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的路上，徐思垚依旧感觉有点不太真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傍晚景色，回想起热情的陆妈，亲切的陆爸和慈祥的陆外婆。心里就泛起一阵暖意。陆家人的相处方式与徐家的相处方式虽然不同，但那种浓的化不开的亲情却是一模一样的。
等红灯的间隙，陆钦侧头看她，“在想什么？”
“想伯父伯母，”徐思垚说：“跟小说里写的完全不同。”
“又是苏烨的小说？”陆钦问
徐思垚点头。《总裁的秘密情人》里，男主的妈妈高贵冷艳心狠手辣，为了让女主离开男主，不惜拿女主的家人威胁。
“你也说了是小说，不是纪实文学。”陆钦笑。
徐思垚也笑起来，“可是跟我之前设想的也不一样，没我想的那么……”
陆钦扬眉，“有时候是你自己吓唬自己，很多事情都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徐思垚沉默，内省了一下，自己好像是有畏首畏尾的毛病。她点点头，“谢谢你提醒，我以后会注意。”
陆钦笑出声，“不用那么认真，晚上想吃什么？”
徐思垚中午那顿饭吃得太多，“我不想吃了，好饱。”
“可是我饿了。”陆某人完全不介意暴露自己的食量。
徐思垚很有耐心：“那我陪你去吃饭？”
“我想吃你做的，不过看你有点累，还是算了，我送你回去后，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好了。”陆钦表现的十分体贴，其实特别虚伪。
在徐思垚看来，陆钦想吃她做的饭，那是对她厨艺的肯定，于是说：“我不累，我们去超市买点菜，我给你做饭。”
陆钦尽力掩饰住上翘的嘴角，“简单一点就好。”吃饭并不是重点。
陆钦把车停在车库，和徐思垚一起去了小区里的超市，买了点水果蔬菜回家。
徐思垚做饭的时候，陆钦也跟进来帮忙。他在做饭这方面一点都没有继承陆爸爸，上辈子一个人漂泊，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这辈子在法国几年，只学会了下面条，泡面、挂面、手擀面……
于是，他在厨房里呆了半天，只剥了一头蒜，还掉进垃圾桶两瓣。
徐思垚这人只要一到了别人面前，身上就会有根弦不由自主的绷着，本来能做好的事情，也因为紧张开始手忙脚乱。
“我一个人可以，你先在外面看电视好不好？”徐思垚往外赶人。
陆钦十分恋恋不舍，但也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只会添乱，只好出去坐等。
徐思垚炒菜的技术有了小幅度的提高，这回炒出来的菜终于咸淡适中了。她把菜端到餐桌上，给陆钦盛了满满一碗饭，给自己拿了个空碗，陪着他吃一点菜。
陆钦吃到一半，突然开口；“垚垚，我上回说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什么事？”徐思垚莫名其妙。
“和我一起住。”陆钦眼神温柔而认真。
徐思垚：“……你不是和伯父伯母一起住吗？”
“我自己还有个小公寓，离公司比较近。工作忙了就自己住，闲了就回家住。”陆钦解释。
徐思垚脑子里瞬息间就想出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被邻居看到怎么办？被陆爸陆妈知道怎么办？她住过去会给陆钦添麻烦，会影响他工作……
可是这些理由说出来，陆钦一定都能找出借口驳回。她想了想，说：“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这样陆钦总不会再强迫她了吧。
徐思垚的回答在陆钦意料之内，他顿了顿，说：“要不，我住到你这边来？”
徐思垚：“……”为什么这么执着？
陆钦放下碗，认真地盯着徐思垚，“垚垚……我会想你。”他的语气里竟隐隐带了一丝哀求。
徐思垚突然想起那天他在车里说的话，他说他怕，怕一觉醒来她就不是她了。话说回来，她又何尝不怕呢，她孤零零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要不是遇见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多么茕茕孑立，惶惶不安呢？
陆钦前世为她等了那么多年，这辈子自己为了他就不能勇敢一点吗？心里那道坎过去了，就好了。她劝自己，时代不同了，陆爸陆妈不会怪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睛根本不敢直视陆钦，飞快地轻声说：“我回头收拾一下客房。”
终于跨出了历史性的一步，陆钦眉间难掩喜色，“我叫钟点工来收拾。”
徐思垚点点头，算是默认。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被记者知道会怎么样？”
“那我们就大方公开。”陆钦很坦然。他早就做好了面对媒体的准备。
“所有粉丝都要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徐思垚一想到自己的恋情会被众多媒体粉丝关注，瞬间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陆钦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且之前都是单身，不管从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我们在一起都没有错，自然也没必要偷偷摸摸。君子坦荡荡。”
徐思垚没言语，他是坦荡荡的君子，她难道就是长戚戚的小人吗？
这顿饭，徐思垚吃的万分纠结，陆钦却吃的心满意足。他要帮着收拾厨房，又被徐思垚打发出来，“外面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去。”
陆钦嗯了一声，声音温柔，“好，那我明天再过来。”说完，低下头，双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很快分开。
徐思垚僵住，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陆钦已经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还在鼻尖萦绕。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跳飞快，脸颊滚烫。
洗完碗，徐思垚的心情好不容易算是平复下来了。她打开电脑，登录□□，然后就看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她顿时又忐忑起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退稿信。沮丧还没来得及漫上来，她突然想起今天陆钦跟她说的，她总是自己吓唬自己。退稿信又怎样呢？大不了重新来过，继续努力。连苏烨那样的大神，不也是从被退稿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邮件。
“您好，我是《古意》的编辑，您的稿件我已看过，选材很好，文笔流畅，如果能多写一些温庭筠和鱼玄机的师生恋就更好了。希望能略作修改。”
徐思垚纠结了，自己的文章主要是围绕温庭筠词的内容与意境来写的，写了温庭筠的郁郁不得志，写了他与李商隐的友谊，却是没提到他与鱼玄机的感情。
她坐在电脑前把文章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感觉完全加不进去，因为温庭筠的词多是代言体，很少直接涉及他本人的感情生活，自然也就不会有和鱼玄机的师生恋。更何况，温庭筠对鱼玄机的感情，可以说亦师亦友，要说爱慕之情，徐思垚个人觉得有些牵强。
她想打电话问问陆钦，可是陆钦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
最后，她只好求教苏烨。
苏烨正一边吃薯片一边扫文，接到徐思垚的电话立刻加了徐思垚的□□，让她把文章传了过来。
徐思垚的文章结构严谨，的确没什么好加减的地方。但这不是学术论文，读者不喜欢看她引经据典，分析晚唐词是如何通过闺怨体现词人郁郁不得志的。读者好奇的是温庭筠其貌不扬的长相，好奇的是他与鱼玄机的禁忌师生恋。
人骨子里都隐含着满满的八卦细胞，无论是面对死了几百年的古人还是娱乐圈里的明星。
而作者，有时候就需要满足读者这样的心理。
苏烨发消息给徐思垚：“你不确定且不想瞎编的地方，不妨模糊化。”
徐思垚不太明白，“什么叫模糊化？”
苏烨回：“就像我根本不知道总裁平时都要做哪些工作，写到这些情节的时候就一笔略过，并用感情戏或者有趣的情节把它掩盖过去。”
徐思垚仔细回想了一下苏烨的总裁文，的确是有这样模糊处理的地方。她像是找到了一点方向，于是道了声谢，就下线改文去了。
温庭筠对鱼玄机的感情不知道是真是假，鱼玄机却是在诗里多次表露过对温庭筠的感情。不妨从鱼玄机的诗作入手，引出温庭筠命途多舛的一生和他绮迷幽怨的词作。
她按照这样的思路把文章改了一遍，虽然她个人觉得前面那段关于温庭筠和鱼玄机的师生情的描述是个鸡肋，但她还是更相信编辑的建议。
这回编辑的回复很快，第二天就发来邮件说通过了初审，并且主动加了徐思垚的□□,告诉她大概十天后通知她终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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