小偷小摸的事情从来没做过,更别提做其他的坏事了,自己这是糊涂了,儿子能够赚钱,这也是好事。不过还得问问儿子到底怎么赚的钱,四个月五千块,比二纺机工人的工资还要高了。

        母亲继续追问苏立文赚钱的细节,苏立文就把话题带到软件上,把两口子听的云里雾里。

        …………

        深夜,床上,母亲问父亲:“我听了一晚上就没听明白儿子究竟是怎么赚钱的,四个月五千块,比咱二纺机的工人收入还要高了,只比你差一点点,喂……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回应母亲的是父亲的呼噜声,父亲一沾床就睡着了,对于他来说,儿子赚钱是好事,只要不犯法,他不会刨根究底。

        九点,唐钰打来电话,苏立文告诉她已经回来了,唐钰先是欣喜,又是生气,她怪苏立文没能实践诺言,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她。

        次日清晨,苏立文下楼跑步练拳,一处开阔的场地上,一群老头老太正在练太极拳,再向前跑去,就是大院的棚户区。

        棚户区是大院的历史遗留问题,七十年代末,二纺机新招了很多工人,家属楼数量有限,安置不了如此多的新工人,工人们浑不在意,充分发扬社会主义主人翁精神,自己动手搭建了瓦房棚户,在他们想来,厂子迟早会解决住房的问题,宝沙市谁不知道二纺机是一等一的单位。

        谁曾想,工人们望眼欲穿,等了十几年没等到住房,二纺机反而迅速衰败,棚户区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苏立文沿着棚户区的边缘跑步,数九寒天的清晨,一位老大爷裹着厚重的破棉衣正在拾捡垃圾。

        这位老大爷是位孤寡老人,儿子在七十年代末进入二纺机工作,没做几年,就因工伤去世,因为工龄短,只补了千把块的抚恤金,儿子去世,当妈的因为伤心过度,没几年也去了,老大爷从此孤苦无依,依靠二纺机发放的救助金度日。

        近些年,二纺机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更别提救助金了,日子日渐窘迫,全靠邻居们帮衬,这才坚持了下来,邻居们也全是苦哈哈,能帮的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苏立文心情沉重,放慢脚步,前面臭水沟里有一只娃哈哈矿泉水瓶,老大爷吃力的爬下水沟,慢慢蹲下去,捡起水瓶,又艰难的爬了上来。

        心中一酸,苏立文下意识摸了摸钱包,却摸了个空,他跑步向来是不带钱的,转身跑回家,天刚亮不久,父母还未醒来,苏立文蹑手蹑脚走进卧室,翻开钱包,里面有一千两百块现金,拿出一千块找个信封塞进去,执笔刷刷在信封上写了一行字,又蹑手蹑脚出了门。

        老大爷去其他地方拾捡破烂了,苏立文知道老大爷的住处,直接跑到他家门口,这是一处破败的难以形容的居所,房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窗户已经腐朽,玻璃上有几个大洞,用纸皮塑料布堵上了,楼顶的石棉瓦也残破不堪,不少地方用雨布遮蔽。

        苏立文越看越难受,把信封从门缝中塞进去,走开了。

        …………

        老大爷拾完破烂回来,已是中午两点了,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寒风中打开了门,房间内只有一桌一床,外加一台17英寸黑白电视,电视还是儿子在的时候买的,床底和其他空间塞满了各种破烂,老大爷将蛇皮袋中的垃圾清理好归类,这些破烂也能值个百来十块钱,这个年全指望它了,可不能像去年那样,孩子们过来拜年,连颗糖果也拿不出来。

        老大爷的午饭是两个馒头,他牙口不好,只能把馒头撕碎泡在热水里,才能咽下去,吃完午饭,老大爷拎着蛇皮袋准备出门,忽然发现门后的地面上有一封信封,他疑惑的捡了起来,信封上写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上书“老大爷,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祝您过一个快乐的春节”。

        打开信封,里面是十张红彤彤的钞票。天寒地冻,在这个破烂的居所,老大爷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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